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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國后又成寵妃 第66節(jié)

    第72章 神兵

    所有來宣政殿議事的大臣敏銳地感知到殿內(nèi)的布局變了,倒不是他們的眼睛敏銳,而是他們的鼻子敏銳。

    因為一位議事的重臣不修邊幅邋里邋遢,身上常年飄著一股酸臭的味道。

    往日大家距離遠(yuǎn),議事時稍稍屏住呼吸,將就著就過去了。但是現(xiàn)在,那股酸臭直逼腦門,辣得眼睛幾乎要流淚。

    議事的人沒有多,班次也未變,那只有書房的布局變了。

    眾人假裝不經(jīng)意地用余光掃去,擺設(shè)一件不少,看起來與之前沒什么變化,架子上的黃金麒麟依然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眾人的目光落在皇帝身后的碧紗櫥上,不禁心中疑惑,原來那處有碧紗櫥嗎?他們恍惚記得是掛著的一副水墨畫。

    原來,東廂隔出一個小間,又在后頭留出一條小道供后門進出,故而大臣正經(jīng)議事的地方便擁擠起來。

    一日,眾人議完事,姜榕留下那位邋遢重臣,先是上下端詳一番,只見他臉上結(jié)了黃棕色的痂,脖子上仿佛生出黑色的細(xì)鱗,更不用提那股熟悉的“芳香”。因為姜榕行兵打仗時,常遇到這種味道,因而最是熟悉。

    “王卿啊,你平日休沐在家中做些什么?”姜榕稍稍屏住呼吸,旁敲側(cè)擊。

    王卿恭敬道:“啟稟陛下,若衙門有事,微臣就回到衙門處理政務(wù)。若無事,微臣就在家中讀書?!?/br>
    姜榕點頭,贊道:“你勤勉為國,在一眾臣子中實屬難得。”王卿謙虛了一下,回了為陛下盡忠是臣子的本分。

    姜榕心中熨帖,但該說的還要說:“你不必如此辛勞。休沐日休沐,不就是讓臣子們休息沐浴的呢。王卿,你說是不是?”

    姜榕刻意在“沐浴”兩個字上加重了讀音。往日不覺得,大男人臭些臟些,沒那么矯情,但是今時不同往日。

    王卿身為重臣,腦子自然不笨,聽明白皇帝意有所指,但仍然堅持己見:“陛下,微臣閑暇時便執(zhí)書閱讀,不知不覺忘卻時間,連飯都忘記了,以致成癖?!?/br>
    “同僚好友都勸過,微臣也想過改正,但是微臣做不到啊?!?/br>
    王卿又理直氣壯道:“臣承蒙天恩,忝列朝堂,認(rèn)為為人臣當(dāng)上思治國平天下,下念誠意正心修身。其他都是細(xì)枝末節(jié)。”

    姜榕聞言心中一震,半響,嘴唇動了動:“貴夫人可曾有意見?”要是姜榕如此邋遢,鄭湘說不定連腳都不讓他踏進殿門。

    王卿道:“臣婦已與臣分居兩院?!彼蛉艘呀?jīng)徹底放棄他,眼不見心不煩。

    姜榕又問:“尊寵可有婉言相勸?”

    王卿回:“微臣并未蓄婢納妾?!?/br>
    半響,姜榕長嘆一聲,又做了一次努力:“王卿廢寢忘食,無非是無人提醒,朕賜王卿一奴仆,照顧王卿飲食起居。”

    王卿立刻拒絕:“無功不受祿。微臣豈敢讓陛下?lián)沦p罰不明的惡名?此為不忠。微臣斷不敢接受。”

    姜榕深吸一口氣,揮手讓王卿下去。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連王卿的老婆好友都改不了這個壞習(xí)慣,他這個皇帝能做什么?

    難不成派上三五人,休沐日直接將王卿拖到澡堂洗涮一番?若這樣,他這皇帝做得也太沒品了吧。

    然而……

    鄭湘從碧紗櫥內(nèi)轉(zhuǎn)出來,用帕子捂著口鼻,一臉驚恐:“這樣的邋遢人竟然還有媳婦?”

    姜榕扶著鄭湘出了宣政殿。鄭湘呼吸了外面新鮮的口氣,感覺整個人仿佛重新活過來。

    “殿內(nèi)要熏上香?!编嵪婢忂^來叮囑道。她自幼被金尊玉貴地養(yǎng)著,接觸的人也都是潔凈之人,哪里遇到過這樣腌臜的人?

    “以后再不來了?!编嵪姘脨赖囟⒘私乓谎?,又問:“你是怎么忍下來的?”

