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眠嘖了一聲，向江浸月伸出手。

    江浸月翅膀長出來后，肩胛處的癢意已經(jīng)消失了，可他剛剛碰觸陸清眠時身體的抵觸和難受還在，此時是再也不想碰陸清眠了，看到陸清眠伸過來的手，更往后縮了縮。

    陸清眠鋒利的眉微皺，像是很不耐煩，卻把手往外套里一縮，將袖子甩了出來，他這次穿的外套袖子還挺長的。

    江浸月伸出兩根手指，小心捏住了陸清眠的袖子，一點點站了起來。

    陸清眠拉著江浸月，又重新看向樓道。

    樓道里的兩人似乎在對峙，叫陳可愛的粉頭發(fā)男生雖然個子矮，但氣勢不小，正蹦起來揮拳。

    但兩個人的體型差距太大，他只揮了幾拳就被壯碩男推到墻上。

    “陳可愛！你別得寸進尺！”壯碩男的吼聲大得江浸月都跟著抖了抖。

    “我想回家……”江浸月扯了扯陸清眠的袖子。

    陸清眠回頭，看了眼江浸月身后的翅膀，干脆脫下外套蓋在江浸月的翅膀上，雖然看起來有點奇怪，但至少不會讓人一眼就看到。

    “一會兒我送你回去，先看看?！?/br>
    陸清眠說完，又把手遞到江浸月面前，示意江浸月抓他襯衫的袖子。

    襯衫的袖子沒有外套那么長，江浸月小心翼翼地揪著一點點袖口，聽話地點點頭，跟著陸清眠一起往外看。

    樓道里，被推得撞到墻上的粉頭發(fā)氣得紅著臉大喊：“趙震林，校園帖里的視頻是不是你傳的？”

    “是我傳得又怎么樣！不過是露著后背，又沒露你的臉！再說了，你陳可愛一學(xué)期換一個男朋友，學(xué)校里誰不認識你！而且我只是傳到了校貼吧里，沒往你爸媽單位發(fā)！給你爸媽發(fā)視頻的人不是我！”壯碩男趙震林吼回去。

    江浸月聽得一頭霧水，陸清眠卻在這時拿出手機，手指快速滑動，很快點開一個帖子，帖子首樓是一段不到1分鐘的視頻。

    陸清眠點開視頻，因為是靜音，他們聽不到聲音，但沒有聲音這個畫面已經(jīng)足夠震撼。

    只見視頻里一個光裸著上半身的瘦削男生背對著鏡頭，在他的腰上搭著一只粗糙的大手，男生細白的腰正隨著大手上下翻飛。

    這個瘦削的男生雖然背對著鏡頭，但他有一頭顯眼的粉色頭發(fā)。

    江浸月驚得都忘記自己長翅膀的糟心事了，“怎么是這種視頻……”

    這個帖子十分火爆，從第二樓開始全是不堪入目的詞匯，sao貨、婊子等都算常見了，陳可愛的大名也歷歷在目，顯然就算只露了一個后背，還是有人認出了視頻里的人是誰，并且將名字公然發(fā)了出來。

    江浸月的視線跟著陸清眠的手指往下，看到了一行字：

    陳可愛有病，大家都離他遠點，免得被傳染！

    江浸月瞳孔驟縮，耳邊仿佛出現(xiàn)了嘈雜的說話聲，時空在此時倒轉(zhuǎn)。

    “江浸月腦子有病，大家都離他遠點，免得被傳染！”

    第9章 七色彩虹

    江浸月不自覺地屏住呼吸，繼續(xù)往下看。

    帖子早就蓋起了高樓，陸清眠翻得很快，只是大致看一下，但江浸月卻控制不住地從里面提取出許多污糟又熟悉的字眼。

    “陳可愛長得像女的，名字也像女的，還跟女的一樣喜歡男的，干脆去做變性手術(shù)得了?！?/br>
    “好惡心，我在男廁所碰到他都不敢上廁所！”

    帖子里的陳可愛三個字漸漸變形扭曲，化為了江浸月三個字。

    江浸月知道這一切都是幻覺，知道他不該再看下去了，可眼睛卻牢牢地吸在手機屏幕上。

    陸清眠很快察覺到江浸月的不對，立刻收起手機。

    江浸月卻仍維持著低頭的姿勢，眼睛緊緊盯著空蕩蕩的地面，仿佛那里顯示著一行行臟污的字眼。

    “江浸月?！标懬迕呓兴?。

    江浸月耳邊嗡鳴，什么都聽不見。

    “江浸月！”陸清眠大聲了一點，干脆用力攥住江浸月的肩膀。

    江浸月如夢初醒般抬頭，卻仍憋著呼吸，憋到臉頰通紅，身體搖搖晃晃。

    陸清眠立刻松手，低頭看進江浸月的眼睛，聲音放緩：“江浸月，張嘴，呼吸?！?/br>
    江浸月失焦的眸子緩緩回神，眸中映出了陸清眠的臉。

    陸清眠干脆掐住江浸月的臉頰，將他緊閉的嘴巴捏開，一聲抽氣傳來，江浸月后退一步，開始大口大口地呼吸。

    他知道自己又莫名其妙地發(fā)神經(jīng)給別人惹麻煩了，呼吸沒喘勻就開始磕磕巴巴地道歉：“對、對不起……我走神了……對不起……”

    “對不起什么？”陸清眠聲音微冷，“你什么都沒做錯，為什么要對不起？”

