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10點過后，陸清眠和江浸月一起出門。

    h大比較傳統(tǒng)，除了研究生宿舍和留學(xué)生宿舍，大一到大四的宿舍都是每天晚上十點半停電，宿舍上鎖，這個時間cao場里不會再有學(xué)生。

    兩個人從后門旁的破柵欄翻進學(xué)校，打開手電筒，開始在教學(xué)樓的邊角尋找起來。

    和每次瑪麗蘇事件剛開始時一樣，江浸月現(xiàn)在還對“人見人愛的小貓咪”這個瑪麗蘇事件一知半解，他想嘗試能不能感應(yīng)到那幾只小貓咪的位置，卻毫無所獲。

    他們先順著教學(xué)樓找了一圈，又慢慢摸索到宿舍區(qū)，貼著男生宿舍的墻角尋找。

    夜里的h大黑乎乎的，手電筒在銀白雪地上的能見度很低。

    “再往前走過一棟樓就是女生宿舍了。”陸清眠說道。

    夜里靠近女生宿舍，要是不小心被門衛(wèi)和保安發(fā)現(xiàn)了，他們可解釋不清楚。

    江浸月出來的時候穿得很厚，可走這么一會兒就幾乎凍透了，他想到那幾只貓，咬咬牙說道：“再往前找找吧？我們小心一點，應(yīng)該不會被發(fā)現(xiàn)的。”

    陸清眠沒有反駁，只說：“走吧。”

    兩個人繼續(xù)往前走了一段距離，突然發(fā)現(xiàn)前面宿舍樓一樓的窗戶里亮著奇怪的光。

    那光不同于白熾燈的光芒，是橘黃色的，映在玻璃上不斷閃爍。

    江浸月皺著眉看了一會兒，眼睛陡然瞪大，和陸清眠迅速跑了過去。

    那不是什么奇怪的光，是火！女生宿舍里著火了！

    他們飛奔到女寢門口，不僅宿舍門鎖住了，宿舍樓外面的安全鐵門也緊緊鎖著，他們又跑去一側(cè)的窗戶，這里是宿舍阿姨住的地方。

    陸清眠用手電筒往里面照，發(fā)現(xiàn)火勢就是從這里蔓延起來的，宿舍阿姨倒在窗邊，似乎已經(jīng)被里面的黑煙熏暈了。

    寢室樓的一二樓窗外都封著鐵護欄，護欄縫隙很窄，距離窗戶有一段的距離，別說鉆進去了，就是想把手臂伸進去打開窗戶都夠不到。

    江浸月用手電筒使勁敲打著鐵護欄，發(fā)出巨大的響動：“阿姨？阿姨？快醒醒！著火了！快開門?。　?/br>
    陸清眠已經(jīng)在一旁撥打了火警電話，然后挨個給學(xué)校的警衛(wèi)室、校領(lǐng)導(dǎo)打電話。

    火勢蔓延很快，似乎里面有什么特殊的燃燒點，很快一樓的黑煙彌漫開來。

    叫不醒宿舍阿姨，陸清眠和江浸月分別撿了塊大石頭去砸宿舍門外面的安全鐵欄門，一邊砸一邊大喊。

    “著火了！著火了！快醒醒！快醒醒?。　?/br>
    江浸月跑到不遠處的一個室外水龍頭擰開，卻發(fā)現(xiàn)里面流不出一滴水。

    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外面的水龍頭早就凍住了。

    住在一樓的女生們紛紛被濃煙熏醒，緊接著二樓、三樓，整棟宿舍樓都驚醒了。

    一陣接著一陣的驚呼聲和尖叫聲傳來，很快就有女生穿著睡衣跑到了一樓，她們撲到緊鎖的宿舍樓門前拍打、呼救，又去拍打宿舍阿姨的門，全都無濟于事。

    宿舍阿姨住的單間是學(xué)校單獨給換的防盜門，一旁的小窗口也有鐵欄桿保護，幾名女生找來重物砸，根本砸不開。

    一樓的黑煙越來越濃烈，已經(jīng)影響了視線，火焰蔓延開，她們再擠在宿舍樓門前就是等死。

    “往上跑！往樓上跑！”江浸月大喊著。

    女生們?nèi)酉轮匚铮艞壴议T，開始瘋狂往樓上跑。

    這邊的動靜驚醒了附近的宿舍樓，其他宿舍的舍管和學(xué)生們紛紛下樓，聚攏了過來。

    江浸月焦急地去問那些舍管：“有沒有2號樓的鑰匙？有沒有2號樓的鑰匙？”

