“小嬸，我叔不識好歹，我妹子也分不清好與孬，過慣了好日子不曉得錢的珍貴，你要是不嫌棄，我給你當女兒，讓我妹子去給我翻地種草，以后我給你養(yǎng)老?！壁w小米大聲說，“我給你當女兒，你現(xiàn)在就抱外孫，我把你外孫留家里，我們娘倆去走商?！?/br>
    宋嫻點頭，“行，我就缺你這樣的女兒。要不是你比從祖大了好幾歲，我就搶了你給我當兒媳婦，我的生意都交給你?！?/br>
    宋從祖兄妹倆都紅了臉，宋從祖是羞的，綠芽兒是惱的。

    “這話可不興說。”黃母趕忙打岔，她跟著勸：“二弟，你當年選擇進宋家的門，不就是喜歡弟妹這個性子？她做事利落又會cao心，你跟著享了這么些年的福，一個大男人，看著比你媳婦還年輕，你不謝她還埋怨她，多沒良心。綠芽兒是她親生的，她還能害了丫頭不成？”

    “我們家底不薄了，沒必要讓綠芽兒去受風餐露宿的苦，我們就這一個女兒，讓她好生生過正常姑娘過的日子不成？”

    “她自己有手有腳為啥不能自己掙？什么叫正常姑娘過的日子？嫁去婆家受男人的氣？指望男人給的三瓜兩棗過日子？”宋嫻問。

    “不是還有你和我？我們能給她錢財傍身。”黃安成看著她，他真心地問：“你不覺得在外的日子難過？你在外面睡覺不提心吊膽的？”

    宋嫻啞然，過了片刻，她梗著脖子說：“提心吊膽我也高興，我自己賺錢自己花，我不受氣?！?/br>
    “所以我受氣?！?/br>
    “對，不掙錢的人就要受氣?！彼螊裹c頭，“她如果嫁出去，她的日子指定比你受氣，以她現(xiàn)在的性子，我給她再多的錢她也守不住。”

    “我又不是傻子?！本G芽兒快氣哭了。

    宋嫻看她一眼沒說話，意思不言而喻。

    趙小米想笑，在她看來，這個堂妹可不就是個傻子，天真又短視，送到手的家財萬貫不要，自以為聰明。

    “我?guī)愠鲫P(guān)，你去不去？你今天給我表個態(tài)?！彼螊箚柧G芽兒，“你只要點頭，我無論如何都能帶走你?！?/br>
    “我昨晚聽客商說關(guān)外有匈奴，他們吃人。”綠芽兒訥訥道，“關(guān)外還有狼，沙漠的晚上還有鬼火……”

    宋嫻失望地閉上眼，她起身出門，說：“行，我不怕匈奴，我去喂狼，你們一家三口在屋里吃好的穿好的。”

    人走了，綠芽捂臉掉眼淚，趙小米翻個白眼，她跟著出去了。

    “玉meimei，我們今年什么時候出關(guān)？”宋嫻站在灶房外問，“今年我們要去大宛，不如早點動身？”

    隋玉擦擦手出來，問：“你的意思呢？”

    “二月份就走，反正沙漠里不積雪，干糧和糧草，還有褥子多準備些，路上走慢點，餓了就吃，困了就睡。”宋嫻迫不及待要離家。

    隋玉有些不情愿，她寧愿在路上趕一些，也要騰出時間在家多陪孩子，不過前三年都是宋嫻在遷就她的時間，路上她去草原尋墳或是進山買蜜，宋嫻都沒抱怨過，這會兒宋嫻難得提個要求，隋玉不能拒絕。

    “行。”隋玉點頭，“過了初五我就安排奴仆們?nèi)ゲ少I，二月初二那天，我們西城門外見?！?/br>
    宋嫻道聲謝，她轉(zhuǎn)身走了。

    “哎，晌午在我家吃飯，rou已經(jīng)燉好了?！彼逵窈?。

    宋嫻擺了下手，腳步?jīng)]停，幾步路的功夫就消失在大門口。

    “我們也回了，今天打擾你們了?！秉S安成領(lǐng)著一對兒女出來。

    “飯已經(jīng)快做好了，你們晌午在我這兒吃飯?！彼逵裼终f。

    黃安成搖搖頭，他徑直走出檐下，頭也不回地走了。

    隋玉又看向趙小米一家，不等她開口，趙小米說：“三嫂，我們留下吃飯?！?/br>
    “行，那收拾收拾，這就端菜。”隋玉又拐進灶房，她走到趙西平身邊撞一下，說：“把桑酒搬出來，我們喝些酒暖暖身?！?/br>
    鐵鍋里燉著羊排和羊腿rou，小崽和阿寧各端個碗已經(jīng)吃上了，羊rou鍋端上桌的時候，他們表兄弟倆已經(jīng)吃飽了，恰逢趕上客商起床吃飯的時辰，他們抱著錢匣子在外收飯錢，若是遇到豪爽的客商，他倆還能收到賞錢。