    姜榕臉上露出三分委屈,三分無奈,和四分認(rèn)命,嘆了一聲:“習(xí)慣就好?!?/br>
    “這不是能習(xí)慣的事情???”鄭湘錘了錘后腰,仰頭看姜榕:“第一次不知道就算了,第二次也忍了,你說你能解決,但現(xiàn)在……唉……皇帝也有擺不平事兒?!?/br>
    姜榕苦笑:“我是天子,又不是老天爺,比著老天爺還差一輩兒?!?/br>
    鄭湘噗嗤笑出聲,又立馬收斂起,繃著臉道:“算了,下次他來,我就不來了?!?/br>
    姜榕低頭瞧見鄭湘的肚子,想了想,點頭道:“行,你若是不舒服,就不來了。等孩子生下來再說?!?/br>
    鄭湘聽了,反而覺得過意不去。她在碧紗櫥后面,離王卿尚遠(yuǎn),味道雖有,但不如直面王卿的姜榕聞到的重,思索半響,搖頭:“這是你的好意,我怎么能辜負(fù)了?”

    姜榕聽了,心中微動,與鄭湘手指交握,在澄澈高遠(yuǎn)的天空下面漫步。

    遠(yuǎn)處一群大雁結(jié)成人字往南飛去,越飛越遠(yuǎn),只剩下幾個黑點,然后消失不見。

    南方是冬日大雁的歸宿,而湘湘則是他的歸宿啊。

    他不禁想起前些日子苦思所得,湘湘不相信他,無非天子的身份讓她望而生卻。

    就像一人得了神兵利器,斬敵無數(shù),雖能護著心上人,但也讓心上人對那滴血的神兵心生恐懼。

    一般人或許擔(dān)心心上人懼怕,將神兵束之高閣,但姜榕不會,他要讓心上人也學(xué)會耍這把神兵利器。

    心上人不會,他來教會她。等她熟練地用了,就會愛上神兵利器。因為姜榕也愛這件神兵利器。天下人無人不愛這把神兵利器。

    于是便有了宣政殿隔出碧紗櫥,鄭湘坐在其中學(xué)習(xí)聽政。

    鄭湘一開始是不愿的,只是姜榕說的可憐:“人是吃五谷雜糧,哪有不生病的?且我征戰(zhàn)多年,身上有舊傷,萬一生了病,孩子尚小,這朝政交給誰?”

    鄭湘聞言只好應(yīng)了,姜榕一臉笑意地離去。鄭湘原本以為這就像民間的夫妻小店,丈夫因故缺席,妻子就頂上。

    然后她就靠在榻上剝柑橘吃,吃著吃著突然靈光一閃,眼睛瞬間瞪大,連嘴邊的柑橘都忘了吃。

    大周可不是民間小店,它可是掌管著千千萬萬的人啊。鄭湘油然而生一股激動,連心臟都在砰砰地亂跳,似乎要沖出胸腔。

    這可不是一塊祖母綠、一匹錦緞、一幢宮殿,而是執(zhí)掌天下的權(quán)柄啊!

    鄭湘會因為嫌麻煩而拒絕嗎?當(dāng)然不會,傻子才會拒絕。

    她捂住心臟,忍不住笑出聲,連柑橘掉在地上都沒有察覺。

    這可是天下權(quán)柄啊!

    之前厲帝時薛皇后摸了個尾巴梢就攪得朝堂不寧,鄭湘沒有碰觸,是因為她不喜歡嗎?

    不,那是因為厲帝給出的權(quán)柄需要用命換。鄭湘雖不聰明,但不傻。

    然而姜成林給出的權(quán)柄就不一樣了,他是直接教著如何使再用塞入她的手中呢。

    鄭湘歡呼雀躍,對守著的蕙香道:“小花若醒了,把他抱過來。我今兒高興,多給小花吃一塊紅棗糕?!?/br>
    蕙香應(yīng)了,抱來小花,鄭湘輕輕扯了扯他的臉,湊著他耳邊喜道:“你娘我出息啦!”

