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名新生停止?fàn)幊常幸蝗说哪_步聲逐漸靠近柜子。

    江浸月緊張得屏住呼吸，雙手緊緊抓住陸清眠的衣襟，面對這樣的事情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他還長著魚尾巴，要是被同學(xué)們看到……

    恐懼擊潰了一切，慢慢侵襲著江浸月的心，柜子里的黑暗氛圍壓過了曖昧，耳邊不斷逼近的腳步聲在江浸月耳中不斷放大扭曲，伴隨著時不時出現(xiàn)的獰笑聲，激起了江浸月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

    陸清眠扶住江浸月的脖頸，指尖輕輕蹭了蹭江浸月小巧的喉結(jié)，壓低聲音道：“江浸月，閉上眼，相信我，你不會被發(fā)現(xiàn)的?！?/br>
    “陸清眠……”微弱的聲音自江浸月口中傳出，幾顆淚珠紛紛滑落眼角，噼里啪啦地砸在鐵柜子里，聲音脆響。

    江浸月的眼睛被一只溫?zé)岬氖终趽?，他用力呼吸著，最終還是聽話地閉上了眼睛。

    陸清眠將外套用腿壓在江浸月下半部分的魚尾上，擋住了漂亮的尾鰭，隨后身體更緊密地壓在江浸月身上。

    腳步聲終于停在了鐵柜前。

    “吱嘎……”柜門被打開一條縫隙，一道細(xì)細(xì)的光芒映入漆黑的柜子中，前來開門的男生向里面看了一眼，正對上陸清眠的黑眸。

    那雙黑眸冰冷可怕，半張臉仍藏在黑暗里，薄唇下壓著不悅的弧度，無聲說道：“滾?！?/br>
    男生咽了口口水，心中無端生出了恐懼。

    他又輕輕關(guān)上了柜門，轉(zhuǎn)身往外走。

    其他同學(xué)問道：“發(fā)現(xiàn)什么了？里面有人嗎？”

    男生敷衍道：“哈哈，怎么可能有人，里面東西堆得太雜，倒了下來?！?/br>
    “哦，那我們走吧?！?/br>
    “走吧走吧，本來就追得莫名其妙的?！?/br>
    幾人邊說邊往外走，隨著開門聲響起，腳步聲越來越遠(yuǎn)，漸漸消失了。

    陸清眠松開江浸月的眼睛，推開柜門。

    光芒徹底照亮柜子內(nèi)部，沒有陸清眠的壓制，江浸月整個人順著柜子滑下來，魚尾巴委屈地蜷縮著，和堆積在角落的幾根棒球棍挨在一起，剔透的琉璃色染上了些許灰塵。

    江浸月眼角還有淚痕，上衣的褶皺里堆積著幾顆瑩白閃爍的珍珠。

    陽光從窗外照進(jìn)柜子里，琉璃色的眸子和魚尾折射著清淺的七色微光，奶白的皮膚也在陽光下攏上朦朧的顏色，江浸月整個人都像在發(fā)著光。

    小小的體育用品儲藏室沒有能夠坐著的地方，陸清眠把外套撿起來抖掉灰塵，從角落拖出一張單人桌，把外套撲在上面，轉(zhuǎn)身從柜子里抱出受驚的人魚，放在了柜子上。

    江浸月還有些緩不過來，轉(zhuǎn)頭看到窗外的陽光，整個人都抖了一下，“陸清眠，窗戶……”

    陸清眠一把拉上窗簾，這窗簾不知掛了多久沒洗過，一陣厚重的灰塵飛揚(yáng)起來，嗆得陸清眠劇烈咳嗽，江浸月坐得遠(yuǎn)了點(diǎn)，但也受到了波及，跟著一起咳嗽起來。

    兩個人一邊咳嗽一邊對視，眸子里都漸漸浮現(xiàn)笑意。

    咳完，陸清眠打開窗戶，微風(fēng)吹拂進(jìn)來，此時窗外的晴天雨已經(jīng)停了。

    陸清眠看向江浸月：“你還好嗎？”

    窗簾只拉了一半，擋住江浸月所在的這一邊，窗外碧空如洗，江浸月望向窗外，輕輕呼出一口氣：“嗯，陸清眠，我……”又給你惹麻煩了。

    剩下的話江浸月沒說出口，陸清眠看了過來，眉頭微皺，黑眸里浮現(xiàn)壓迫，大有江浸月要是再說這種話，他可能會用什么可怕的方式懲罰江浸月一樣。

    陸清眠給陳可愛打了電話，不一會兒陳可愛就抱著一團(tuán)床單過來了。

    他先敲了敲門，確定后才推門進(jìn)來：“陸清眠，你讓我去醫(yī)務(wù)室偷床單做什么？還非得強(qiáng)調(diào)要新的……”

    陳可愛看了過來，嘴巴大張，剩下的話全都忘記說了。

    江浸月坐在桌子上，魚尾曲在身旁，在陳可愛震驚的視線里，局促地翹了翹尾鰭，“陳可愛？”