    江浸月翅膀一抖，抬眸看向陸清眠。

    陸清眠的神情說不上好看，薄唇抻平，雙眸漆黑，他緊緊盯著江浸月，突然抬手靠近。

    江浸月瑟縮了一下，下意識想躲。

    陸清眠的手只停在江浸月頭頂，隔著一公分的距離，輕輕做出拍撫的動作，“江浸月，你有聽話好好呼吸，你剛剛做得很好。”

    他神情認真，半點玩笑的意思都沒有。

    江浸月抬起頭，他個子只到陸清眠的下巴，需要仰頭才能看到陸清眠的臉，他看得很清楚，陸清眠的臉上沒有半點敷衍。

    第一次，江浸月產(chǎn)生了期待被碰觸的情緒。

    如果他沒有碰觸ptsd，如果陸清眠能直接拍拍他的頭該多好。

    外面的爭吵已經(jīng)停下，壯碩男趙震林坐上電梯離開，陳可愛也在一聲重重的摔門聲后回到了屋子里。

    陸清眠攏了攏蓋在江浸月翅膀上的外套，叮囑道：“你在這里等我，我去903看看?！?/br>
    說著他打開樓梯間的大門，正要離開時，袖口被江浸月勾住了。

    江浸月低著頭，只用一根手指勾著陸清眠的袖口，聲音很低，有些不好意思。

    “要不……別去找他問了?！?/br>
    陸清眠：“為什么？”

    江浸月不敢看陸清眠的眼睛，陸清眠明明是要幫他，他卻臨陣改變主意，“他應(yīng)該不知道的……就算他知道了，我覺得他也不會說出去的，他看起來有很多麻煩事。”

    陸清眠的聲音很淡：“你認識他？”

    江浸月?lián)u頭。

    陸清眠又問：“你了解他？”

    江浸月還是搖頭。

    陸清眠唇邊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那你怎么敢為一個陌生人擔(dān)保他的人品？”

    江浸月勾著陸清眠袖子的手指松開了，他張了張唇，未等說話就被陸清眠打斷。

    “江浸月，不要說對不起，你沒對不起任何人，不要總是把對不起掛在嘴邊?！?/br>
    江浸月頹喪地點點頭。

    陸清眠離開樓梯間前，像是想起了什么，彎腰將江浸月掉了一地的羽毛一根根撿起來，塞進口袋里，這才徑直走向903敲門。

    江浸月見此，緩緩眨了眨眼睛，心跳驟然快了兩拍。

    他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小聲嘟囔：“翅膀都長出來了，怎么心跳還亂亂的?！?/br>
    樓道另一邊，門內(nèi)的陳可愛大概以為是趙震林去而復(fù)返，問也不問就直接打開了門，在看清門口站著的陸清眠后，眼睛驀地瞪大，跟看到鬼一樣，抬手就要關(guān)門。

    陸清眠用腳抵住門板，唇邊掛著禮貌的微笑：“你好，我是樓上的住戶，出門扔垃圾忘記帶鑰匙了，能借你的手機打個電話嗎？”

    陳可愛愣了下，臉上神情變了變，也掛起微笑回應(yīng)：“是要打給開鎖公司嗎？我?guī)湍愦蚓托?。?/br>
    說著陳可愛從口袋里掏出手機要撥打電話，陸清眠卻道：“不需要開鎖，打給我家人，讓他回來給我開門就行。”

    陳可愛仍堅持：“開鎖公司快一點?！?/br>
    陸清眠不讓步：“我家人回來得更快?！?/br>
    陳可愛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僵硬，也越來越不耐煩，他干脆將手機收進口袋里，“帥哥你很煩啊，找人幫忙還要求這么多，我不想幫你了，你去找別人吧。”

    說著陳可愛又要關(guān)門，陸清眠干脆伸手死死抵著門板，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你看到了，對嗎？”

    陳可愛的神情冷了下來：“我看到什么了？”

    陸清眠嗤笑：“你還錄了像?！?/br>
    陳可愛喉結(jié)滾動，干脆承認了，“關(guān)你屁事！”

    陸清眠直接提出要求：“把視頻刪了。”

    陳可愛冷臉微笑：“刪不刪是我的事，你算老幾？”

    陸清眠黑眸上下掃過陳可愛，眸中閃過譏諷：“陳可愛？你是被人拍視頻的受害者，難道還想當(dāng)拍視頻的加害者嗎？”

    陳可愛的神情僵在臉上，不再說話，只是死死瞪著陸清眠。

    陸清眠松開了撐著門板的手，“給你一天時間，如果你不刪視頻……”

    “不刪又如何？”陳可愛立刻握住門把手要關(guān)門。

    陸清眠黑眸靜靜地看著他，明明沒什么神情變化，卻讓陳可愛不自覺地后退了一步。

    “我會殺了你?！?/br>
    陸清眠話落，陳可愛愣了下，隨后嘴角抽搐，短促又諷刺地“哈”了一聲，用力關(guān)上了門。

    江浸月全程躲在樓梯間偷看，在聽到陸清眠的殺人威脅后，也沒忍住抽了抽嘴角，一瞬間以為在看什么中二動漫。

    陸清眠卻無所謂地聳聳肩，走了回來。

    “走吧，我送你回家?！?/br>
    江浸月如今長著翅膀，肯定不能坐電梯了，只能從9樓爬上12樓。

    他緊緊跟在陸清眠旁邊，忍不住好奇地問道：“你覺得陳可愛會刪了視頻嗎？”

    陸清眠瞥了眼江浸月，“你看起來一點都不擔(dān)心陳可愛會將視頻上傳得到處都是？”

    江浸月剛剛才被陸清眠批評過，自然不敢為陳可愛做保證，只是說：“可是你嚇唬他說要殺了他，他好像不怕你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