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族人心中，一生中最大的成功莫過于功德圓滿，飛升成仙，據(jù)說飛升后可以超脫萬物之外，其中玄妙無以言表。然而飛升條件極為苛刻，每百年才能有一人獲得機緣，甚至如果“機緣未至”，那就根本無人可以飛升。天族中專門掌管此事的人被稱為大祭司，地位很高，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每到飛升之期，天族都會準(zhǔn)備一場隆重的祭典。

    這一點月姬是知道的，即便她知道自己肯定不會有這個機會，心中也仍然期盼著自己也能獲得機緣。曾經(jīng)一次專為接見幾個已經(jīng)飛升的仙人的天族宴會上，她在最末席遙遙遠望上首那幾個仙人，心里羨慕得不行，他們看起來氣派極了，舉手投足間都仿佛有一股仙氣飄飄的感覺。不過，關(guān)于祭典她知之甚少，恍惚只記得上一場祭典是在她小時候舉辦的，可那時她本就記不住什么事，且天族人長壽，即使她現(xiàn)在剛成年不久，這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祭典在她腦海中只有一個模糊的影子。是以，當(dāng)聽到玉霄說起這件事時，她迷茫極了。

    “天族人總將飛升說得如此神圣，倘若我未曾窺得其中秘密，或許還能同你亦或是其他人一樣，滿懷希望地抱著一絲僥幸，去祈盼機緣落在自己身上?！庇裣隹粗媲暗男⊥絻?，眼中流露出一絲不忍，“此事，也與你娘親有關(guān)?！?/br>
    月姬愈發(fā)一頭霧水。娘親？一張溫婉的笑臉從記憶中閃過。父皇不是告訴她，娘親是病逝的嗎？師尊為什么會說她與祭典有關(guān)？正想著，就聽師尊問道：“你可知，天族人飛升，要用到什么？”

    他的神色有些凝重，月姬遲疑道：“不是……機緣嗎？”

    嘆息一聲，玉霄搖頭：“不，是‘人魂’。”

    將人魂煉制成丹，稱為“仁丹”。根據(jù)這么多年來他堅持不懈地打探到的消息，以大祭司和天帝為首的一群上位者一直在尋找一個特殊的人魂，據(jù)說煉化此魂形成的仁丹可使他們長生不老，從此脫離天道輪回，不受自然法則規(guī)束，真正飛升成仙。雖然目前他們還未找到，但篩選出的那些普通人魂煉化出的仁丹已經(jīng)足以叫他們延年益壽，不受病痛侵?jǐn)_，其實也與仙人別無二致了。百年一次的祭典不過是個幌子，分給那些天族人的仁丹也不過只是一點小恩小惠，可就是這些小恩小惠，拉下水的人越多，就越能更好地保守秘密。那些不知其中秘辛的嘗到了甜頭的天族人，只會感恩戴德地自發(fā)參與到狩獵人族的行動中。

    “在兩次祭典間，天族總會陸陸續(xù)續(xù)從人界選取一批符合條件的人族作為侍從。天域在人界一直是如神仙一般的存在，那些人族的高門世家都以能夠侍奉天族為榮，是以每每到這時，都會選出各家子弟參與選拔。這件事，你應(yīng)當(dāng)知道的?！庇裣隹聪蛟录?，后者點了點頭。她自己雖沒有被分到過，但確實見過有許多人族侍衛(wèi)或侍女被分給她其他的兄長和阿姊。不過叫她疑惑的是那些人族時常過段時間就消失不見了。

    “那些人族，便是大祭司他們選中的魂種。招收侍從是假，想要他們的魂魄才是真。你可知那仁丹如何煉化？將活人的魂魄生生抽離，放入大祭司的煉魂爐里，剩下的軀體則隨意從鮮為人知的天魔域交界處丟下魔蝕崖，任其在魔域自生自滅，最后多半化為低階魔族的食糧。煉化時間有長有短，少則十幾年，多則近百年，若那百年內(nèi)未曾集齊所需人魂，便是‘機緣未至’?；昶浅殡x的痛楚，你姑且想象是活生生被野獸啃食吧?！彼空f一句，月姬的臉就白上一分，想到那種場景，她腹中翻騰，幾欲作嘔。

    “可、可是這與娘親，有什么關(guān)系……”月姬此時注意力已經(jīng)全放在這與她的認(rèn)知大相徑庭的“飛升”上，完全把玉霄方才對她的剖白拋到腦后了，接過他遞來的帕子捂住口，緩了好一會，才又愣愣地問道。