    “沒有沒有！鑰匙都是專人負責(zé)，亂拿是要罰款的！”

    江浸月心里冰涼一片，他抬頭，看到四樓的窗戶都打開了，女生們擠在窗邊，不停地大聲呼救，甚至有人打算從窗戶跳下來。

    h大的很多領(lǐng)導(dǎo)都住在附近的家屬樓，在消防車到來之前，他們先到了。

    看到聚攏在著火2號樓前的學(xué)生們，他們立刻指揮著門衛(wèi)、保安攔住學(xué)生。

    人群推推擠擠，江浸月也被擠在里面，他眼前一陣陣發(fā)黑，幻象如飛花在眼前飄搖，耳邊也時不時閃過可怕的幻聽。

    江浸月咬緊牙關(guān)，和陸清眠拼命擠出人群，繼續(xù)去砸宿舍樓外的鐵門。

    不少同學(xué)見了也紛紛拿出重物一起去砸門，終于在眾人的努力下，鐵門被整個砸掉了。

    他們沖進去又砸爛了里面的玻璃門，還來不及欣喜，濃烈的黑暗裹挾著火苗就卷了出來，一樓已經(jīng)進不去了！就算砸爛門，難道誰還能頂著火沖進去救人嗎？

    聚在這里的學(xué)生們紛紛往最近的宿舍樓跑，拿起一切能夠裝水的東西沖過來往火焰里潑水。

    宿舍阿姨終于從昏厥中醒來，她踉蹌著跑了出來，身上的火苗立刻被人用水澆熄，這算是目前唯一的好消息。

    江浸月和陸清眠他們這些離得最近的學(xué)生又被老師、保安給推到了外圍，江浸月看著眼前的火焰，心中彌漫起一絲絕望。

    為什么偏偏是這個時候？如果他此時是天使、人魚或者吸血鬼，是哪一個都不會這么束手無策！

    可他此時此刻，偏偏只是一個人類！一個會變成貓咪的人類！

    江浸月咬緊牙關(guān)，雙手緊緊握拳，突然猛地沖向了最近的宿舍。

    陸清眠緊緊跟在江浸月身后，他似乎很清楚江浸月想做什么。

    他們兩個人沖到了宿舍的衛(wèi)生間，紛紛脫下外套，用水浸濕，然后又沖了回來。

    江浸月把濕透的外套披在身上，看了眼同樣把外套披在身上的陸清眠。

    他們都知道，沖進火海里是十分危險的事情，也許他們自己都不一定能活著出來。

    他們也知道，他們的行為過于魯莽、不理智，甚至是對自己的不負責(zé)任。

    可是……

    陸清眠沒有阻止江浸月，他只是和江浸月深深地對視一眼，一字一頓地說：

    “我們一起?！?/br>
    江浸月用力點頭，“一起！”

    趁著老師和保安不注意，江浸月和陸清眠沖出阻攔，猛地鉆進了不斷往外涌出黑煙的宿舍大門！

    人群里爆發(fā)出巨大的驚呼，有幾個學(xué)生見此紅了眼睛，也跟著要往前沖，立刻被身旁的朋友們攔了下來。

    “你瘋了嗎？火這么大了，進去就是死！”

    “已經(jīng)有人進去了！”

    “他們瘋了去找死，你難道也瘋了嗎？”

    “早就打過很多個電話了，消防車很快會到，別搗亂了！”

    “難道我們就看著嗎？什么都不做？”