    陳可愛緩過神，立刻竄到江浸月面前，速度快得陸清眠都沒攔住。

    他低頭仔細(xì)看著江浸月的魚尾，想伸手摸一摸，最后還是沒有碰，似乎怕碰一下江浸月就會壞掉一樣。

    “江浸月……”陳可愛震驚得有些語無倫次。

    江浸月很緊張，對他來說，陳可愛是除了陸清眠以外的第二個朋友，如果陳可愛討厭這樣子的他……

    “你可真是個妙人??！”陳可愛感嘆，把懷里的床單遞給陸清眠，緊接著又擔(dān)憂起來，“你們沒被別人發(fā)現(xiàn)吧？確定沒人看見嗎？”

    看著陳可愛擔(dān)憂的模樣，江浸月松了口氣，心里暖了起來，他搖搖頭：“沒有被人發(fā)現(xiàn)，陸清眠把我保護(hù)得很好?！?/br>
    保護(hù)，這個詞匯第一次被江浸月說出口，他也是第一次意識到原來陸清眠其實(shí)一直都在保護(hù)他。

    陸清眠抖開床單，裹住了江浸月，打斷了他和陳可愛的多愁善感，“我送你回去。”

    陳可愛趕忙跟上：“我一起！”

    陸清眠剛要抱起江浸月，想到了什么，走回鐵柜前，從里面撿起幾顆小珍珠揣進(jìn)口袋里，把江浸月的鞋子和破掉的褲子拿起來，緊接著又撿起了什么東西也揣進(jìn)了口袋。

    江浸月看到那是一片白布，是他被魚尾撐壞的……內(nèi)褲。

    陳可愛突然驚訝道：“月月，你臉怎么突然這么紅？是不是缺水了？”

    陸清眠也看了過來，江浸月立刻搖頭：“沒什么！我們快回去吧！”

    陳可愛狐疑地看了眼江浸月已經(jīng)被床單裹好的魚尾，叮囑道：“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要說??！”

    江浸月點(diǎn)頭，在陸清眠走過來的時候主動伸出手臂，陸清眠彎腰伸手，順勢把江浸月抱進(jìn)懷里。

    陳可愛在一邊看著，突然覺得他可能對陸清眠的偏見有點(diǎn)大。

    在他不知道江浸月的特殊時，一直是陸清眠陪在他身邊，現(xiàn)在看來，江浸月也已經(jīng)對陸清眠的碰觸不排斥了，他清楚這樣的不排斥要耗費(fèi)多少努力，無論對江浸月還是對陸清眠。

    送江浸月回去的路上很順利，因剛下過雨的關(guān)系，cao場很安靜，此時雨停了，新生們都已經(jīng)跑回宿舍躲了起來，就怕教官通知他們回cao場繼續(xù)軍訓(xùn)。

    回到1203，陳可愛雖然對江浸月的魚尾十分好奇，但也知道現(xiàn)在不是詢問的時候，很快就走了。

    陳可愛一走，1203只剩下陸清眠和江浸月。

    陸清眠把口袋里的小珍珠翻出來，一顆顆裝進(jìn)江浸月擺在茶幾上的圓肚玻璃罐里，玻璃罐里已經(jīng)有一些小珍珠了，顯然江浸月在陸清眠不在的時候偷偷看過感人電影。

    裝完小珍珠，陸清眠再次把手伸進(jìn)口袋里，緩緩揪出一塊撐破的白布，白布隱約能看出是一條三角小褲頭。

    陸清眠把壞掉的小褲頭放在沙發(fā)扶手上，全程沒什么表情。

    江浸月卻從沙發(fā)的另一邊飛快蹭過去，魚尾在這時顯得特別靈活，他抓起小褲頭藏在身后，想學(xué)著陸清眠一樣淡定，卻被陸清眠直接點(diǎn)破。

    “藏什么，早就看過了。”

    小褲頭變成了燙手山芋，藏也不是丟也不是，好在陸清眠沒再提這件事，而是仔細(xì)觀察起了江浸月的魚尾巴。

    魚尾巴十分嬌嫩，之前幾次撐破褲子時留下的勒痕已經(jīng)消失了，這次變?nèi)唆~時因?yàn)殛懬迕邘徒旅撗澴友杆?，只是撐破了一條布料柔軟的小褲頭，并未傷到魚尾巴。

    江浸月知道陸清眠在看什么，便伸直尾巴，還把尾鰭翹起來上下晃了晃，“你看，沒有被褲子勒到！”

    他似乎已經(jīng)從剛剛的突發(fā)混亂事件中恢復(fù)過來，語氣輕快了不少，只是長劉海顯得有些凌亂，笨重的眼鏡已經(jīng)摘了下來，可眼睛還被劉海擋著，眸中的情緒模模糊糊地看不清。

    “嗯，”陸清眠沒再多說什么，只是走過來，輕輕拍了拍江浸月的頭，“辛苦了?！?/br>
    江浸月突然安靜下來，半晌沒說話。

    陸清眠并未在1203多待，離開前看向一直安安靜靜坐在沙發(fā)上的江浸月，問：“明天還來嗎？看我軍訓(xùn)?！?/br>
    江浸月沒說話，只是輕輕搖了搖頭，身上終于露出了深深的疲憊感。