    “這是你外甥留給你的?！彼逵癜咽峙晾镒詈笠粔K桂花糯米糕遞給隋良，又說：“下個月初二我就要走，我把客舍的生意和小崽都交給你了，不過課業(yè)上的事也別落下，你若是忙不過來，就讓阿水、花妞和阿羌給你幫忙。”

    “怎么走這么早？”隋良垮了臉。

    “因為被氣的，我嬸子被她那一家子氣得要離家?！壁w小米接話，“真是傻人有傻福，我要是有個這樣的娘多好?！?/br>
    趙母瞪她一眼，陰陽怪氣道：“噢，我這個娘給你丟臉了?！?/br>
    “沒有沒有?！壁w小米忘了親娘還在桌上，她忙討好道：“娘，我特別感激你，給我一個好用的腦瓜子。”

    趙母想說黃安成的想法也沒錯，不過她親閨女和親兒媳都是好強的性子，她這會兒開口一下能得罪兩個人，她識趣地什么都不說，一心忙著吃rou。

    出行的日子已定，隋玉早早就忙活開了，她用綢緞從去年冬天進關(guān)的商隊手里換羊皮，所有的奴仆新添置兩張羊皮，她再拿出粗布給奴仆們各置辦一身輕便暖和的羊毛襖褲，同時，家里的老老少少都置辦兩身。

    整裝行囊的同時，隋玉還約了兩個商隊，經(jīng)過一番慫恿，兩個商隊把出行的日子提前了，打算跟她們一起出關(guān)。

    “玉掌柜，你的商隊還要不要人？”花歲春找到隋玉，“我的族人們打算東行前往沿海，我不打算跟他們同行，你們的商隊還要不要人？去大宛的路我熟悉，我給你們引路?！?/br>
    “你是以鏢師的身份還是怎么著？”隋玉問，“我的商隊多個人肯定是沒問題的，錢的方面怎么說？”

    “我給你錢，一年一千錢，我自己帶貨跟你們走?！被q春解釋。

    噢，隋玉明白，他的意思他獨自一個人是個小商隊，一千錢是入伙錢，他想加入她的商隊，借著她的勢出關(guān)經(jīng)商。

    “行。”隋玉痛快答應(yīng)，“你還有貨？”

    “搜空了家底從客舍住的客商手里買了批貨，夠我跑一趟。”花歲春苦笑，“沒辦法，一切從頭再來?！?/br>
    “我還以為你會去沿海，海帶價廉利大。”隋玉說。

    “孩子們在你這兒能上學堂，我媳婦住在敦煌比在長安過的舒心，我少賺點就少賺點吧，還是不跟族人走了?！被q春說。

    “那你就準備準備，過幾天我們就走?！?/br>
    花歲春點頭，他已經(jīng)準備好了，就是隋玉不答應(yīng)，他也會再找其他的商隊。

    二月初一這天，隋玉從陳老那里拿來關(guān)于海帶的賦作交給花向榮，之后清點好貨物和駱駝，次日一早就出發(fā)了。

    “來，擊個掌?！彼逵裉郑澳愀愕途司嗽诩液煤玫?，我這次去大宛，給你牽匹小馬駒回來。”

    小崽抬起巴掌印上隋玉的手，他憋著紅眼圈說：“娘，麥黃了你就回來。”

    隋玉答應(yīng)。

    “走吧?！壁w西平說，“路上多小心?！?/br>
    第272章 被放棄

    天還沒亮，宋嫻就醒了，在昏慘慘的臥房里，她背靠在床柱上沉思。

    當院子里有人走動時，她做出選擇。

    “把少爺叫醒，讓他來找我?！彼螊瓜崎_狐裘褥子下床，她沖外面喊：“小玉，去給少爺打點行囊，他的厚襖厚靴都裝起來。”

    門外的婢女遲疑一瞬，還是選擇聽從吩咐。

    黃安成在隔壁偏房聽到聲走出來，直言問：“你這是又想做什么？”

    宋嫻不理他。

    不多一會兒，宋從祖慌慌忙忙過來了，他不安地問：“娘，你讓下人收拾我的東西做什么？”

    “帶你出關(guān)?！痹捳f出來了，宋嫻心里舒坦了，她拍拍胸口，輕快地說：“是我庸人自擾，貪的太多，不知足，所以才煩才愁。從祖從祖，我最初的愿望只是希望你繼祖輩遺志罷了，什么買官做官的，是我太貪心了。從祖你收拾收拾，你也不用收拾什么，你跟著我的商隊走，我教你做生意?！?/br>
    “你發(fā)什么瘋！”黃安成大聲吼，“你簡直……你想一出是一出?！?/br>
    宋嫻嚇了一跳，她偏頭看他，罵道：“戳你心肝了？你發(fā)什么瘋？我只是選擇我一開始的打算罷了?！?/br>
    綠芽兒急急忙忙過來，一聽院子里又吵起來了，她心慌得要死，硬著頭皮走進去，就聽他爹大聲說不行。

