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鳳臺春
公主府的馬車飛馳在神都城外的小路上,秦王抬眸對上她細眉緊蹙的警惕眼神便心下了然。他的目光開始在馬車內(nèi)逡巡,一邊尋覓著有沒有什么趁手的東西,一邊壓低了聲音調(diào)笑。 “上次在宮中一親芳澤,皇妹不會是想在城外殺人滅口吧?!?/br> “這話說得,我還覺得是皇兄想殺我給你的母妃和meimei泄憤呢?!?/br> 金玉露冷笑一聲,從坐榻下摸出兩柄長劍,順手扔了一柄給他。 秦王沒再計較她的牙尖嘴利,再次略微掀開簾子觀察了一下:“前后沒有其他情況?!?/br> 金玉露拔了頭上多余的珠飾扔在一旁,只留了兩支堪做兇器的金釵,冷冷道:“不見得,小心為上?!?/br> “那是自然?!?/br> 秦王笑了笑,放下簾子回過頭來,瞥見那散落一地的昂貴珠寶閃著逼人的寒光。 金玉露卻只是冷冷地笑了笑,眼底是淡淡的殺意:“我們該走了,再不走,回府的路可就太長了。” 秦王頃刻間便提劍掀簾而出,攀著馬車邊緣欺身而上,兩刀便將車夫砍下車去,車夫落馬時手里的短刃刺向了駿馬的后腿,馬匹受了驚,霎時間馬車便天翻地覆。 “小心!” 秦王抓住探出馬車的金玉露的手臂,拉著她跳車而下,兩人落下車來在路旁滾了幾周,落進硬而刺人的樹叢里,他死死地把金玉露護在懷中,一身華裳也被樹叢劃破了去。 金玉露使勁地撇開他,拖著滾得一身酸痛的身子站起來,看著馬車傾倒,馬匹飛馳而去,她提著劍看也不看秦王,只是往那墜車的馬夫倒地之處走去。她狠命地提著趴伏在地上的馬夫后領(lǐng),將他仰面掀了過來。 那滿面鮮血的男人臉龐,金玉露見了卻只是發(fā)笑:“還真是我府上的馬夫,看來是被人收買了。” 秦王也提著劍走過來,“此地不宜久留,若這馬夫沒把你拉到賊人處去,恐有賊人沿路尋找,我們得趕緊離開此處才是?!?/br> 金玉露扔下已沒了氣息的馬夫,順手凌厲一揮手中的輕劍,只覺得莫名有些頭暈,連帶著手腕也有些發(fā)軟。 不像是什么吉兆。 “走?!?/br> 秦王在御前營領(lǐng)兵日久,不消片刻便分辨出路徑,領(lǐng)著金玉露抄小路往神都城內(nèi)趕去。 “從宮里出來時便是亥時叁刻了,現(xiàn)在回去只怕是連城門都叫不開了?!鼻赝蹩嘀樞α诵Α?/br> “城門叫不開?秦王殿下的御前營令牌不夠使了?”金玉露沒好氣地也笑了起來,“我倒要看看哪個不開眼的敢把本公主關(guān)在城門外頭?!?/br> 秦王忍不住長嘆了一口氣:“還是做公主好啊,漏夜叩城門,便一定是守衛(wèi)不力,不顧公主安危。可若是像我這種皇子硬闖城門,估計明天言官的奏折就要淹了勤政殿了?!?/br> 金玉露白他一眼:“少在那兒得了便宜還賣乖,真羨慕做公主,明日就把御前營的令牌交了,去內(nèi)廷來一刀得了?!?/br> 秦王哈哈大笑起來。 也許是因為一同遇險,從小到大從來沒站在同一邊的兩人,說話也少了幾分故作禮節(jié)的陰陽怪氣,明晃晃地諷刺起對方來。 “真要沿路走回去?你那馬車快得很,約摸著走回去,就是沒再碰上歹人也是要子時去了罷,”秦王提著輕劍斜眼睨了一眼身后半步的金玉露,“更深露重,皇妹身嬌體弱,如此漫漫長路也走得?” 