    陸清眠唇角下壓，眸子深深地看了江浸月一眼，離開了1203。

    聽到關(guān)門聲，江浸月的肩膀抖了一下，然后緩緩地拱起脊背，雙手用力捂住臉頰。

    “好累啊?！?/br>
    一直將自己藏起來的江浸月，需要穿戴好盔甲才能出門的江浸月，在今天，耗盡了全身的勇氣才讓自己站在了陸清眠的身邊沒有逃跑。

    那些不間斷的視線、偶爾傳來的議論聲，無時無刻都不離開的關(guān)注，哪一樣都讓江浸月緊張害怕。

    他以為自己把害怕藏得很好，可陸清眠還是看出來了。

    上了大學(xué)，陸清眠的受關(guān)注度比以前更高，甚至完全不是一個小小的澤縣二中可以比的，站在這樣的陸清眠身邊，江浸月全靠硬撐。

    用力的呼吸聲從手掌間傳來，江浸月放下手，拿出手機(jī)，猶豫幾次，終于點(diǎn)開了h大的校貼吧。

    貼吧依舊熱鬧，每次刷新都會出現(xiàn)新的帖子，但前面幾個帶著“爆”字熱度最大的帖子依舊是關(guān)于陸清眠的。

    一個個標(biāo)題十分醒目，看得江浸月心驚rou跳。

    “驚！校園新晉男神校草居然是gay？震碎無數(shù)少女心！”

    “陸清眠神秘小男友現(xiàn)身！口罩眼鏡全副武裝，顏值成迷！”

    “校園男神下雨天扛起小男友狂奔為哪般？小男友疑似見不得人！”

    江浸月不斷深呼吸，點(diǎn)開了其中一個帖子，入目就是陸清眠的照片，這回照片里不只有陸清眠，還有站在陸清眠身邊的江浸月。

    他看著照片里的自己完全看不見臉的模樣，突然覺得十分刺目。

    “江浸月，你本該如此耀眼?！?/br>
    陸清眠的聲音突然在腦中浮現(xiàn)，江浸月捧著手機(jī)，眼前的視野漸漸模糊，一顆又一顆潔白的珍珠砸在手機(jī)屏幕上，又咕嚕嚕地滾到地上。

    逃跑還是站出去，江浸月再次面臨了人生的選擇。

    第二天，陸清眠發(fā)來微信詢問江浸月要不要去看他的軍訓(xùn)，江浸月拒絕了。

    這一天，他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精神頹廢，什么都沒做。

    第三天，陸清眠照舊在早晨發(fā)微信詢問江浸月去不去看他軍訓(xùn)，這一回江浸月沒有回復(fù)，陸清眠也沒再發(fā)來別的消息。

    第四天，江浸月一夜沒睡，清早，陸清眠再一次發(fā)來微信詢問，和上一條信息一模一樣的問句，江浸月盯著手機(jī)看了許久，回復(fù)了兩個字“不去”。

    此時江浸月的魚尾已經(jīng)變回了雙腿，可他還是把自己關(guān)在出租屋里，哪里都沒去。

    第五天早上，陸清眠沒有再發(fā)微信詢問江浸月要不要去看他軍訓(xùn)，江浸月躺在床上，枕邊滾滿了小珍珠。

    第六天，陸清眠依舊沒有聯(lián)系江浸月，陳可愛卻一大早找了過來，一開門見到江浸月無精打采的模樣嚇了一跳。

    今早陸清眠也沒有給江浸月發(fā)微信，他有種徹底和陸清眠斷了聯(lián)系的感覺。

    陳可愛帶來了熱氣騰騰的早餐，什么都有，包子、油條、豆?jié){、豆腐腦，他把一盒盒早餐擺在江浸月面前，“先吃早飯吧，你這幾天是不是沒好好吃飯？”

    江浸月想沖陳可愛笑笑，可嘴角僵硬地勾起，卻怎么都笑不出來，“謝謝……”

    陳可愛搖搖頭，沒說是陸清眠讓他來的。

    他坐在江浸月對面，和江浸月一起吃早餐，邊吃邊用閑聊的語氣說：“除了那天的大雨外，這幾天天氣格外好，那些新生都快曬成咸魚干了，一個個臉紅得像猴屁股，等到閱兵禮那天，拍大合照一定很有意思?！?/br>
    江浸月很安靜，慢吞吞地喝著豆?jié){，似乎沒什么胃口，只在陳可愛看過來時對陳可愛點(diǎn)了點(diǎn)頭，也不知道有沒有把陳可愛的話聽進(jìn)去。

    這些天他一直在關(guān)注校貼吧和論壇，關(guān)于陸清眠的討論度一直沒下去，而關(guān)于陸清眠是gay這件事已經(jīng)被新生們蓋棺定論，因此也出現(xiàn)了一大片批判陸清眠的聲音，什么樣的惡言惡語都有，連帶著江浸月也會被人們拉出去罵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