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生子
她默默無聞在這個家住了半年,已經(jīng)差不多習慣當個透明人,直到她第一次來例假,坐在沙發(fā)上看書,弄臟了沙發(fā)。 水苓感覺到不對勁起來之后看著一灘血污的沙發(fā),腦子里如雷轟鳴,心想完蛋了,要是被少爺知道該怎么辦? 甚至她自己對于來例假這件事都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華小沒有教過這些,她還以為她要得什么絕癥了,心里卻還想著那張沙發(fā)。想著想著又委屈起來,自己都快要死了,還要替這個壞蛋想辦法擦沙發(fā)。 家里的傭人不算是她的傭人,都是少爺?shù)?,她不好去叫人來幫忙?/br> 好巧不巧,就在這個時候,徐謹禮進了門,看見她蹲在沙發(fā)那鬼鬼祟祟的,擰眉走過去,水苓差點被他嚇得跳起來。 他看見一灘血已經(jīng)清楚是怎么回事,看著那張沒什么血色,顯得可憐的小臉:“你在這擦半天又擦不干凈,不知道叫傭人來?” 傭人聽見少爺回來,很快有兩個人走過來,徐謹禮指著那張沙發(fā):“扔了,過兩天找個一樣的放這。” “是,少爺?!眰蛉水吂М吘吹攸c頭。 徐謹禮隨便點了一個人:“帶她去洗洗,生理期,給她講清楚。” 一個年輕女傭答道:“好的,少爺。” 水苓看他說完這些就上了樓,她被女傭帶了過去,用熱水洗了下體,換了身衣服,墊上了棉布。那天她才知道,原來女人流這么多血都不會死。 因為這件事,水苓對徐謹禮的態(tài)度略有改觀,原本已經(jīng)粉碎的悸動又開始復萌,她在家時不時就躲著看徐謹禮,等他發(fā)現(xiàn)之后又立刻躲起來,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的樣子。 一次兩次還好,次數(shù)多了,徐謹禮也不是個瞎子,直接放下書走到她面前抱著胳膊看她:“巴望什么呢?有完沒完?” 水苓還是覺得他好兇,但感覺沒有之前那么兇,立刻很乖地點頭:“知道了,我以后一定不看了。” 話是這么說沒錯,然而徐謹禮還是總感覺水苓在哪里盯著他看,抓不到她又不好說什么。 水苓上華小,徐謹禮上的是貴族學校,一般沒有什么交集。 只有一回,早上下雨,那天mama也不在家,沒辦法送她,水苓還以為自己又要在下雨天騎自行車去上學,還特地多和傭人借了一套雨披。 行頭都穿好了,徐謹禮坐在車里降下車窗看著她:“脫了,帶把傘,上車。” 全然命令的口吻,一個字都不多說,還好水苓現(xiàn)在的心比較皮實,厚著臉皮對他笑笑:“少爺你真好,等我一下,我把這個脫了,馬上就來?!?/br> 徐謹禮在聽見她的回答之后,蹙眉上下瞄了她一眼,水苓匆忙脫掉雨披,帶著傘和書包上了車,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在邊上。 徐謹禮依舊看著另一側(cè)的窗外,沒有搭理她。 那天到了學校之后,有人認識那輛車,好奇地圍過來問她,怎么會認識徐少。 水苓還是第一次從他人口中聽見他,介于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比較特殊,這種下雨后蹭車的事,估計也不多,她搖頭:“不熟?!?/br> 大家看她有所保留,不肯多說,便也覺得無趣,沒有再問。 當天放學的時候天氣很不錯,水苓以為不下雨了,她該自己走回去,沒想到才走沒多遠,喇叭聲就在她身邊響起,徐謹禮降下車窗,又是那副冷淡的模樣:“你走路不知道看看周圍嗎?上車?!?/br> 水苓眼睛亮了一下,從他開了的車門那里踏進去,有些雀躍地說:“謝謝少爺?!?/br> 徐謹禮眼睛閉上應(yīng)了一聲,依舊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水苓第一次離他這么近,看他眼睛閉著,時不時就偏過頭去偷看他,都快到家了,徐謹禮忽然把眼睛睜開:“怎么老是盯著我看?” 