金玉露翻了個白眼:“我還以為皇兄在御前營合該有信號銃號令守備呢,沒想到拖著我在這荒郊野外的急行軍……我還能不走了不成?” “好好好,是我這個做哥哥的不好,皇妹若是累了,皇兄我便背著你也要走回城去?!?/br> “得了吧,我就是累死了也不要你背?!?/br> 越走越是呼吸急促,鼻息間都帶了些甘醇勾人的香氣。 晚間是飲了些酒,可跟平日里比起來算不得什么狂飲啊……金玉露腳步滯重地停了下來。 “我知道廣盈是個心高氣傲的小丫頭,你和她年齡相仿,父皇卻總是偏愛你更多,也不能怪她總愛與你爭個高低……畢竟你的母后是出身高貴的國公府獨女,是我們的父皇一見傾心到可以將整個天下都托付給她的才女,無論謀略還是意趣都是一等一的。而我們的母妃只是個略識幾字的舞姬……如何比得皇后日月同輝?!?/br> 秦王長長地嘆了口氣,和往日里意氣風發(fā)的少年郎模樣大相徑庭,神色里帶著平常幾乎從來都見不到的落寞頹唐。 “若她不是那么愛同我爭執(zhí),我也無意算計她的……” 金玉露聲音低低的沒什么氣力,她只覺雙腿發(fā)軟,幾乎有些撐不住,拽著身前秦王的衣袖身上一軟摔了下去。 “玉露!” 秦王嚇了一跳,連忙回身將華儀扶起來了些:“怎么了,是傷到哪里了么?” 他握著華儀的臂膀,慌忙地在她衣裙上打量翻找著,卻未見得有一絲一毫的傷痕。 “好像是……下藥了……”金玉露的聲音顫巍巍的,眼眸里帶著晃動的微弱亮光。 “下藥?快摳喉嚨,多少吐點出來!” 秦王俯身下來一手緊緊扶住金玉露的肩膀,一手抬起她低垂的臉,正欲撬開唇齒時,卻看到她一臉醉紅,噴薄的鼻息之間盡是妖冶而灼烈的香氣。他一瞬間便愣住了。 “鳳臺春?!?/br> 金玉露遲疑了片刻,蹙眉問道:“什么?” 往日里總是凌厲逼人的反問聲也變得千嬌百媚,秦王低頭拾起落在林地的兩柄長劍插在腰帶間,將渾身發(fā)軟的金玉露扛了起來。林間風動,尚且輕薄的宮裝衣裙透出肌膚guntang。 “你該好好想想,究竟得罪了誰,給你下這種給勾欄舞女準備的下作媚藥?!?/br> 理智還未喪失,金玉露氣得快要發(fā)瘋,在他肩頭扭動著,若換做作平日早厲聲叫罵起來,可如今沒了力氣,說話語氣又甜又膩,趴在秦王的肩頭上,想要捏緊十指都使不上力。 “別讓……本公主……逮到……” “所幸不算是烈藥,即使未行云雨,熬上幾個時辰也能解脫。只是這藥異香撲鼻,入城時若是……怕是對你名聲不好?!?/br> 聽了這話,金玉露更生氣了。 “名聲?可惡……本宮被jian人暗算,還得顧全名聲?當本宮……是好拿捏的不成!唔!” 急火攻心叫罵起來,只覺身體更加發(fā)軟,小腹一陣酸軟酥麻,嚶嚀聲不由自主地逸出了朱唇。 “前頭好像有間破廟,你先休息會兒,聽這林間的動靜不大對勁,我怕會有追兵?!?/br> “追兵?”金玉露被媚藥折磨得越是力不從心,怒意便越是澎湃,無力的手指往秦王腰間的劍柄探去,“好哇,都來!本宮就是死在這里,也要殺了這群宵小之徒!” 天家威儀,豈容亂臣賊子! “別瞎說,有我在,不會有事的?!?/br> 秦王只是沉沉地安慰道,抱起周身guntang的金玉露往夜色沉沉的林間奔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