    宋嫻懶得聽他嚷嚷，她直接跟兒子說：“你這就跟我走，別耽誤了時間?！?/br>
    “娘，什么事?。磕阋獛腋缛ツ膬?？”綠芽兒問。

    “帶他出關(guān)?！?/br>
    “可是可是……不是說要給哥哥買官嗎？”綠芽兒小聲說。

    宋嫻搖頭，“我改主意了。是我想當然了，我不為難你們也不為難我了，先踏踏實實做生意吧，以后家業(yè)都給你哥，給你準備一份嫁妝，就這樣吧?！?/br>
    綠芽兒一怔。

    “娘，先坐下來吃飯。”宋從祖白著臉還強扯出笑，他一手拉走meimei，說：“我們?nèi)ヅ隳锍燥?。?/br>
    黃安成繃著臉跟過去。

    飯桌上，宋從祖提議說：“不如meimei跟我們一起去？我們?nèi)タ纯搓P(guān)外的景色，meimei膽小，喜歡自己嚇自己，出去看看說不定就不怕了……”

    宋嫻詫異地看過去，宋從祖默默閉上嘴。

    綠芽兒垂著頭看著碗里的飯，用余光瞟了她爹一眼，去年她娘也說過類似的話，之后她爹跟她娘吵一架。

    她等了又等，屋里安安靜靜的。

    一頓飯吃完，宋嫻起身準備離開，黃安成開口說：“你一定要拉個孩子接手你的生意是不是？”

    “對?！彼螊蛊届o地點頭，“你吃過沒錢的苦，我不跟你說虛的，買個沒實權(quán)的官，冠個不中用的名，都沒手里攥著錢有用，我們有掙錢的手段，至少兩代人受益?！?/br>
    黃安成承認，他折中說：“你說的是實話，但這件事太趕，不如先擱置，明年你進關(guān)的時候帶上綠芽兒和從祖，關(guān)內(nèi)安全些，讓這兄妹倆見識見識，到時候看他們誰選擇接手你的生意。”

    宋嫻倏忽大笑，她算是明白了，男人都愛兒子，她爹如此，她丈夫也如此。

    宋嫻扭頭再次問女兒：“綠芽兒，你可看明白了？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綠芽兒顫抖著嘴唇，惶惶然地望著她，沒敢回頭看父兄，她起身往門口走。她聽明白了，在出關(guān)走商一事上，她和她哥哥，她娘必定要帶走一個。去年的人選是她，她父兄都不贊同，今年的人選是她哥哥，她父兄同時選擇把她推出來。她一時想不明白，跟著商隊的利弊哪個大，但她清楚，在家里沒人反對她出門經(jīng)商時，離開家的那個指定是她。

    只能說官和商，她父兄都選擇了官。

    “綠芽兒我?guī)ё吡?，以后商隊和奴仆是她的?！彼螊箍谖菆詻Q。

    綠芽穿著寬大的暗色狐裘，頭上還戴著黑色的狼皮帽，帽沿遮住她半張臉，隋玉一時沒認出來，她看了好幾眼，問：“宋jiejie，這是你家的親戚？”

    “是我家綠芽兒?！彼螊剐α恕?/br>
    隋玉驚訝萬分，不過這時候不是打聽的好時機，她安撫道：“綠芽兒別害怕，你看我們這么多人，就是遇到狼群也不會有事?！?/br>
    “狼群也怕人的，三個商隊組一起近四百頭駱駝，待會兒把駝鈴里塞的駱駝毛掏出來，駝鈴聲匯在一起震得狼群不敢靠近的。”小春紅接話。

    綠芽兒點頭，沒有說話。

    離城遠了，駱駝走進沙漠，奴仆們掏出駝鈴里的駱駝毛，駱駝一動，駝鈴叮叮當當響，人說話湊到耳邊還要扯著嗓子喊。

    晌午沒有停下休息，傍晚的時候，商隊停下，奴仆們卸貨，駱駝去沙漠里尋找枯草飽腹。

    扎帳篷時，宋嫻拉著隋玉走遠，她把早上發(fā)生的事講給隋玉聽。

    “我這時候才看清男人，不過看清還不如看不清，這比我們吵架還讓我失望。”宋嫻搖頭，看得太明白反而讓她害怕，她甚至不敢說那些字眼，頂多罵個虛榮、勢利。

    “綠芽兒要傷心了?！彼逵裾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