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國后又成寵妃 第60節(jié)
鄭湘一開始以為小花知事了,想爹娘了,心中十分得意,直到她有一次好奇嘗了小花寡淡無味的飯菜,然后默默放下來。太醫(yī)說,小孩脾虛弱,不能吃口味嚴重的飯菜。 于是,小花的飯菜換了碗筷勺盞出現(xiàn)在飯桌上,每當小花過來,鄭湘就把這羹泥端來給小花,他竟然吃得比在后殿還香。 鄭湘的眼神復雜地看了眼將頭埋在碗里吃得滿臉都是殘羹的胖臉,不由得陷入懷疑小花的智商之中。 又到了中午,隨姜榕聽了一上午贊美的小花,鬧著回蓬萊殿,嘴里叫著:“爹,吃膳,吃膳,找娘!” 姜榕只好抱他從后門出來,路上嘆道:“和爹爹在一起不好嗎?回去你娘又要說你像我了?!?/br> “娘!找娘!”小花手舞足蹈,不知道聽懂了還是沒聽懂。 鄭湘對于姜榕帶孩子十分不放心,想要去接回來,但因為昨晚的事情拉不下臉,等到中午站在廊下,抬眼張望。 天氣越來越熱,她罕見地穿了一件白底撒大紅玫瑰的襦裙,微風襲來,仿佛落英繽紛。陽光下,她的肌膚越發(fā)白皙,紅唇越發(fā)紅艷。 姜榕抬頭看了眼,滿眼驚艷,又低下頭看小花,嘟囔了一句,鄭湘沒聽清是什么,趕忙將沉甸甸的小花接過來,檢查一番,轉(zhuǎn)頭問姜榕:“他沒哭鬧吧?!?/br> “沒有,小花很皮實,碰到了、摔倒了、見生人了,都不會哭,不愧是我的兒子,啊哈哈哈……” 鄭湘聞言瞪了一眼姜榕,轉(zhuǎn)身將小花抱到屋內(nèi)用膳,姜榕跟進來。 用膳時,姜榕提了一嘴:“南齊的老皇帝腿一伸去了?!编嵪嬉活D,抬頭問:“那新皇如何?” 鄭湘知道姜榕有統(tǒng)一天下的志向,但若南齊新皇英明,只怕這統(tǒng)一要生出不少波折來。 姜榕嘴一咧,笑道:“黃口小兒,長于深宮婦人之手,不足為懼?!?/br> 姜榕說話沒耽誤他盛湯,鄭湘見他神色如常,不僅沒有為鄰國的變動而憂心,反而有些得意。 鄭湘喝完一口湯,道:“國之大事,務(wù)必謹慎。”姜榕連連點頭,然后勸鄭湘多用飯。 兩日后,一隊身份特殊的人進了京師,他們是南齊報喪的使團,正使謝長寧,副使鄭懷仁。 數(shù)年前謝長寧出使來過京師,幾年后朝代鼎革,北梁被北周取代,而他從鴻臚寺的主事變成了鴻臚寺卿。 進了城,車輪滾過堅硬的青石板路,謝長寧掀開車簾,看到道路兩側(cè)行人匆匆而過,臉上不見幾年前的愁苦,路兩側(cè)栽著的高大楊柳,落下一片片樹蔭。 晴朗的天空澄澈透明,但謝長寧的心頭始終蒙著一層陰云。南梁偏安一隅,不思北伐,但北周會南征。 自北周建立以來,軍隊屢次犯南齊邊境,國主從一開始的驚駭,慢慢變成習以為常,他見到此景心驚膽戰(zhàn)。 馬車停下來,謝長寧收起多余的心思,下車跟著向?qū)ё∵M鴻臚寺。 他的副使是一位白胖的中年人,圓圓的腦袋,大鼻子蠻橫地占據(jù)臉盤中央的位置,鼻子上是雙眼皮的大眼睛,看起來和藹客氣。 相比于謝長寧的沉悶,他則自在許多。鄭懷仁朝他微微頷首,然后和鴻臚寺的小吏寒暄起來,推攘之間塞了一個荷包,問:“老夫在長安有故交,不知能否出去探望一二?” 小吏笑問:“貴人的故交是誰家?何時去?我好回稟上官?!?/br> 鄭懷仁臉上露出與有榮焉的表情:“故交乃皇后母家忠敬候府上。當然是越快越好?!?/br> 小吏一驚,又問:“貴人與忠敬候有什么交情?” “同宗,我乃忠敬候從叔,數(shù)年過去,不期忠敬候有如此造化。”鄭懷仁感慨萬千。 小吏聞言添了幾分尊敬,將人安置妥當,又趕緊通知上官。 事涉忠敬候和皇后,這事往上傳到了姜榕的耳中。姜榕停下筆,嗤道:“他找皇后母家做什么,兩支的關(guān)系早已疏遠?!?/br> 柳溫笑道:“我聽聞南齊鄭氏女入了皇太子的府邸為良娣,齊帝登基后冊封為貴人。這鄭貴人就是鄭懷仁的侄孫女?!?/br> 南北分裂二百多年,不僅前朝政治體制各自演化變得不同,連后宮也是一樣。 