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知道的，這個能無視道德法律，只為了活下來的人，不會放任自己在危險里。

    但知道歸知道，聽見陸崇胥用那種對待什么工具似的口吻說起陸衍，他就控制不住想要殺人的沖動。他想摁滅一切能傷害到陸衍的可能，哪怕因為這個受傷，或是干脆送命，他也不在乎。

    陸崇胥靜靜地看著他，還是很有耐心似的。

    韓棠深深地吸了口氣，將刀子般的空氣吞進肺里，片刻后，他松開椅子站穩(wěn)了，聲音嘶啞著說：“你一直派人盯著我吧？那不會不清楚這段時間我和我哥的事，不妨告訴你，我們已經(jīng)把話說開了，我不在意他的過去，他也愿意對我的未來負責(zé)，當(dāng)初我都沒被你說動的事，你覺得我現(xiàn)在會答應(yīng)？”

    陸崇胥“嗤”的一笑：“他沒有對你說實話，你以為他想要負責(zé)的對象是你么？”

    第35章

    韓棠有點不耐煩：“又要提我哥那個沒影的前任？我說過我不在乎?！?/br>
    “你不在乎是因為你覺得他已經(jīng)死了,不會再冒出來打擾你們，可如果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呢？”

    韓棠皺皺眉：“你什么意思？”

    陸崇胥靠在輪椅上，帶了一點笑看他,那種一切盡在掌控的神情讓人覺得很惡心,但對峙了一會兒,韓棠還是忍不住頂著惡心先開了口：“你不會告訴我你已經(jīng)找到了他了？”

    陸崇胥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快要找到他的不是我,是陸衍，我不清楚陸衍說了什么讓你這么相信他,但我可以負責(zé)任地告訴你，他騙了你，很多事他都在隱瞞?！?/br>
    “陸衍從沒有忘記過那個人,直到現(xiàn)在,還在想辦法讓那個人回到自己身邊?！?/br>
    陸崇胥一抬下巴：“看看你身后那個椅子上的文件夾?！?/br>
    被麻、醉槍打中的腿一直在不受力的微微顫抖著,韓棠遲疑了一會兒,動作很慢地轉(zhuǎn)過身,將文件夾拿過來。

    那里面放著一些照片。

    首先映入眼簾的像是一張風(fēng)景照,猜不出在哪,只看到一個男人正站在甲板邊打電話。

    離得遠，拍的也不太清楚。但放大之后韓棠還是一眼認(rèn)出來——這是那個跟陸衍回過家的合作商，萊爾。

    緊跟在后面是男人所在的油輪的全景圖,拍攝時間在深夜,海上城堡般的巨型輪船在波濤的推動下緩緩駛向深海。

    韓棠一張張看完,沒找到他害怕看到的那個人，不由松了一口氣，胸口那種窒息感淡了一些,他忍著把照片丟到陸崇胥臉上的沖動：“這是什么？”

    陸崇胥慢悠悠道：“其實當(dāng)年除了藥物實驗，研究所還做了腦芯片領(lǐng)域的研究,我把它叫做共生計劃。通過外科手術(shù)移除一部分顱骨，將腦電圖陣列覆蓋在皮層表面，用頭骨固定住端口。腦皮層在物理連接時，腦電波會產(chǎn)生融和、分割，在這個基礎(chǔ)上，通過終端設(shè)備里的電極傳輸，不斷進行誘導(dǎo)，就可能重塑大腦記憶庫，進而產(chǎn)生新的人格?！?

    “換句話說，只要解決相應(yīng)的技術(shù)難題，以及擁有合適的實驗體作為宿主，像我這樣的人，就可以徹底擺脫基因病，以數(shù)字生命的方式，在健康的身體里活下去?！标懗珩闼嫔５拿婵咨?，迸發(fā)出一種奇異的光彩：“甚至可以做到真正意義上的永生?！?/br>
    一陣漫長的沉過后，韓棠開了口：“瘋子。”

    陸崇胥無所謂地扯了扯嘴角：“如果你像我一樣被病痛折磨幾十年，也會想盡辦法?！?/br>
    韓棠冷冷道：“我對你那些喪心病狂的想法沒興趣，我問的是，你給我看的這些是什么？”

    “這艘油輪是照著我研究所的模板建造的，里頭聚集了近二十名腦芯片領(lǐng)域?qū)＜遥渲杏幸恍┦钱?dāng)年研究所的人，這個叫萊爾的男人你應(yīng)該見過，他是這些人的頭兒，負責(zé)看著這些人幫陸衍做事?！标懗珩阊劬锔‖F(xiàn)出一抹嘲諷的笑意：“做從前我做過的事。”

    韓棠愣了一下，幾乎脫口而出：“不可能！我哥不是你，他絕對不會做那種傷天害理的事！他也沒理由這么做！”

    “他自己的確用不著，可如果是為了別人呢？”陸崇胥靜靜地看著他，臉上居然多了一絲悲憫意味：“之前我說你只是個替身，是我說錯了，對于陸衍而言，你連替身都算不上?！?/br>
    “你無比信任的好哥哥，你的愛人，其實和我是一樣的，我想要一個健康的身體，而他，同樣拿你當(dāng)做工具，就為了造就一個已經(jīng)死去的人?！?/br>
    他說到這里就停下了，陸崇胥微微抬起頭，看著韓棠額邊倏然暴起的青筋。

    韓棠抬起手，晃了晃那個裝滿了“物證”的文件袋，他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聲音幾乎是從喉管里擠出來：“編故事也要編的像樣一點，就憑這么點東西，你覺得我會相信？”

    韓棠往前走了一步，又被冒出來的紅外線瞄準(zhǔn)鏡逼得生生止住。

    陸崇胥神色不改：“共生計劃已經(jīng)持續(xù)了很多年，理論難題已經(jīng)基本攻克了，但想要徹底成功，還需要很多術(shù)前準(zhǔn)備，各種身體檢查、細微到近乎變態(tài)的日常數(shù)據(jù)收集等等，畢竟想把一個人的意識徹底抹殺不是件容易的事，除了醫(yī)療干涉，心理引導(dǎo)也是其中一環(huán)，那么足夠?qū)λ拗髯銐蛄私饩椭陵P(guān)緊要，你仔細想想，陸衍有過這種過度關(guān)心的行為么？”

    他每說一句，韓棠臉色就要差上一分，到了最后，褪盡血色的面孔幾乎就是一張白紙。陸崇胥瞇著眼睛，欣賞什么似的看著眼前人失魂落魄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