    “你娘親，原本是上次祭典前被選中的人族。”一句話，就又讓月姬的臉重新變得煞白。玉霄默了默，雖然于心不忍，可她遲早要面對真相的。他接著道：“你娘親生得貌美，進入天域后很快便被你的父親，也就是天帝瞧中，力排眾議納為妾室，卻又在她誕下你后迅速厭棄了她，把她連同還在襁褓中的你一起驅(qū)趕去了偏遠之地。”

    “那時我也不過少年，因天資不足被家族所棄，他們斷了我手足，亦將我遺棄在那附近，陰差陽錯下被你娘親遇見，是她用身上僅剩的藥救了我。傷好后我去天域軍中謀了一份差事，原本我想，人族短壽，若她愿意，憑借我的俸祿，日后撫養(yǎng)你長大，為她養(yǎng)老送終，也未嘗不是一種活法?？墒菐啄旰?，也就是上次祭典前，大祭司說人魂數(shù)量少了一個?！?/br>
    玉霄停頓了許久，深深吸了一口氣：“天帝想起了被他趕去荒蕪之地的你娘親，派人去將你娘親和你帶走了，你娘親……至死都不知道他只是想要她的魂魄。我下值回去后，只見到了她留下的字條，讓我好好照顧你。你娘親被帶走得蹊蹺，那之后我花了點心思提高了一些地位，終于得以有機會一邊暗中調(diào)查此事，一邊接近你，趁天帝子女拜師時成了你的師尊……那些同魔族的征戰(zhàn)，也多半是我自己請愿的，只有這樣，我才能有更多機會去查證。霜夜和血煞，就是我在征戰(zhàn)中遇到的，他們原本也是被選中的人族少年，只是他們的魂都沒有被完全抽離，被我遇見時，尚且還留有一絲意識，我用高階魔物的魂晶補全了他們的魂魄，收做了義子。

    “我做的事情天帝和大祭司隱有所覺，故而最后一次出戰(zhàn)后我便沒有再回天域。之所以沒有帶你一起……一是那時魔域動蕩，二是我并不想連累你。你娘親把你托付給我，我卻對你生出不該有的心思，是我之過?？墒前⒃拢抑挥心懔??！?/br>
    這應(yīng)是玉霄上仙這么多年來第一次說這么多話。因為月姬與霜夜走得近，他吃味的緊，一時忍不住說出了真實的想法把小姑娘嚇到，此刻也有些后悔起來，不應(yīng)該這么沉不住氣的。玉霄一直喜怒不形于色，唯有她的事，能叫他亂了陣腳。他掩去眸中一想到此事就會產(chǎn)生的戾氣，再抬眼已是帶著悲戚的神情，伸手克制又小心翼翼地試探著搭上她的肩，將她攬進懷里。知曉了真相的月姬眼淚汪汪，沒有拒絕，趴在他懷里大哭了一場。

    “師尊……我、我不要回去了，可是……可是你也不能再像剛才那么對我……”月姬抽噎著，被帶著坐到他腿上，“我、我喜歡誰是我的、自由，我喜歡娘親，也喜、喜歡師尊，還喜歡霜夜……”

    “……”玉霄再次深吸一口氣，閉目，“好，我答應(yīng)你，可阿月也要答應(yīng)師尊，無論如何，不要離開我……”

    耐心地把月姬哄好，又將她送回住處，玉霄回到主殿。剛坐下，霜夜和血煞便來了。一見到魔尊，霜夜便忍不住笑：“義父為何如此急躁？阿月怕是被您嚇得不輕?！?/br>
    玉霄冷冷剜他一眼：“若不是托某人的福，我無需cao之過急?！彪S即他正色，“天族那邊若是發(fā)現(xiàn)阿月失蹤，恐怕最后終懷疑到魔域來，即使魔域時間流速比天族慢得多，最多也不過只剩幾年光景，須得在此之前做好部署。”

    血煞左看看右瞧瞧，了然地長長“哦”了一聲，笑得揶揄：“義父這是吃味了?！闭嫘缕妫行┬奶摰仡┫騽e處，那若是日后自己也……義父豈不是要吃雙份的醋？

    玉霄一頓，沒有辯解的打算，只叫他們退下，內(nèi)心幾番掙扎又喊住快要跨出殿門的兩人，叫他們這段時間多去陪陪月姬，恐怕她近期心情都低落。

    從師尊處得知天族的齷齪后，月姬徹底消了回天域的心思，在魔域安頓下來，每日同鳥獸玩耍，又有人作陪，幾年光景過去，竟和三人都有了牽扯。若說原先是沒有退路只能留在魔域，如今卻是難以割舍自己不想回去了。

