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國后又成寵妃 第14節(jié)
徐紈素與厲帝隔著人命,而且這個孩子出生時幾乎要了徐紈素的命,徐紈素怎么還會毫無芥蒂地愛著這個孩子呢? “你來抱抱嘛?!毙旒w素接過壽安,將她塞到鄭湘的懷中。 鄭湘僵住了,她前天騎馬,昨天射箭,手勁變大,若是不小心摔了,她可賠不起一條弱小的生命。 “嗯,就是這樣,拖住她,小孩子沒有你想的那么脆弱。”徐紈素親手教鄭湘如何抱小嬰孩。 鄭湘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抱好嬰孩,低頭看去,對上一雙天真無邪的眼睛,頓覺一陣寒意從腳底直沖腦門,渾身冰涼,雙手幾乎驚得要松開。 她強忍著恐懼,將嬰孩還給徐紈素,語無倫次道:“太……太弱了……給你……給你……” 徐紈素笑著接過來道:“壽安很可愛,除了餓了尿了拉了哼哼幾聲,其他時候都很乖。” “啊……好啊……好啊。”鄭湘努力將目光從徐紈素以及懷中的嬰兒身上移開,落在了宋嬪身上。 “你也去?”鄭湘問。 宋嬪仿佛被徐紈素傳染一般,臉上掛著同款的笑容,這讓鄭湘遍體生寒。 宋嬪的唇色泛著青白,說話間露出一口慘白的牙:“陛下仁慈,封徐meimei為沖虛仙師,封我為沖靜仙師,與徐meimei一同撫育壽安郡主?!?/br> 鄭湘心不在焉道:“好啊,很好……我回去了?!?/br> 徐紈素對于鄭湘的異常,只當是舊友相聚,傷感物是人非,但依然憂心忡忡,送她出門,疊聲叮囑道:“meimei在宮中,務必謹言慎行?!?/br> 鄭湘如同幽魂一般神思不屬地飄蕩回來,跑馬場沒了興趣,飯不想吃,茶不想喝,人就坐在榻上呆呆地出神。 她的精神如同繃緊的弦,任何的響動都能惹來鄭湘的怒視和責罵。 蓬萊殿的宮女太監(jiān)今天就像釘在地上一般,不敢隨意移動一步,不敢多發(fā)出一絲聲響,唯有香蘭壯著膽子,頂著責罵勸主子喝水吃飯。 晚上,鄭湘早早睡了,姜榕過來上驚訝了一下,還是躺在鄭湘身側。 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 半夜,姜榕突然被驚醒,轉頭看見他的女人陷入夢魘,滿頭大汗,竭力掙扎。 姜榕趕忙將人呼醒,抱在懷中,哄道:“不怕,沒事,不怕了,有我在?!?/br> 鄭湘氣喘吁吁,渾身冷汗,她緊緊抱住姜榕,臉貼在結實而又guntang的胸膛上。 聽著姜榕低沉溫柔的聲音,鄭湘慢慢鎮(zhèn)靜下來,眼睛還掛著晶瑩的淚珠。 “來人,點燈?!苯乓贿叿愿?,一邊用唇拂過鄭湘亂蓬蓬的頭發(fā)。 殿內亮起光,姜榕坐起來,將人抱在懷里,又拉了薄被緊緊裹住鄭湘。 他與鄭湘同床將近一個月,鄭湘就夢魘過三次,這次是第四次。 他一開始以為是鄭湘心里怕他,所以平日相處中注意控制自己的脾氣,免得嚇住她,兩人相處越來越融洽。 然而,她又一次夢魘了。 “我夢到我在大霧里跑啊跑啊,找啊找啊,一直在尋找,又驚又怕,又冷又累……”鄭湘瞧著脆弱極了,仿佛吹動燭光的風就能將她吹化。 “找什么?”