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不遠(yuǎn)處有一座茶肆,云時卿可在此買馬回到城內(nèi),但他卻沒有要下來的意思:“繼續(xù)走,我再送送你們?!?/br> 柳逢道:“前方便是汴京的界碑,走出此地就算離京了?!?/br> 柳柒勸道:“無詔離京可是大罪,你別再犯這樣的錯誤了。” 云時卿調(diào)侃道:“那不正好,陛下可趁此機(jī)會把我貶出京城?!?/br> 柳柒道:“你就不怕陛下把你發(fā)配至蠻荒之地?” 云時卿笑道:“出嫁從夫,若我真被貶去那等地方,柒郎只好跟我去受苦了。” 柳柒不禁橫了他一眼:“厚顏無恥。” 云時卿不再打趣,把他攬入懷中,說道:“路上小心點,身體若是吃不消就多歇歇,別委屈了自己。” “我知道,”柳柒輕輕摟住他的腰,柔聲叮囑道,“你在京中也要萬分留意,切記明哲保身。至于陳小果說的帝星黯淡之事……不管他們怎么爭怎么斗我都不會在意了,只要不傷及無辜就好?!?/br> 這話他連自己都安撫不了,自古以來皇權(quán)更迭不知要流多少血、犧牲多少人,可他已經(jīng)……不想再卷入這場爾虞我詐的斗爭中了。 權(quán)利的誘惑永無止境,有人為了它奮發(fā)圖強(qiáng),也有人為了它泯滅人性。 位尊也好,位劣也罷,人生不過百年,百年之后,一切盡歸塵土。 云時卿道:“你能想明白就好?!?/br> 下了馬車,他又往后方的那輛行去,在七尺之外頓步,拱手揖禮道:“師父,徒兒送您至此,您路上多多保重?!?/br> 司不憂道:“回去吧?!?/br> 云時卿張了張嘴,又道:“硯書他……” 司不憂鮮少見他這般吞吞吐吐,卻也明白他心中所想,遂應(yīng)道:“放心,我會照顧好他的?!?/br> 云時卿頓時展顏:“有勞師父了?!?/br> 說罷他又返回柳柒的馬車前,對柳逢仔仔細(xì)細(xì)交代了一通,讓他務(wù)必小心駕車,盡量走官道,以免路途顛簸傷了他家公子。 從汴京前往楚州走陸路大抵要十余日,柳柒現(xiàn)在月份大了,不宜過快趕路。保險起見,云時卿讓他們抵達(dá)南京應(yīng)天府后再乘船沿水路南下,雖耗時,卻舒坦,這對柳柒來說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他在外面絮絮叨叨,柳柒忍不住挑開簾櫳瞧了瞧,兩人視線甫一對上,云時卿便止了話頭,目不交睫地盯著他。 林中日影斑駁,洋洋灑灑地落在那抹湖色的衣衫上,頓時將柳柒襯得宛如遠(yuǎn)山上的新雪。 恍惚間,云時卿的思緒流轉(zhuǎn)至初入紫薇谷的那一日,彼時柳柒牽著師父的手安安靜靜站在山下,也是像現(xiàn)在這般凝視著他,眸中盈滿了柔和的光。 哪怕經(jīng)年已過,依然如初見。 柳柒道:“我們走了?!?/br> 云時卿忍住回到車上的沖動,點了點頭:“嗯?!?/br> 柳柒放下簾櫳,吩咐柳逢繼續(xù)趕路。 鞭聲落下,馬車悠悠前行,云時卿立在路旁目送他們離去,直到一行人消失在視野后,他才前往茶肆買一匹駿馬返回城內(nèi)。 季秋時節(jié)的日光溫和柔暖,這一路葉黃楓紅,雖有些蕭瑟,卻也別具秋意。 柳逢不敢加快馬速,隔三差五便要問一問車內(nèi)之人是否有不適,如此幾番之后,柳柒頗無奈地笑了笑:“你再這樣問,我就自己駕車了?!?/br> 柳逢當(dāng)即閉嘴,很快又引開話鋒道:“未時將至,公子應(yīng)當(dāng)餓了,前面有個鎮(zhèn)子,不如我們?nèi)ツ抢镉梦缟虐桑俊?/br> 柳柒道:“也好,出了此地估摸要走很長一段荒路,且去鎮(zhèn)上歇歇腳。” 這個鎮(zhèn)子臨近官道,是通往皇城的必經(jīng)之路,往來的商旅行人皆在此處落腳,便顯得鎮(zhèn)子格外繁華喧囂,遠(yuǎn)比西北的縣城還要熱鬧幾分。 眾人來到一家門頭光鮮的酒樓用膳,小二見他們衣貌不凡,便緊著店里的招牌菜推薦,司不憂道:“來幾道小炒和兩碟牛rou即可?!?/br> 待小二離去后,他對柳柒道,“為師擔(dān)心這些招牌菜不夠正宗,待去了楚州,我親自下廚做給你吃?!?/br> 柳柒笑道:“多謝師父。” 午膳畢,柳逢又去隔壁的糕點鋪買了些干糧打包帶走,在路上可用以充饑。 眼下天色尚早,眾人在酒樓歇息片刻后繼續(xù)趕路。 因著胎兒月份大了,柳柒現(xiàn)在愈發(fā)地嗜睡,走出沒多遠(yuǎn)便倚在引枕上熟睡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猝然停下,柳柒身體微微傾斜,自睡夢中醒了過來。 他問道:“怎么不走了?” 柳逢嗓音發(fā)沉,咬牙道:“公子,我們被攔住了去路?!?/br> 司不憂也下了馬車,疾步往前方走來。 柳柒疑惑地挑開車簾,極目瞧去,十丈開外的路口處橫列著烏泱泱一片鐵騎,少說也有幾百號人。 而為首那人,正是一襲赭色勁裝的淮南王趙律白。 他勒緊韁繩馭馬靠近,面上掛著明媚的笑:“硯書這是要去哪兒?” 柳柒淡漠地道:“草民已經(jīng)辭官,便不打算留在汴京了。今欲歸鄉(xiāng),助家母打持家業(yè)。” 趙律白道:“辭官了也能留在京中,何必回到揚(yáng)州做商人?硯書輔佐我七年之久,難道不想親眼看我登上皇位嗎?” 柳柒道:“殿下自可大展宏圖,草民定當(dāng)衷心敬奉?!?/br> “草民?”趙律白笑了笑,“硯書可是陛下心心念念找了二十多年的先太子,‘草民’這樣的身份豈不玷污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