    ……

    玉霄以為，他們已經(jīng)做足了準(zhǔn)備。天族人不知道月姬來了魔域，就算是找人，也要尋上許久；而若是天族來魔域要人，他們也已經(jīng)有了正面應(yīng)敵之力。

    可是，事情的發(fā)展卻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所知篩選魂種的方法，乃是給每個前來應(yīng)選的人族發(fā)放一個鐲子，令他們戴在腕上，若是鐲子發(fā)出的光芒亮過站在隊伍最前方的侍童手中拎著的那盞魂燈，便能入選?？杀淮蠹浪纠卫握瓶氐拿孛苁?，鐲子只不過是個載體，真正起效用的，是他注入其中的煉魂爐靈。只需一縷靈氣，便可在鐲子與人體接觸時，悄無聲息地融入體內(nèi)，除去篩選，還有一個重要的作用，就是可以輕而易舉地借此找到每個魂種位于何處，從而杜絕魂種逃跑的可能。

    等玉霄知道這一點時，已經(jīng)為時晚矣。

    月姬被人從魔域帶走了，悄無聲息，沒有驚動任何人。

    月姬的母親誕下月姬后，這縷靈息竟然分出一息進入了她體內(nèi)。原本天帝還未發(fā)現(xiàn)她出逃之事，是大祭司偶然在查看新一批的魂種時，發(fā)現(xiàn)竟然有一縷爐靈位于魔域，而且……他眼中迸出驚喜的光，那縷爐靈的亮光，超越這么多年來所有的魂種，甚至他有預(yù)感，這就是他們一直在尋找的那個極品人魂。

    ……

    “嗯……”月姬眼睫顫動，后頸處的鈍痛逐漸清晰起來。她費力地睜開眼睛，眩目的幽紫光芒叫她很快意識到，這不是魔宮。打了個驚，她一下子清醒了。

    她想要站起來，才發(fā)現(xiàn)手腳都被縛住動彈不得。她極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卻被漸近的人聲打碎了最后的僥幸。那是天帝和大祭司的聲音。

    她在魔域的幾年，于天域而言不過幾天而已，可月姬卻覺得恍如隔世。知曉了一切后，父皇在她眼里已經(jīng)沒有任何親和力，連他的臉看起來仿佛都可怖許多。

    天帝一改往日里的和藹，冷冷看著她：“本君倒不知，你竟還有這般能耐?！?/br>
    事已至此，月姬反而生出一點點勇氣來，她直直地望向天帝：“父皇，是您……是你殺了娘親嗎？”

    天帝不悅地皺起眉，還未發(fā)話，一旁的大祭司卻聽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笑起來：“小公主說笑了?！彼哪樤谝黄瞎庵酗@得分外妖冶，整個人縮在一副暗紫色的袍子中，看起來分明比許多魔族更像魔族。這種人竟然是堂堂天族大祭司，天族人中竟也從沒有任何人覺得不對勁嗎？

    大祭司笑夠了，重新看向月姬，神情譏諷：“身為人族，能夠被天帝看中，是她的福氣，能為天族獻身，更是許多人求之不得的榮耀，小公主，話可不能亂說啊?！闭f著，他神經(jīng)質(zhì)地喃喃，“虧得本座花了那么久，沒想到啊沒想到，竟是燈下黑。是了，還有什么比帶著天族血統(tǒng)的人魂更合適呢？”

    天帝不耐煩地?fù)]手：“動手吧，免得夜長夢多?！?/br>
    “等等，你們要做什么？”看著大祭司向自己伸出手來，月姬急了，終究還是個小姑娘，那點勇氣在死亡面前還是少了些。她一邊拼命扭著身體想要躲過他的手，一邊絞盡腦汁地想著能夠拖延時間的辦法。自己被帶走的時候師尊不在魔宮，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發(fā)現(xiàn)……得想辦法拖到他來才行。

    她那點小心思根本瞞不過面前老jian巨猾的兩個人，天帝嗤了一聲：“若你還在等著玉霄來救你，那你大可死了那條心，”他嘲弄地道，“他想進天域，最短的路是走魔蝕崖，本君已經(jīng)派了十萬天族士兵圍堵此處，恐怕你是等不到他了。若你肯乖乖進煉魂爐，說不定我還能放他一馬?！?/br>
    月姬抿了抿唇，慢慢停下了掙扎：“真的嗎？”她唯恐他反悔，又叫他對著天道起誓。天帝如同逗小孩玩一般真的發(fā)了誓，反正到時候他已經(jīng)能得道飛升，玉霄也翻不出什么水花。