姜榕低頭看著她,耐心地問道。 鄭湘搖頭,動了動身體,將頭靠在姜榕的肩膀上,緩緩道:“我也不知道,或許是個地方,或許是個人?!?/br> “我從十幾歲就開始做這個夢,斷斷續(xù)續(xù),做了幾年,仍然不知道再找什么?”鄭湘的雙手環(huán)著姜榕的脖頸。 深沉的夜,溫暖的光,沉穩(wěn)的心跳,剛逃脫夢魘魔掌的鄭湘變得分外脆弱,不經意間張開一角心扉。 姜榕驀地想起厲帝的所作所為,天真殘忍、無法無法、喜怒無常、荒yin無道。 厲帝上一刻對人笑,下一刻就拿刀捅人;前腳愛得欲之生,后腳惡得欲其死;嘴上叫愛妃,手里卻將其賞給侍衛(wèi)……燭花發(fā)出噼啪的聲音,姜榕的臉一邊籠罩在光中,一邊藏在陰影里。 他明白了鄭湘做噩夢的原因。 大臣尚且受不了厲帝的神經質,更何況與厲帝朝夕相處同床共枕的妃子? 她進宮那年才十五??! 厲帝的五個皇后之所以性格都那么極端,或許她們幾乎都瘋了,都在以一種特別的方式殘喘。 元皇后極其冷漠,遁入佛堂尋找慰藉,不理世事。 蘇綠珠極其奢侈,或許是在從物質上補償自己,享受過世間繁華,哪怕下一刻死了也值得。 薛姮極端諂媚,阿附厲帝,拋棄人性,為了活下來變成一條惡犬。 徐紈素自欺欺人,幻想厲帝是一位明君,靠著這份不切實際的幻想,寫了無數篇諫言。 有人說徐紈素的諫言是欲揚先抑,先夸后諫。但姜榕細想來,這難道不是沉迷幻想中徐紈素無意識的自救嗎? 鄭湘悍不畏死,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所以她才會在厲帝盛怒時笑,殺人時勸諫,也會在忍無可忍時要殺薛姮。 姜榕的手輕拍著鄭湘的后背,心中又是感慨,又是自得,又是憐惜。 感慨的是自己心思現在如此細膩,竟然還能共情厲帝的妃嬪,果然是到了四十不惑的年紀。 自得是他的湘湘遇到了現在的自己,若是早幾年他不會如此敏銳通透,若是晚幾年他也許會缺乏現在的激情和活力。 憐惜的是湘湘的遭遇,至于其他幾人,姜榕一點都沒放在心上。 元皇后,他給予最后的體面;蘇綠珠投入庵堂受罪懺悔;薛姮以死贖罪;為了招攬士人,身為大儒孫女的徐紈素賜住道觀。 各得其所。 “你會找到的?!苯诺哪抗鉁睾椭型钢V定。 鄭湘蹭了蹭臉頰,回道:“誰知道呢?” 她又道:“我不喜歡壽安郡主?!眽郯部ぶ鞯难劬εc厲帝幾乎一樣,讓她驚懼不已。 “我以后不讓她來吵你?!苯疟WC道。 鄭湘想了半響,道:“我現在不喜歡她,不一定以后不喜歡她?!苯抛匀皇鞘裁炊即饝?/br> 次日不是大朝會,姜榕醒來后不讓鄭湘下床,親手喂她喝湯,一勺一勺地喂她。 鄭湘狐疑地抬頭看姜榕,又低頭看羹湯,語氣遲疑道:“這湯非喝不可嗎?” 姜榕的殷勤給她一種毒婦人笑顏哄倒霉丈夫喝毒藥的錯覺。 第13章 綠衣 經常氣人的姜榕被鄭湘的話氣到了,他端起羹湯往嘴里倒,咕咚咕咚地喝完,連個底都沒給鄭湘留。 “哎……哎……”鄭湘阻止不及。 “山豬吃不來細糠?!苯艑⑼搿扮H”一聲往桌上一放,起身居高臨下地對鄭湘道:“太陽都曬屁股了,還想賴在床上?!?/br> “呸,哪是我賴床的,分明是你不讓我起床?!编嵪鎻拇采咸聛?,赤腳踩在地毯上,叉腰對姜榕怒目以視。 “你才是山豬吃不來細糠?!彼@么美麗嬌俏的人怎么能是山豬呢? 姜榕長得又黑又壯,一看就是山豬的料。 大山豬。 粗魯的大山豬。 不懂憐香惜玉的大山豬。 姜榕冷呵一聲,讓人給鄭湘更衣洗漱,自己到外廳吃飯。 這么生龍活虎,他要是再憐惜她就是個棒槌,就應該狠狠地打擊她囂張的氣焰。 姜榕吃完飯,鄭湘才從屋里出來,看著滿桌的殘羹冷炙,深吸幾口氣,嗔怒道:“你竟然不等我就吃飯!” 姜榕靠在椅背上回味食物的香味,翹著腿,右腳尖支在地上代替椅子的兩只前腿,椅子前后晃動。 鄭湘的手癢了,很想上前將椅子拽倒,讓姜榕摔個仰八叉。 但是她明白姜榕根本不會摔,他的武藝很好,平衡能力極佳,反應也快。 “來人,傳膳,與剛才不一樣。”鄭湘坐下來。她是皇妃,這里是皇宮,怎么可能餓著人? 姜榕施施然看著鄭湘用飯,鄭湘一邊吃一邊竭力描述食物美妙的口感。 “哎呀,這個糕點甜甜糯糯,香氣撲鼻,可惜你吃飽了,不能再吃,真是太遺憾了?!?/br> 鄭湘假惺惺地夾著一塊黃金桂花糕,特意在姜榕眼前劃了一個大大的弧度。 姜榕捧著一盞山楂水,小口啜飲。剛才他連著鄭湘那一份也吃完了,正撐著,根本吃不下一點東西。 若非秀色可餐,姜榕早離開了。 他見鄭湘醒來后一點沒受夢魘的影響,心放下一半,帶人散步去馬球場,一起打了套強身健體的拳法,又指導她騎馬射箭,然后才回到宣政殿。 等了兩個時辰的柳溫寫了第六封辭職信,他要出家,不想吃在府衙,睡在府衙。 有家的人還好,還能找個借口回家。沒有家小拖累的柳溫成為大家共同托付的對象。 “柳大人,我媳婦發(fā)動了要生孩子,我先回去了,這些交給你?!?/br> “柳大人,我明天成親,你不來不要緊,只要把這些幫我做了就行,我不要你賀儀?!?/br> “柳大人,我娘六十大壽,我不能不回,拜托拜托?!?/br> 在一聲聲“柳大人”的呼喚中,柳溫的眼睛失去了光,更加堅定投奔佛祖的信念。 姜榕大笑著將柳溫的辭職信扔進大花瓶里,道:“留中不發(fā)?!?/br> 柳溫幽幽地笑了:“陛下,臣明日就剃了這三千煩惱絲,遁入空門,不理俗事?!?/br> “我準備給和尚道士發(fā)度牒,沒有度牒的都是假和尚。呵,假和尚嘛……”姜榕漫不經心地語氣中帶著一絲威脅。 柳溫:……怪不得人家都叫皇帝狗皇帝,皇帝不做人可不就是狗皇帝。 太陽逐漸變得熾熱,鄭湘也累了,就回到蓬萊殿歇息用膳。 尚服局的崔尚宮帶領宮女請鄭湘挑選衣料,準備裁剪新衣。宮女們魚貫而入,排成十數排。每人手上都捧著華美鮮亮的衣料。 崔尚宮陪笑:“奴婢見過淑妃娘娘,這是新到的料子,貴妃娘娘說娘娘你看上了就留下裁衣服?!?/br> 江山易主,新主登基,地方官紛紛上貢,以示忠心,保全權勢。 鄭湘聞言,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走上前挑選,道:“這匹蔥綠軟紗留下,上面繡小巧的蟲草紋,做成罩衫,暑熱天穿?!?/br> “這匹白底翠綠竹葉印花輕羅留下,做成裙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