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手臂落下時,袖角不慎拂落了桌上的燈籠,燈籠滾動兩圈后,拼湊的烏木骨應(yīng)聲散裂,本該精致漂亮的燈籠頓時變得七零八落。 柳柒立刻蹲下拾撿四散開來的烏木骨,那面羊皮上的墨漬已然干涸,兩位少年手持刀劍互相比斗、共枕書冊同賞天地奇景、牽著師父的袖角雀躍前行的畫面一一入目。 他盯著羊皮畫看了半晌,直到手被人扣住方才回過神來。 趙律白輕輕握住他的手,掌心灼熱guntang,與他的溫涼大相徑庭:“山上清涼,你剛沐了浴,應(yīng)多穿些衣服,莫要受寒?!?/br> 柳柒不露聲色地抽回手,一并把散落的燈籠拾起來:“多謝殿下關(guān)心?!?/br> 趙律白凝目看向他,幾息后溫聲喚道:“硯書?!?/br> 柳柒將燈籠骨架放在八仙桌上,泰然應(yīng)道:“殿下有何吩咐?” 等了許久未等到回應(yīng),他忍不住抬眸一瞧,對方竟不著痕跡地從他臉上移開視線,淡淡地道:“明日再說罷,現(xiàn)下天色已晚,便不打擾你了?!?/br> 臨出門前,趙律白又叮囑道,“山中蚊蟲蛇鼠繁多,入睡時記得鎖好門窗,免得被那些毒物咬了去。” 柳柒頷首:“是?!?/br> 送走趙律白后,他繞回圍屏后,沉著臉對浴桶里的人說道:“還不走?” 云時卿道:“下官衣衫濕透,只怕是回不去了?!?/br> 柳柒不由分說地從柜中取出一套干凈的夏衣,漠然道:“穿上之后趕緊離開?!?/br> 云時卿從浴桶中走出,褪盡濕衣后換上他的衣物,目光不經(jīng)意掃過桌上的燈籠,說道:“我把它粘好了再走。” “不必,”柳柒說,“交給柳逢就好?!?/br> 云時卿粲然一笑:“還以為你要扔了它呢。” “多謝提醒。”話畢,柳柒當(dāng)真要將殘破的燈籠扔出窗外,卻被云時卿扣住手臂,止輕輕一拉便將他拽進懷中了。 “淮南王方才是否摸了你的手?”云時卿捏著他的指頭狎褻玩弄,連語調(diào)也甚是浮浪。 如此親昵的舉措,令柳柒不自禁回想起方才發(fā)生的事。 ——隔著一扇圍屏,他和云時卿在親吻,而趙律白正在研究那只畫有青梅竹馬的燈籠。 他和云時卿之間不該如此。 不該在疏解蠱毒之外的時間里發(fā)生逾越彼此身份的關(guān)系。 柳柒把人推開,眸光清明淡然:“此事與云大人無關(guān)。云大人既已更換了衣物,還請離去罷?!?/br> 云時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轉(zhuǎn)身走出禪房。 翌日晨間,昭元帝與文武百官前往往生堂為先帝祈福。 往生堂空間有限,除了昭元帝和幾位同胞王爺、兒子堂侄之外,便只有二品以上的大臣們可留在殿內(nèi),余者皆在往生堂殿外。 祈福大典旨在為先帝誦經(jīng),待儀式結(jié)束后,眾人可前往弘法樓祈愿,亦可回禪房歇息。 幾乎每座廟宇都有一顆供人祈愿的古樹,人們將所求所想書在紅絳上,再系以樹梢枝頭,便可向神佛傳達心中之渴求。 而金恩寺供香客祈愿的并非古樹,而且一棟恢弘壯觀的樓閣,名曰“弘法樓”。 聽說在弘法樓祈愿幾乎是百試百靈,趙律白便叫上柳柒一同前往。 除了他二人之外,朝中許多同僚都來此處祈愿,就連師旦父子也不能免俗。 最令柳柒吃驚的事,云時卿竟然也來了。 兩人離得甚遠,只遙遙對視一眼便相繼挪開了視線,云時卿與師文淵一道有說有笑,兩人分別握一根寫下心愿的紅絳走向祈愿墻。 柳柒轉(zhuǎn)過身,沒再去打量那邊的情形,趙律白取來一根紅絳塞進柳柒手里,并將筆毫遞給他:“硯書,你也寫一個?!?/br> 他雖及冠,可滿目皆是鮮活的少年氣,笑時尤甚。 柳柒不愿拂了他的好意,便接過筆毫在紅絳上寫下八個楷體小字—— 政清獄簡,河清海晏。 趙律白失笑:“你不為自己求點什么?” 柳柒道:“臣并無所求?!?/br> 趙律白嘆息道:“罷了罷了,政清獄簡河清海晏已是極好?!?/br> 兩人將紅絳掛在祈福墻上,趙律白又道:“聽說寺院后方有一處放生池,里面珍奇魚類紛雜多樣。現(xiàn)下時候尚早,硯書可愿陪我前去一觀?” 柳柒頓了頓,點頭應(yīng)道:“臣領(lǐng)命?!?/br> * “吧嗒——” 祝煜正跪在佛像前祈福,忽聞身后傳來一陣關(guān)門聲,他驟然回頭,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在殿門后,雙目緊緊地凝在他身上,并無多少情緒可言。 祝煜面色頓時變得煞白,身體微僵,跪在蒲團上的雙腿仿若失去了知覺。 等他想起來要逃走時,趙律衍已然走近。 “子清,你要躲我到何時?”他緩緩蹲下,溫柔地握住祝煜的手。 祝煜下意識避開了他的觸碰,身體不自禁往后退去。 趙律衍一瞬不瞬地盯著他,問道:“為何要躲著我?” 祝煜淡聲道:“殿下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趙律衍朝他靠近,不由分說地去握他的手:“子清,我是真心想對你好?!?/br> “殿下!”祝煜推開他,迅速起身,“此乃佛堂,莊嚴(yán)圣地,容不得半點污穢。” 趙律衍對這番話充耳不聞,反倒張開雙臂將他擁入懷里,溫柔地說道:“那你別再躲著我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