水苓嚇得把頭轉(zhuǎn)回來,臉脹得通紅,沒敢說話,等了一小會兒,慢吞吞地說:“你長得好看。” 少年一時語塞,張了張口,又沒能說出什么話來,到了家里下車后在進大門前,他停住腳步回頭看著水苓:“不要用這些低級的伎倆來討好我,我不會趕你們出去,這是徐恒濤的事?!?/br> 水苓愣住,等反應(yīng)過來想解釋給他聽已經(jīng)來不及,徐謹禮已經(jīng)上了二樓關(guān)上了門。 少年進了房間,有些煩躁地卷起襯衫的袖口,解了兩顆衣扣。 想起最近快到徐恒濤的生日,免不了又要見到那些牛鬼蛇神,他打了個電話撥給了發(fā)小。 七日之后,水苓一早就被母親帶起來,給她仔細打扮,她疑惑地看著母親:“mama,今天有什么事啊?” 母親捧著她的臉蛋摸了摸:“乖寶,今天是爸爸生日,我們要去爸爸的生日宴會,待會兒你要見到一些別的小孩,見面之后要叫人知道嗎?” 水苓理好自己的蝴蝶結(jié),拍了拍,看著母親:“誰???這里不是只有少爺一個人嗎?” 母親說著帶她下樓,坐上小汽車:“不是,你爸爸的孩子挺多的,這些事你也不用管,反正見面之后,你估計一下,年紀大的叫哥哥jiejie,年紀小的叫弟弟meimei?!?/br> 她跟著母親一路去到酒店,里面布置得相當隆重,一到門口就有迎賓走上前來,引導她們進去。 水苓到了大包廂里一看,沒看到徐謹禮的身影,倒是見到了好幾個長得和繼父很像的小孩。 她心里盤算著,這個叔叔不是守寡五年嗎?有的孩子看上去明顯不止五歲。 原來他在前妻去世之前就出軌了…… 水苓拉著母親的手,母親順勢彎下身子偏過頭來聽她要說什么:“mama,哥哥來嗎?” 母親皺著眉頭聽完,而后笑著說:“他大概不會過來,別怕,這回你想吃什么吃什么,沒人管你?!?/br> 水苓看著那邊圍在一起的小孩,突然不是很想過去打招呼,是她沒出息,雖然哥哥對她不好,但她突然覺得哥哥挺可憐的。 徐謹禮這天去了發(fā)小家里,直接在人走了之后將家里大宅的門緊閉,不允許徐恒濤帶別人回來。 發(fā)小常壬驍看他來了,將他肩膀一兜:“走啊,出去溜溜吧,你天天待在家多沒意思?!?/br> 徐謹禮手抄兜里:“玩不玩這種事無所謂,我不在家,誰知道他還會把誰帶進門?!?/br> 常壬驍拉著他上車,讓司機開去俱樂部。 這種地方徐謹禮一般不會去,難得去幾次都是跟著常壬驍去的,沒什么意思,不過就是吃喝玩樂。 常壬驍把他拉進去:“ 出都出來了,只有你和我,放心,肯定沒別人,陪我玩兩把?!?/br> “行,別拉我,我自己走?!毙熘敹Y推開他的手。 到了其中一層,臺球室和唱歌廳都被常壬驍定下,門一鎖,確實沒人能進來打擾他們。 常壬驍拿起球桿:“有些話家里不方便說,不然也不用趕在這,在這走漏了消息,這家就別想做了?!?/br> 徐謹禮握著球桿等他:“知道,不然也不來了?!?/br> “說吧,怎么回事啊?”常壬驍握著球桿,臺球撞擊,發(fā)出脆響聲。 徐謹禮放下球桿,走到一邊坐下:“我爸把人帶回來這事你知道嗎?” 常壬驍對準眼前的臺球,一桿進洞:“能不知道嗎?你不是還送她上學?真是慈悲心腸,要是我爸在我媽有個萬一之后出去找女人,管他帶誰回來,我弄死一個算一個?!?/br> 徐謹禮笑:“少來了,孤兒寡母的,看上去像是沒吃過飽飯的樣子,哪下得去手?” “所以說你心腸好啊,我是理解不了你,要我是你,他搞出事來第一回我肯定就要和他鬧。我媽留給我的財產(chǎn),憑什么被他借用來給別人行方便,還好你爺爺也看不起他,不然真得氣死?!背H沈敍]動幾桿,臺面上已經(jīng)不剩兩個球。 徐謹禮想起之前,嗤笑著說:“他之前帶人回來的時候,我還以為他是認真的,打算找個人湊活過,結(jié)果連孩子都是他的。那小孩都八歲了,長得和他那么像,當我是瞎子呢。” “那之后不是消停了好一陣嗎?我那時候就和你說,他這樣子不得長久的,你看,不是又帶人回來了么?”常壬驍把球桿遞給他。 