北周繼承北梁制度,后宮是一后四妃,而南齊則是一后二夫人,這貴人正是二夫人之一。 姜榕聞言,若有所思地笑起來,道:“隨他去吧,鄭洵謹慎,代國夫人周全,他們會處理好的。既然是報喪的使團,那就擇日接見,不必晾著他們?!?/br> 柳溫又笑:“只怕報喪是其一,還有其二呢。” 姜榕的目光落在柳溫身上,笑道:“你最近回家都要帶上護衛(wèi)。”柳溫笑回:“我可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世家子?!?/br> 周齊雖然是敵國,邊境摩擦不斷,但明面上兩國交好。你冊皇后,我送上賀禮;我國主去世,你派人吊唁。大家都是體面人。 次日,姜榕便接待了南齊使團,對于老國主的去世深表遺憾和追思,又對新國主登基表達了祝賀。 表面的禮節(jié)過后,謝長寧道:“我皇新登基,愿與陛下締結(jié)盟約,永以為好。” 姜榕面上不解,疑惑地看著謝長寧道:“國朝初立,朕與南齊交好,猶如兄弟,雖未立盟約但勝似的盟約?!?/br> 下面大臣附和:“對啊,我皇登基和冊立皇后時,齊國主都送了賀禮過來。聽聞老國主去世,陛下立馬派遣吊喪的使團去齊國?!?/br> 謝長寧拱手道:“原來陛下并無交戰(zhàn)之意,是我皇弄錯了,只是還請陛下為兩國友誼,下旨嚴懲邊境屢次劫掠我邊鎮(zhèn)之將?!?/br> 姜榕疑惑地看向下面的大臣,一文臣站出來道:“周齊兩國交好,我軍將士怎么會劫掠貴國歸境,怕是你錯弄了?!?/br> 柳溫也道:“邊境并無軍情急報,許是你守將怯懦,將盜匪認作我軍。” 北周君臣圍著殿中的使團,你一言我一語,不僅不認邊境出兵的事實,連淮南數(shù)城也不還。 昔年,厲帝荒yin無道,民不聊生,恰南齊老國主仁而愛人,淮南數(shù)城的太守便將城池獻給南齊。 大梁民間戰(zhàn)火不斷,朝廷無暇他顧,這些城池便歸南齊治理數(shù)年,但是厲帝很快被推翻,北周兵鋒所向披靡,又將淮南數(shù)城奪回來,若非有長江阻擋,只怕北周還要跨江在南邊打上一打。 憑本事打下來的,怎么會還回去?淮南土壤肥沃,物產(chǎn)豐饒,是大周的賦稅主要來源地,也是統(tǒng)一南北的前線。 南齊本想趁亂統(tǒng)一南北,結(jié)果半路殺出周王,遲疑了一下,北周迅速建立,局面跟著穩(wěn)定下來,錯失了統(tǒng)一南北的良機。 老國主為此,臨終之前仍在悔恨,但現(xiàn)在北周瞧著蒸蒸日上,只怕再過幾年就要反過來統(tǒng)一南北呢。 這一場使團見面圓滿結(jié)束。謝長寧原本請北周休戰(zhàn),然而他們君臣根本不承認這事,硬說是對方把土匪認成他們。 晚上,諸人回到官舍,各個氣得指桑罵槐。 “真是一群野蠻的土匪?!?/br> 這話不知道說的是北周群臣口中的土匪,還是北周這群無賴君臣。 正常外交路線走不通,謝長寧看向鄭懷仁,鄭懷仁笑瞇瞇頷首,說先公后私,已經(jīng)拜過陛下,明日他要去拜訪忠敬候府。 次日一早,鄭懷仁帶著十車金銀珠寶去了忠敬候府。 鄭洵當值不在家中,陸鳳儀和鄭大郎出面接待了他。 天氣晴朗,正廳的門窗都開著,屋內(nèi)的闊朗與屋外枝繁茂盛的海棠樹幾乎分不清界限,仿佛海棠樹將幾抹樹蔭送到了殿內(nèi)。 鄭懷仁滿臉笑容行了一禮,道:“九郎比我年長,論輩分我要叫你一聲嫂子?!?/br> 陸鳳儀似欲起身,她身子前傾稍微欠身,笑道:“先夫與我說過你,雖是到大郎這一輩就要出五服,但著實是血脈至親?!?/br> 鄭懷仁順著陸鳳儀的目光落在她身側(cè)約莫十歲的少年身上,面色慈和:“這是洵哥的孩子?我來時,善兄弟千叮嚀萬囑咐請我探望下孩子們?!?/br> 鄭大郎的嘴唇動了動,想要說什么,但沒有說話只朝鄭懷仁靦腆地笑了笑。鄭懷仁口中的善兄弟正是接濟過鄭洵一家?guī)卓诘暮眯淖迦恕?