    然而創(chuàng)業(yè)未半,差點崩殂于王卿的“毒氣攻擊”。

    碧紗櫥可以影影綽綽地看到外面,外面的大臣由于不敢直視皇帝,便忽略了里面的人。若非想開個好頭,鄭湘可能就從后面的小道走了。

    第二次,鄭湘又忍了。只因為姜榕承諾,天子之威能讓王卿一改陋習(xí)。

    然而,現(xiàn)在看來天子之威管不了個人衛(wèi)生呢。

    鄭湘還能怎么辦,只得還是忍了。那可是比金銀珠玉錦衣華服更璀璨的寶物呢?鄭湘她超愛。

    只不過神兵利器有自己的脾性,需要正確的使用方法,否則傷人傷己,下場可參照窮途自焚的厲帝和午門斬首的薛皇后。

    鄭湘今天也在認(rèn)真學(xué)習(xí),她看著一摞已經(jīng)處理過的奏疏,慢慢揣摩奏疏和批閱內(nèi)容的含義。

    “娘娘,時間到了,你起來走動走動?!鞭ハ愣⒅鴷r間,時間一到,她立馬提醒道。

    鄭湘放下奏疏,抻了抻胳膊,心中嘆道,當(dāng)個好皇帝不容易啊。

    晚上,姜榕回來,與鄭湘探討這些奏疏,幫她梳理朝中關(guān)系,解釋政策深層的含義。

    “你學(xué)會了嗎?”姜榕問。他想著,將來教太子時,只怕未必有今日的耐心。

    鄭湘此時就像在森林中打獵的新手,姜榕放出一只只肥碩的兔子。兔子們得意地在她眼前蹦蹦跳跳地跑了,她疲于奔命也只抓到了三兩只。

    姜榕一看鄭湘略帶迷茫的表情,安慰道:“習(xí)慣了就好。治理大國就是那么回事兒,找?guī)讉€能干勤勉的臣子做幫手,基本上不會出什么岔子。”

    鄭湘發(fā)昏的頭腦,不知飄到哪里去,突然來了一句:“這就是王卿如此邋遢,還沒被你貶官的原因嗎?”

    姜榕憐愛地拍拍鄭湘的額頭,笑道:“瞎說什么大實話。”

    姜榕只是三五天叫人來一趟,相處不過一個時辰。

    他又不和王卿朝夕相處,這一個時辰有什么不能忍的?自然是該器重還是器重,該派活還是派活。

    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十全十美的事?

    就像他下定決心將神兵利器交與一人,但這人似乎好像并不是特別聰慧,需要他用心去教。

    姜榕傾囊相教,鄭湘自然萬分感謝。

    “我就不懂了,同樣的水米,怎么你就比我想得周全?”鄭湘感慨道。

    姜榕對湘湘崇拜的目光頗為受用,想了下出口鼓勵,道:“等你經(jīng)歷地多了,自然就懂了?!?/br>
    鄭湘剝了個橘子喂到姜榕嘴里,自己吃了一片,含糊道:“不是這樣的,有人一把年紀(jì)了,腦中依然空空?!?/br>
    姜榕咽下,接過剩下的橘子,自己剝掉白絲絡(luò),放到鄭湘手邊:“有我在,你不必?fù)?dān)憂自己成那樣?!?/br>
    鄭湘手一頓,將手邊的橘瓣塞到姜榕口里,念叨:“吃吧?!辈粫f話,就不要說話了。

    第73章 見面

    鄭湘覺得自己好像變了,心就像從地上慢慢飄到碧空中,一眼望下去,是紅色的宮墻、鱗次櫛比的宅邸、一望無際的良田桑竹……

    半響,她自言自語道:“這難道就是所謂的宰相肚中能乘船嗎?”

    因為不局限于眼前的一畝三分地,而是放眼于天下,故而廣闊,所以才能乘船。

    鄭湘這回子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恰有人通稟,齊國公主水土不服,言談之間隱約有死志,怕是不大好。

    “傳她來覲見?!编嵪嫘闹邪祰@一聲,國家弱小,姊妹皆可相送。齊國公主入后宮的隱憂已去,見見又何妨。

    半日,有宮女領(lǐng)著三位女子來蓬萊殿拜見。鄭湘一見面幾乎愣住了,這……這就是南齊送來和親的美人兒?

    為首女子約莫十五六歲,身量瘦削,瓜子臉上起了紅疹,整個人透著一股病氣兒,仿佛一陣風(fēng)都能刮倒似的。

    左邊那位舉止清雅,但臉上似乎在蛻皮,唯有右邊女子有幾分顏色,肌膚瑩潤。

    鄭文綺在鄭家時早就聽說,逃往北邊的一枝出了位皇后,前梁亡北周立,她又成了皇后。

    族中姊妹雖然嘴上不說,但心里對這位族姐極為好奇,究竟是怎樣的天姿國色才能迷倒兩代帝王?

    是像鄭貴人那樣的嬌媚活潑,還是如她這般美艷濃烈?鄭貴人與鄭文綺是鄭家未出嫁女子中最漂亮的。

    然而待她見了鄭湘,頓時失去言語,只覺得如皓月生輝,滿室明光。

    鄭文綺知道蕭玉映抬頭剎那最為美麗,就像小鹿初探世界;顧君竹垂首看書最有氣韻,猶如月下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