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告辭的意思，沈嘉念聞言作勢起身。

    一道柔暖的女聲突然插進來，帶著絲絲嘆息：“秋生啊，人家親自登門，可見是真心誠意拜你為師，你別急著回絕，不如先考慮考慮?！?/br>
    說話的是閆秋生的母親，身處開放式的廚房，正在洗一籃新鮮采摘的草莓?？蛷d里的對話她聽了一些，心里有自己的考量。

    這棟半山別墅風景優(yōu)美，環(huán)境清幽，是個適合養(yǎng)病的好地方。當初秋生花大價錢買下這里，就是為了給她提供一個與世隔絕的空間，好好養(yǎng)護身體。

    弊端是交通不夠便利，常年無人造訪，除了他們母子倆，只有一個負責飲食的營養(yǎng)師和定期前來打掃衛(wèi)生的鐘點工。

    她希望有個人能常來陪伴她，也能帶秋生多接觸外面的世界，別把心思全部放在她一個將死之人的身上，不值當。郘

    閆母端來一碗洗好的草莓，擺在沈嘉念面前，笑容和藹：“嘗嘗我種的草莓，沒打過藥，很甜?！?/br>
    沈嘉念忙不迭道：“謝謝伯母，您快坐?！?/br>
    閆母搖搖頭，她在外面坐了很久：“我去廚房看看缺哪些食材，晚上你們就留下來吃頓飯吧?！?/br>
    往廚房去的途中，經(jīng)過閆秋生身邊，閆母在他肩上拍了拍，是暗示的意思。

    沈嘉念吃著清甜的草莓，表情有些窘迫，她好像讓偶像為難了……

    閆秋生無奈地笑了笑，名氣再大的人在自個兒母親面前也得乖乖聽話。略微思忖了一會兒，他站起來對沈嘉念說：“你跟我來?！?/br>
    沈嘉念意外地眨了眨眼，看了眼傅寄忱，后者輕抬下頜：“去吧?！编L

    她跟隨閆秋生來到南面的一間房，推開門，滿屋子陳列著各種名貴樂器，西洋樂器和民族樂器不勝枚舉，其中當屬大提琴最多。

    房間采光好，房門正對著一整面落地玻璃窗，陽光灑滿了地板，照到墻上，映出樂器的輪廓。

    “自己挑一架大提琴，拉一曲我聽聽?！遍Z秋生拉了張椅子坐在門邊，一只腳踩在椅子底下的橫杠上，雙手抱臂，姿態(tài)閑適而隨意。

    母親的話不全是命令，他得先考核一番再做決定。

    沈嘉念頓時來了緊張感，攥了攥手心，沒有浪費時間細挑，隨便打開一個琴盒，小心翼翼取出大提琴。

    坐在另一張椅子上，她思考片刻，抱了投其所好的想法，她在眾多曲目里選擇了當年閆秋生在北城演奏會上拉奏的《水上吟》。

    這么做其實很冒險，她當然沒有閆秋生同等水平的技藝，在他面前拉他曾經(jīng)演奏過的曲子，無異于班門弄斧，搞不好會弄巧成拙。郘

    當房間里流瀉出悠揚的大提琴曲，傅寄忱一個人在客廳里待不住，索性起身尋著聲源找來。

    房門大敞，滿室的陽光，沈嘉念就沐浴在充沛的光里，頭發(fā)絲被染成金色，睫毛斂下，在臉上落下陰影，安靜而美好地拉琴。

    周圍的一切都成為她的陪襯，她是那樣的奪目。

    傅寄忱想，如果沒有遭遇家庭變故，她本來就該是這個樣子。

    一曲終了，閆秋生松開交疊環(huán)抱的手臂，鼓了鼓掌，只有兩個字的評價：“不錯?！?/br>
    沈嘉念扶著大提琴站起來，微微頷首，接觸到門口傅寄忱的目光，她臉頰泛紅，心臟快要從嗓子里跳出來。

    “練很多年了吧？”閆秋生揶揄地輕笑，幫她緩解緊張。郘

    沈嘉念收回目光，抿著唇不好意思地“嗯”了一聲。因為從小對他的崇拜，凡是他演奏過的曲目，她統(tǒng)統(tǒng)練習過多遍。

    哪怕感情表達不夠精準，至少手法不會出錯。

    閆秋生沒再為難她，直接說出自己的條件：“我暫時沒打算離開這里，如果你想好了要跟著我學琴，只能每天準時來這里報到。每周六我要帶家人去醫(yī)院做檢查，放一天假。能接受嗎？”

    沈嘉念被巨大的驚喜砸中，整個人暈乎乎的，大睜著眼睛看向傅寄忱，似乎在向他求證，她沒有聽錯吧，閆秋生答應(yīng)收她為徒了！

    傅寄忱見不得她這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可是，對上她那雙飽含期盼的眸子，還是順著她的意點頭。

    無聲告訴她，她沒聽錯。

    沈嘉念已經(jīng)很久沒這么毫無掛礙的開心過，她朝著閆秋生深深鞠了一躬，彎起唇角：“謝謝師父，我一定會好好跟您學習?！编L

    閆秋生也是許久沒接納新的人和事物，愣了一下后，低頭笑了。

    傅寄忱看了眼腕表，本想就此離開，架不住閆母熱情，一再挽留二人，還說菜已備好，就等下鍋。

    恭敬不如從命，兩人只好留下繼續(xù)叨擾，吃過晚飯才坐上返程的車。

    有人給傅寄忱打來電話，聽談話內(nèi)容與工作相關(guān)，沈嘉念保持沉默，一顆心卻激蕩得厲害。

    這一下午對她來說好像一場奇幻之旅，將她從過去的泥淖里拽出來，給她的生活注入了新鮮的養(yǎng)分，沖淡了仇恨帶來的陰霾。

    她仿佛能窺見前路的輪廓，不再是一條筆直灰暗又狹窄到令人窒息的甬道，而是有光亮穿透進來，也可能有鮮花和掌聲。

    這些全都是身邊的男人帶給她的。郘

    沈嘉念鼻腔里涌起一陣酸澀，抬起眼眸看向右側(cè)，傅寄忱側(cè)臉冷肅，戴腕表的手握住手機貼在耳邊，聲音冷硬，交代電話那邊的人準備各項會議資料，明天一早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