    ……

    玉霄發(fā)現(xiàn)月姬不見后，動作也很快，率領(lǐng)魔族將士便向著天域而去，如天帝所言一般在魔蝕崖被十萬天族士兵絆住了腳，不過與天帝的預(yù)料不同的是，他根本沒想過全須全尾地破陣，而是以墮魔之身，用近乎不要命的打法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血煞和霜夜也沒好到哪里去，都受了重傷，但即便如此，待他們趕到時也已經(jīng)遲了。

    天帝早已帶著一副志在必得的笑容候在天門前，大祭司端著煉魂爐站在他后方。見他們趕來，天帝哈哈大笑：“玉霄啊玉霄，你與我那小女兒倒是情深義重，”他看著渾身是血的三人，搖著頭嘖嘖稱贊，“沒想到你竟能活著站到此處。你用心如此，也不怪她寧可自己死也要保你一命?！彼仡^示意，有一個侍從捧著一塊留音石走上前，將那留音石打開，月姬被抽魂的景象瞬間被投在空中。影像里，那平日被自己捧在手心的小姑娘，正被綁住手腳，硬生生地剝了魂。凄慘的尖叫回蕩在半空，如同尖刀一般割在玉霄三人心上，卻見天帝又拍拍手，身后兵將向兩邊散開，露出一個被侍從架著的如同破敗玩偶般的人形來，正是只余軀殼的月姬。滿意地看著他們瞬間目眥欲裂的表情，天帝反手抽出佩劍，扯過月姬披散的頭發(fā)，將她一劍穿心。而后大笑道：“我這傻女兒還要我立誓不殺你，可我看你分明是燒了精血才撐到現(xiàn)在，就憑你這幅樣子，根本不需要我動手?！?/br>
    在他將佩劍捅進月姬胸口時，時間在玉霄三人的眼中仿佛靜止了，天地間只剩下那個了無生氣的姑娘，再看不見其他。

    ……

    虞辰司自來后，便只能以旁觀者的角度，觀看了這幾年的是是非非，但在此時，他突然敏銳地感到身體落到了實處，自己仿佛能控制這具身體了！他猛地回頭，就見“玉霄”和“霜夜”臉上出現(xiàn)了相似的神情，是王爺和阿兄，他們果真也在此處。在看到月姬如同枯葉般凋零的身體的一瞬間，前世種種一下全都浮現(xiàn)腦中，他想起來了，他們都想起來了，這萬年前發(fā)生過的事情——

    與此同時，天帝忽的聽到身后傳來一陣驚呼，他皺眉回頭看去，一陣五彩光華竟然從大祭司的煉魂爐里逸散而出。大祭司面色大變，慌忙地想用法器把光華吸回來：“這不可能，我用了最烈的毒去侵蝕她的魂魄，應(yīng)當(dāng)頃刻間就能煉化的！”

    然而他失敗了，那陣光華迅速地分成三縷，輕易地躲過他的法器，來到玉霄三人身邊，甚至還調(diào)皮似的在他們頭頂彈了一下，仿佛是那個愛撒嬌的小姑娘又站在他們面前，催他們趕緊給她報仇，而后從三人的額頭正中，一下鉆進他們的體內(nèi)。霎時，一股溫暖的力量遍布全身。這股光華是月姬的一縷神魂，雖不能讓三人的傷完全愈合，卻也給他們已是強弩之末的身體修復(fù)了不少，讓他們得以有與天帝拼一拼的機會。

    趁此時，玉霄，不對，此刻應(yīng)當(dāng)是秦王，向兩個義子頷首。月姬想叫他們活下去，可她應(yīng)當(dāng)知道的，若她不在，他們根本就沒有想過要繼續(xù)活著。三人按照那段遙遠記憶中所做的那樣，利用魔族的特性舍棄了rou身，僅以一團血霧的形態(tài)向前疾馳而去。虞堇年和虞辰司去截殺天帝和大祭司，虞凌霄則來到煉魂爐旁。方才月姬神魂鉆進他身體時，告訴他的煉魂爐最脆弱的部分就在正下方的獸首紋處。他動作極快地掀翻爐子，凌厲掌風(fēng)送出，一下把那爐子拍得四分五裂。不知多少殞在其中的人魂裹挾著怨氣，尖利地嘯叫著一下子四散開來，最后露出一團溫暖的白光。虞凌霄小心翼翼地把她攏進懷中后，反身同兩個義子一起加入爭戰(zhàn)，滔天的魔氣席卷了整個天宮。

