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此番入京考試的士子有二百三十七人,三場考試共計有試卷七百余,柳柒欲將每一張卷紙都核驗到位,另外三位也不敢馬虎,直至四更天方才疲憊不堪地離開禮部。 三月初六,春闈大會。 柳柒一早便入了貢院,另外三名翰林院的同考官也陸續(xù)抵達。 自今日起,考官與考生需在貢院待滿九日,直至考試結(jié)束方可離場。 柳柒近來一直在奔波,身體甚是疲乏倦怠,只能強撐精神巡視考場。 不僅如此,用膳時一碰油膩葷腥便止不住作嘔,他雖犯惑,可眼下正值春闈大考,容不得有半點馬虎,只當身體尚未調(diào)理過來,遂沒怎么在意。貢院小廚便依據(jù)他的口味每餐單獨備兩道清淡的素菜,如此才得以緩解。 某天傍晚,幾位考官同桌用膳時不禁聊起了這兩日的所見所聞,譬如哪位考生是左撇子、哪位考生在答卷時痛哭流涕、哪位考生從頭睡到尾,柳柒都默默聽進耳朵里,權當是解悶的樂趣。 其間不知是誰開口,談及了云時卿。 “聽說陛下因云相私自離京一事頗為憤怒,欲降其職以示懲戒。” “降為幾品官了?” “咱們都在這貢院待了好幾日,外面的消息進不來,里頭的消息也出不去,我又如何得知他被貶成什么了?” “云相可是三殿下的人,此事一出,恐怕三殿下會元氣大傷?!?/br> “原以為云相只是貪墨了些財帛,哪成想他竟然和工布王暗中有聯(lián)系!” “下官聽說不久前云相護送柳相去了丹巴城,敢問柳相可有此事?” 柳柒咽下嘴里的青菜葉,不露聲色道:“確有其事?!?/br> 那官員皺眉:“如果云相真和工布王有勾結(jié),又豈會護送柳相去納藏呢?這不是自掘墳墓嘛?!?/br> 另一人道:“不管他有沒有私通蠻夷,總歸無詔離京就夠定他的罪了,我倒挺想知道陛下會如何貶黜他?!?/br> 三月十二,春闈最后一場考試。 在貢院待了六日,吃喝拉撒俱在一間幾尺見方的小室里,許多考生都有些吃不消了,或癲或瘋或暈厥,陸陸續(xù)續(xù)被抬走了近三成左右,留下來的士子無不膽戰(zhàn)心驚。 入暮時,柳柒疲乏難當,來不及用晚膳便返回房中歇息了。 這一覺睡得并不安生,陽春三月清寒之夜,他的身體卻莫名發(fā)著熱。柳柒胡亂扯開衣襟,掌心徐徐探了去。 盈握一物,時疾時徐,時輕時重。 半夢半醒間竟弄了滿手的潮汗,屋內(nèi)依稀有幾分淺薄的奇香。 正這時,柳柒遽然清醒過來,他顧不上揩凈掌心的穢物便急忙封住了自己的幾處xue道,綢制褻衣早已被熱汗浸透。 窗外一輪明月高懸,月輝皎潔,如紗如幔,裊娜娉婷。 柳柒面色沉凝,眸中仿佛還殘存著些許水色。 ——體內(nèi)的昆山玉碎蠱又復發(fā)了。 上一次蠱毒發(fā)作時,正是他和云時卿逃亡之際,如今云時卿被貶,而他則被關在貢院里監(jiān)考。 夕妃慈說,研制出昆山玉碎蠱的那位祭祀如今正在朝中,若是將其尋出,自己的蠱或許還有解。 他不想和云時卿繼續(xù)糾纏下去了,他們之間本不該有、也不能有這些事發(fā)生。 可是想要尋到那位祭司談何容易?更何況他的蠱毒已經(jīng)發(fā)作,只能…… 柳柒思緒煩亂,遂命人備了一桶浴湯,直到將滿身燥意清洗干凈適才重新入眠。 臨近月中,春闈即將結(jié)束。 柳柒的精神日漸萎靡,幾位同考官擔心他身體吃不消,便將坐鎮(zhèn)考場的醫(yī)官尋來,讓其替柳柒把把脈,看看能否調(diào)理一二,柳柒深知這是蠱蟲在作祟,便婉謝了眾人的好意。 三月十四酉時,春闈大會結(jié)束。幾位同考官將試卷一一清點妥善,而后上封落章,并由刑部與皇城司的人運出貢院。 柳柒離開貢院時已是華燈初上。 他疏懶地倚在轎內(nèi),對轎窗外的柳逢說道:“我身體抱恙,這兩日閉門謝客,無論是誰前來拜訪都勿要接待。” 身為主考官,春闈結(jié)束后勢必會有不少人登門拜訪,雖未受賄,但總歸是要避嫌的。 柳逢應道:“屬下知道了。” 少頃,柳逢又道,“公子這幾日在貢院里想是遭了不少罪,瞧著竟輕減了許多。” 柳柒無力地合上眼簾,淡聲道:“無礙,眼下春闈結(jié)束,陛下準我們幾位考官休沐兩日,正好調(diào)理調(diào)理?!?/br> 他太過疲乏,體內(nèi)蠱毒又煞是躁動,欲念頻生,噬人心脈,沒說上幾句話便昏昏沉沉睡過去了,直到柳逢喚出“公子,我們到了”,他才迷朦地睜開眼。 汴京城的夜晚璀璨繁盛,汴河兩岸尤盛。 柳柒掀開轎簾緩步走出,抬眼時不由一怔:“為何帶我來此?” 云生結(jié)海樓佇立在夜色之中,撲面而來的便是一股子江南水鄉(xiāng)的氣息。 柳逢垂首道:“承宣使大人擔心您身體吃不消,特請您來此一敘,屬下推脫不得,便擅作主張帶公子過來了,還請公子恕罪?!?/br> 柳柒蹙眉:“哪位承宣使大人?” 柳逢默了默,說道:“云時卿,云大人?!?/br> 柳柒在云生結(jié)海樓外駐足了半晌,而后抬步邁上石階朝里走去。 他跟隨侍從來到竹院,有一間雅室正燈火熒熒,窗前依稀映著一道人影,玉冠束發(fā),俊逸絕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