    “剛才我們不是試著往里面潑過水了嗎？一盆盆的潑太少了，根本不管用！”

    “等著吧，除了等沒辦法了。”

    “要怪只能怪她們命不好，聽天由命吧。”

    此時滿是黑煙和烈火的樓道里，陸清眠一左一右分開搜尋一間間宿舍。

    他們目標明確，已經(jīng)躲進四樓的女生暫時沒有危險，他們要找的是那些沒來得及跑或是跑到一半暈倒、受傷的女生！

    一樓的火勢很大，黑煙濃烈，江浸月捂著口鼻也覺得肺部被嗆著十分難受。

    周遭溫度很高，外套里浸透的水分在迅速蒸發(fā)，江浸月一刻不停，一間間宿舍找過去。

    在一樓最里面的一間宿舍門口，他看到了一名暈倒的女生。

    那女生一只手還伸在前面，手里緊緊攥著一件外套，似乎是在逃跑的時候暈倒了，手卻緊緊抓著同伴，卻被同伴脫下外套，一起給拋棄了。

    江浸月把自己的濕外套蓋在女生的頭臉上，彎腰用力抱起女生。

    過近的肢體接觸讓他眼前處于碎片狀態(tài)的幻象越加清晰，江浸月咬緊牙關(guān)，努力在濃煙中睜大眼睛，分辨著幻象與現(xiàn)實。

    “是假的，都是假的！江浸月，這么多年了，不是已經(jīng)決定好往前走了嗎？那些事情早就過去了，沒必要一直被影響！”

    江浸月邊跑邊呢喃，像是在為自己打氣。

    他本就不是體質(zhì)好的人，力氣也算不上大，抱著一個女生狂奔對他來說很難，奔跑時肺部劇烈抽動，夾雜著黑煙的空氣吸入肺中，一陣劇痛。

    江浸月一下都不敢停，他怕他停下了就再也跑不起來了。

    終于，他裹著一身黑煙沖出了宿舍樓。

    人群發(fā)出巨大的轟鳴，他們都以為江浸月和陸清眠有去無回，卻不想江浸月真的抱出來了一個人！

    江浸月把女生放下，一旁的老師下意識去扯江浸月的手臂，不讓他再進去。

    這時，人群中又傳來一陣喧嘩。

    陸清眠也沖了出來，懷里同樣抱著一個人。

    江浸月趁著老師怔愣的時候，再次沖了進去。

    他和陸清眠擦肩而過，彼此只是匆忙對視一眼，什么都沒說。

    兩個人身上都滿是黑灰，面上幾乎看不出五官。

    火勢越來越大。

    江浸月和陸清眠又紛紛送出來一個女生，轉(zhuǎn)身毫不猶豫地再次沖了進去。

    第三次沖進火海，一樓已經(jīng)沒法待人了。

    江浸月披著的外套早就干透了，火焰舔過他的衣角，迅速燃燒起來，他立刻脫下外套，繼續(xù)往前奔跑。

    他只覺得周圍全是火焰和黑煙，頭發(fā)也燒了起來。

    “再救一個……讓我再救一個……”

    江浸月努力睜大眼睛，在火焰中尋找人影，終于在二樓到三樓的樓梯拐角處看到了一個女生！

    他彎腰抱起女生，剛跑出幾步，身體一軟，帶著女生一起摔倒在地。

    不僅因為疲憊，熏嗆的濃煙和火焰，更因為江浸月眼前的幻象和耳邊的幻聽。

    耳邊，人販子猙獰的笑聲似乎越來越近，他們用粗大的鋼針拍打手心，商量著一會兒將這些鋼針扎到他身上的哪里好。

    江浸月?lián)沃直酃蚱饋恚鸸饫?，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指尖上扎著一根根鋼針，鮮血淋漓。

    “疼啊……好疼啊……”

    淚水剛溢出眼眶就被高溫蒸發(fā)，江浸月的手臂彎曲，想就這么倒回地上。

    只要閉上眼睛，一切疼痛都會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