徐謹禮給球桿擦了擦巧粉:“我之前查出來的那幾個,都沒膽子往我面前跳,這回直接帶回家里來??赡苁峭夤馄拍昙o大了,他覺得他們老了,管不住他了?!?/br> “還是你太善了知道嗎?你管他誰來,私生子憑什么住進阿姨留給你的房子里,阿姨要是在天之靈知道,不得氣死?”常壬驍看他穩(wěn)穩(wěn)地握著球桿,打了個反彈球。 徐謹禮看著球墜進網(wǎng)兜:“我有時候也會想,要是我再心狠點,就沒這么多破事了。” “本來就是啊,換成是我,我沒給他們整死都算好的,還想進門,怎么的,以后還想來爭家產(chǎn)是不是?想想就惡心。”常壬驍倚在桌邊,看著他打球。 徐謹禮笑了:“那小孩好歹還有點腦子,看我對她兇,一整年都挺消停,沒一天到晚在我眼皮子底下蹦跶,不像之前見過面的那個腦殘,和小腦萎縮一樣天天在我面前跳。她媽也是,尤其在我爸面前,裝得一副軟弱樣子,靠這些博取同情。” 常壬驍站正了一拍手:“你就說有用沒用吧?你讓她們留下來,她們不就得逞了嗎?” 徐謹禮沉默了一會兒,而后說道:“……真要把她們趕出去,又能怎么樣,這波走了,下一趟又來了,沒完沒了。現(xiàn)在說這個已經(jīng)晚了,要解決的還是徐恒濤。” 常壬驍抱著胳膊,手指敲打著大臂:“你打算怎么樣?我說真的,與其受這個氣,不如分家,眼不見心不煩?!?/br> “他要開始走政途了,說是要進馬華公會了?!毙熘敹Y最后一桿清空桌面,把球桿還給他。 常壬驍正經(jīng)了些:“最近政壇上鬧得挺兇,前一陣不是有人示威游行嗎?這是個麻煩事。” 徐謹禮想起前一在外公辦公室看的抗議文件,說道:“嗯,資助的很多學校又開始被限制華文教育了,還要管理華文出版物,鬧得太大了,上面要開始管了?!?/br> “你爸進去是想干什么?他那樣也能混進去?”常壬驍笑說。 徐謹禮眼中的不屑不加掩飾:“買官搞錢,你還指望他能混出個名堂來,算了吧?!?/br> 常壬驍跟著笑笑:“話說回來,你家里那兩個,你就不管了,真讓私生子一直住下去啊?這么大度?” 徐謹禮提起這個就有些心煩:“不然呢?現(xiàn)在把她們趕出去讓她們?nèi)ツ模旌銤掷镉卸嗌馘X我又不是不知道,前一陣他才花了幾十萬去賄賂別人,老爺子給他錢管得死死的,他舍得給那母女倆用?” 常壬驍故作夸張地拍手:“好好好,你大度,不愧是徐少,對私生子都這么大度,在下佩服?!?/br> 徐謹禮抬腿欲踹,被常壬驍躲過去,隨后說道:“……不是我想大度,你又沒見到那母女倆,一個兩個都可憐兮兮的,尤其她家小孩,我罵她兩句,她都能對你笑笑,你說這怎么辦?” 常壬驍大為不解:“我靠,到現(xiàn)在也沒結(jié)婚,這么能忍圖啥?。啃旌銤譀]什么話語權(quán),她們就這么賴著,不遲早得走?” 徐謹禮想想那天女孩跟在他身后眼巴巴的樣子,嘖了一句:“誰知道?反正裝是挺會裝的,也不知道徐恒濤怎么和她們說的。” 常壬驍嘆氣:“那也不能就這么算了吧?說實話,這時候就別管什么男女了,私生子不分男女,都是賤種知道嗎?收收你那慈悲心腸吧,人家就仗著這個住到現(xiàn)在了?!?/br> 徐謹禮沒說話,沉默看他打球,心中郁躁:“……也是,他今天過壽,傭人告訴我來了四個小孩,這樣還有臉叫我去,我去他就別過了?!?/br> 常壬驍笑得不懷好意:“那不得去湊湊熱鬧,別的不說,至少給那幾個幺蛾子來個下馬威啊,之前不是還在學校里往你眼面前跳嗎?” 徐謹禮一手肘推開:“我不要臉了?他下賤我還跟著他一起,在外面鬧起來被傳出去,既影響家里的名聲,外公外婆他們知道了也得生氣?!?/br> 常壬驍一把攬著他的肩,笑得一臉嘚瑟:“那還不簡單,雇人去不就完事了,我知道你不愛和不叁不四的人打交道,我認識啊……怎么樣,哥們要是讓你出出氣,拿什么和我換啊?” 徐謹禮偏過頭看著他:“你要什么?想好了直接告訴我?!?/br> 常壬驍一拍大腿:“爽快,那我可真找人了啊,下午就去給他桌子全掀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