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時嶼撇撇嘴，“我看上的那架，可不在這里?！?/br>
    云翊被勾起了好奇心：“哦？是什么？”

    賀時嶼一下就興奮了，“前兩天我在基地，看到有人開著一架co50 valkyrie，那瀟灑炫酷的，簡直驚為天人?！?/br>
    云翊一愣，笑了，“所以你看上的是那架飛機，還是開飛機的人？”

    “當然是飛機！你不知道，那可是我的夢中情機?！?/br>
    賀時嶼想了想，“不過嘛，那個哥們也可以的，開得不錯，一看就是專業(yè)的，配得上我的夢中情機。有機會真想認識一下?！?/br>
    云翊嘴角浮起一個意味不明的笑，低聲贊道：“嗯，眼光不錯。”

    賀時嶼沒去細品這句話，只顧遺憾道：“只可惜，后來就沒再見到它了。有機會我也想去考個執(zhí)照的?！?/br>
    云翊含混道：“過幾天就能見到了?！?/br>
    想了想又問：“對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當初為什么想當飛行員？”

    賀時嶼于是來了興致，在他身邊席地而坐。

    “我爸以前是空軍，所以我也是耳濡目染，從小就喜歡飛機。人生中第一個玩具，是用我爸他退役的戰(zhàn)機上卸下的一塊蒙皮，做的一架小飛機模型?！?/br>
    “我媽是空軍醫(yī)院的護士，對飛行員這個職業(yè)也是各種崇拜，當初就是傾倒于我爸開戰(zhàn)機時的颯爽英姿才嫁給他的，哈哈。所以受他倆影響，在高中畢業(yè)航校招飛的時候，我自然就去報名了。”

    “我還有個弟弟，他本來也想當飛行員，但是小時候打游戲把眼睛打壞了。所以，現(xiàn)在只能靠我完成全家人的夢想了，哈哈哈?！?/br>
    賀時嶼三句話就把全家人的底都透了個遍。

    “雖然，最初是受家人影響才選了這條路，但是，我至今還記得，我在航校第一次開著小飛機沖入云端的感覺?！?/br>
    “我記得那一天，天氣不是很晴朗，云層有點厚。我開著飛機，跟著教練的指示，起飛，升空，然后進入云層。一陣顛簸之后，飛機終于穿過厚厚的烏云，好像是把灰色的天空撕破了一道口子，在那一瞬間，金色的陽光直射過來，眼前是無比開闊的藍天，身下是連綿成片的白云，整個世界豁然開朗。”

    “從航校畢業(yè)到現(xiàn)在，我也飛了五六年了。但是那一天的那個瞬間，我一輩子都不會忘。也是在那一刻，我真正愛上了飛行，愛上了翱翔云端的感覺。那一刻我就知道，這才是我想要做的事?！?/br>
    賀時嶼沉浸在回憶和講述中，全然沒注意到一旁的云翊看著他的眼神。

    工作關系，云翊聽過很多飛行員的故事。其實大部分人的經(jīng)歷和學飛的原因，聽起來都大同小異。無非是家人影響，或者為了一份體面又高薪的職位。

    然而賀時嶼的講述帶給他的感受，卻完全不一樣。

    他在賀時嶼的眼里，看到了一種曾經(jīng)很讓他心動的光。他原以為這種光只在航校剛畢業(yè)的年輕飛行員眼里才會看到。

    他已經(jīng)很久沒見到了。

    至于賀時嶼所描述的那個瞬間……

    云翊想起在他很小的時候，有一次坐著父親開的直升機出去玩，那是一架很普通的塞斯納172，毫無特別之處。

    那一天也是陰天，云層很厚。

    每次上了飛機就睡覺的他，不知什么原因，那天卻沒睡。

    直升機沖破云霄的那一瞬間，眼前的景象給他幼小的心靈帶來了難以言說的震撼。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突然對從未關注過的父親的職業(yè)有了興趣。

    幾年之后，他也學會了飛行。每當生活中遇到特別不開心的事，他總會一個人開著飛機飛入云端，看著腳下越來越小的那個世界，好像再大的煩惱都會煙消云散。

    大約兩年前，他曾陷入過一段無比黑暗的低谷期。那是一段無論何時都不愿再回憶起的日子。

    他就記得后來有一天，自己開著小飛機，在天上不知飛了多少圈，油量告警燈已經(jīng)在閃個不停。最后，他沖破一片厚厚的積雨云，看到了天邊絕美的彩虹。

    那一刻他決定告別過去，向前走。

    云端之上的那個世界，是他的伊甸園，是他的庇護所，是他全部精神力量的來源。

    也是他的秘密。

    這個原因，他從未對任何人說起過。

    每次被問起為什么想要研究飛機，無論是朋友間的閑談八卦，還是正式的面試訪談，他統(tǒng)一概括為“家人影響”。這倒也沒說錯。

    卻從來沒想過，會在這世界上遇到另一個，因為和自己相同的原因，而鐘情飛機的人。

    云翊轉(zhuǎn)頭看著賀時嶼。

    他還在微笑著繼續(xù)講述著。說到飛行相關的往事，他的眉宇間透著自信又快樂的神采。十二月的陽光落在他英俊挺拔的側(cè)臉上，好像給他鍍上了一層寧靜又溫柔的金邊。

    云翊發(fā)現(xiàn)自己有點難以移開視線。

    他不由得就想起了兩個月前的那一夜——和其他那些一夜歡愉一樣，自從那晚之后，他就沒有再主動想起過。

    而現(xiàn)在，看著眼前的人，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能清晰的記起那一晚的每一個細節(jié)。他記得那人的生澀緊張，記得他的單純懵懂，也記得他忘情的眼神，難抑的喘息，還有頂端的瘋狂……

    云翊輕咳一聲，強迫自己停下這不合時宜的聯(lián)想。賀時嶼似乎也剛講完一段，正轉(zhuǎn)過頭一臉期待地問他：“怎么樣，是不是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