    一切塵埃落定。在這場天魔之戰(zhàn)中，天帝和天族大祭司身殞，魔尊及其兩個義子燃盡精血，亦燈枯油盡。另外天魔兩族戰(zhàn)死士兵不計其數(shù)。魔尊撐著最后的一口氣，將月姬的殘魂和兩個義子的魂晶帶回了魔域，最終體力不支，也倒下了。

    他手中捧著那團暖白的殘魂，將她貼近胸前，低聲嘆道：“若有來生……”停頓了一下，他笑了一聲，“肯定會有來生的。”

    而后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萬籟歸寂，忽而一道空靈歌聲隱隱自天邊響起，由遠及近，一頭通體白色，周身散發(fā)著金色光芒的神獸哼著古老的曲調(diào)路過此地，看到這一幕，它停下腳步：“這是……恩人？”

    凝神用額頭上那只通曉古今的眼睛查看了一番，白澤搖頭嘆息：“天魔禁忌之戀，不為天地祝福，可嘆，可嘆。”隨即他搖身變成一華發(fā)白衣的仙人，從囊中取出一物，是一塊五彩交融的石頭。他先把魔尊父子三人的元神收入其中，又將月姬殘魂也放了進去，把殘軀收殮，這才又化為原形踏著祥云飄然而去。

    另一邊，在天宮的廢墟中，一小堆臃腫的膿rou，慢慢從大祭司那紫色袍子里蠕動出來，隱入地下不見了。

    ……

    “！”溫泉別苑密室內(nèi)，虞堇年猛地睜開眼睛坐起來，身上的傷口再次崩裂，不過這與不久前那種錐心蝕骨的痛楚比起來根本算不上什么。他環(huán)顧四周，虞辰司在不遠處亦循聲看來，眼中還殘留著方才廝殺時的嗜血殺意。他們倆解決了天帝和大祭司后，與剩下的天族士兵拼殺時雙雙精血耗盡而亡，再一睜眼已經(jīng)回到了現(xiàn)世，不知他們死后發(fā)生了什么，阿月呢？王爺呢？

    突然虞凌霄的榻上也傳來動靜，他倆同時看去，虞凌霄慢慢坐了起來，一手還保持著攏在胸前的姿勢，看不清表情。

    狹小的室內(nèi)逐漸亮起白光，神獸白澤顯現(xiàn)，似乎頗為疑惑：“哦？恩人不在此處嗎？”它看到虞堇年頸間掛著的吊墜，了然，“啊，原來是她把吊墜交給了你們?！?/br>
    它簡單地對三人介紹了自己，并且說明了在他們死后，用上古神器收集了他們的殘魂，并在萬年間不斷修復(fù)的事情?！澳髦牡鯄?，原是一枚女媧補天時剩下的五彩石做成的神器，萬年的修復(fù)幾乎耗盡了神力，現(xiàn)下已經(jīng)變得黯淡無光了。仙子生前魂魄有損，又分出神魂進入三位的體內(nèi)，所幸她生而習(xí)得凈化治愈之力，未曾被煉魂爐里的毒傷及根本，故經(jīng)過修復(fù)，此生胎中不足或許還有轉(zhuǎn)機。十五年前吾扮做上門道士將這塊神石贈與她，她魂魄居于其中萬年之久，戴上后可助她身體康健。原本今日該是仙子恢復(fù)記憶才是，沒想到她竟將此物交予三位，或許是天意如此?！?/br>
    它問三人是否想叫林知意也恢復(fù)記憶，但三人幾乎是立刻就拒絕了。抽魂的痛苦，她沒必要再經(jīng)歷一遍。離開前白澤叮囑他們：“三位體內(nèi)有仙子神魂，若是能常伴她身邊，于仙子恢復(fù)健康大有裨益?！庇窒肫饋碜约嚎吹降囊恍┊嬅妫嵝训?，“那天族大祭司，似乎還存于世間，諸位還要多加小心?！?/br>
    隨后又消失不見。

    白澤一離開，虞辰司馬上站起身。

    別的事情都先放一放，現(xiàn)下他們最想做的，就是去找阿月。然后抱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