/br> 鄭懷仁坐下,與陸鳳儀寒暄了幾句,說起正事:“當年九郎外尋生路,沒想到竟然有這樣的造化,可見是有福之人,只是陰差陽錯,死于國難……” 說著,他的眼睛濕潤了,留下幾滴淚。陸鳳儀見狀,勸道:“夫君視死如歸,馬革裹尸,也算是了了他少時的心愿?!?/br> 鄭懷仁眼睛泛紅,閃爍著水光,一臉懷念和悲戚,嘆道:“幸好九郎留下兩個好孩子,他若活著該多好,子孫繞膝,女兒顯貴?!?/br> 陸鳳儀低頭拿帕子掖了掖眼角,沒有言語。 鄭懷仁又關(guān)切地問道:“九嫂,這些年苦了你,現(xiàn)在可算是苦盡甘來。宮里面有皇后娘娘小皇子,宮外頭有洵哥夫婦并幾個孩子?!?/br> 陸鳳儀轉(zhuǎn)而露出一抹笑容,轉(zhuǎn)頭拉著鄭大郎的手,嘆道:“這幾年還好有他們陪著我,才不至于孤苦?!?/br> 鄭大郎忙道:“孝順祖母本是為人孫的責任?!标戻P儀滿懷欣慰地點頭。 鄭懷仁道:“九郎來梁,娶妻生女……這一樁樁喜事,族里本來要恭賀的,無奈山高水長,道阻不通。今日恰好有機會,族里請我將這喜事的賀禮補上,還望九嫂子不要嫌棄?!?/br> “另外,族里又給皇后娘娘并小皇子送來八車金銀,恭賀娘娘冊立和小皇子出生?!?/br> 陸鳳儀收到如此厚重的禮物,臉上沒有激動之色,語氣溫柔,但極為堅定地拒絕了:“本是一家人,何必弄成如此客氣?我不能收,再者娘娘常申飭府中,不得收授外人的錢財,我豈敢違背?” “咱們同族,我又聽聞府上有女子入了皇宮,想必你也知道外戚的難處?!?/br> “遠的不說,洵哥無尺土之功,卻位居侯爵,我們?nèi)舨坏驼{(diào)行事,謹言慎行,只怕宮中的娘娘也要受牽連?!?/br> 鄭懷仁勸道:“咱們不是外人,兄弟有通財之義,九嫂莫要見外?!标戻P儀仍然拒絕。 最后,鄭懷仁的十車財寶沒有送出去,又完完整整地帶回來。 他走后,陸鳳儀臉色一變,轉(zhuǎn)頭一臉凝重地對鄭大郎道:“大郎,你以后記住,咱們與南齊的鄭氏絕非一家。” 鄭大郎眼睛圓睜,臉上閃過遲疑的表情,陸鳳儀摸摸他的頭,堅定地道:“我們與他們不一樣?!?/br> 鄭大郎臉上一片迷茫。 陸鳳儀問:“你想做忠敬候世子,還是想做鄭氏子弟?” 鄭大郎遲疑了一下:“難道不可以都做嗎?” 他現(xiàn)在入了國子監(jiān),他有很多朋友,國公家的郎君、侯府的公子、伯府的世子……但他也想和文質(zhì)彬彬的世家公子交朋友,只不過這些人不和他這群孩子玩。 陸鳳儀笑了一下:“只允許選一個?!?/br> 鄭大郎道:“忠敬候世子?!?/br> 陸鳳儀摸摸他的頭,道:“想做世子,就記得咱們和南齊鄭氏不是一路人,不要相信他們的任何話?!?/br> 第66章 孤狼 陸鳳儀自從回到京師,就竭力與朝中新貴打好關(guān)系,讓朝中勛貴把她們母女當做一路人。她成功了。 這是冊立鄭湘為后,沒有受到勛貴阻攔的主要原因。 陛下對勛貴信任,又提拔寒門,對世家卻是不耐煩。民間對世家的仰慕,陛下統(tǒng)統(tǒng)沒有。 既然如此,忠敬候府又何必與世家扯上關(guān)系?侯府是湘兒對外展示的態(tài)度,陛下信重誰,他們就親近誰。 莫說隔著兩個國家,便是不隔著國家,陸鳳儀也要與鄭氏分割開。 十車金銀財寶去,完璧歸趙地回來。 陸鳳儀抬頭看向遠方,似乎穿透重重宅院,看到了外面。 即便鄭懷仁辯說這禮物是族里送的,但大家都會認為皇后收了敵國的賄賂,后續(xù)朝廷若和談,只怕會引發(fā)武將的不滿。 想到湘兒,陸鳳儀不禁打起精神,專寵已讓人私下里嚼舌頭,她更不能讓湘兒失了大義。 果然,此事一出,旁人都道忠敬候府識大體知大義。使團也往北周大臣處送禮請求為南齊說話,但敢收禮之人寥寥無幾l。 鄭湘得到消息后,撫掌贊道:“阿娘做得好,等滅了南齊,多少好東西沒有,還能看上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