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柳柒攏緊破爛的衣衫,目光異常淡漠。 趙律白握住他的雙肩,用力搖晃道:“我問你話,這是什么?!” 柳柒的沉默令他窒息難受,好半晌后,趙律白咬牙道,“云時卿替你解了蠱?你懷了他的孽種?” 柳柒倏然抬眸,眼底滿是驚詫之色:“你……你說什么?” 趙律白雙目紅得滴血,兀自說道,“你不是能喝酒嗎,你不是沒有中蠱嗎,為何還懷了孩子?!難怪你對云時卿念念不忘,原來你們早就上了床!” 頃刻間,柳柒猶如置身銅鐘內(nèi),耳畔不斷震蕩著嗡鳴之音,腦中亦是空白一片。 他的心臟仿佛在這一刻停止了跳動,胸腔窒悶不已。 “這個孽種多大了?” “你們何時好上的?” “告訴我,告訴我!” 趙律白魔怔般嘶吼著,幾欲晃碎了柳柒的骨頭,可柳柒卻木訥地任他折騰,雙目死灰一片。 ——昆山玉碎蠱唯有親近之人方可下手。 他曾懷疑過那么多人,唯獨沒有對趙律白生疑。 嘔心瀝血地輔佐了他七年,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福報”。 趙律白捧著柳柒的臉,瘋魔半晌后逐漸平靜下來,啞聲說道:“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的硯書,我這就派太醫(yī)給你煮落胎藥,只要打掉這個孽種,我可以當(dāng)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br> “你殺了我吧?!绷獾溃按俗佑尚M蟲誘生,與我共命,只有我死了孩子才能消失。” 趙律白如遭雷擊般怔在原地。 柳柒輕抬眼眸,睫羽很快便被淚漬浸透:“為什么?你為什么要對我下這樣的蠱?” 趙律白道:“如果當(dāng)初你沒有在寶津樓說那番話,我也不會……” 上元佳節(jié),北狄長公主求親柳柒,柳柒便拿云時卿做幌子,拒了公主的芳心。 沒想到趙律白竟因此而對他下陰招。 趙律白垂眸,目光沉沉地凝向他的肚子,“沒關(guān)系,把孩子留下也無妨。此子是趙家后裔,與我也流著相同的血,我定會視他如親骨rou,好好將他撫養(yǎng)長大?!?/br> 柳柒閉了閉眼,嗓音甚是艱澀:“我要見云時卿。” 趙律白一口回絕了他:“你休想!” 柳柒道:“那我就死給你看。” 趙律白頓時色變,沉吟幾息方才出聲:“明天吧,明天讓你們見上一見。” 翌日晌午,云時卿來到了皇城司大牢。 他曾在此處受了十余日的酷刑,早已將這里的一磚一瓦刻入心遂。 可他如何也沒想到,趙律白囚禁柳柒的那間金牢,竟是他當(dāng)初受刑的煉獄。 柳柒端坐在桌前,腹部圓隆,已經(jīng)無法遮掩。 他今日換了身月白色的圓領(lǐng)襕衫,墨發(fā)用青簪挽于腦后,溫如暖玉、俊美無儔。 云時卿隔著柵欄與他對視一眼,旋即對獄卒道:“開門?!?/br> 獄卒頷首應(yīng)道:“沒有陛下的旨意,卑職不敢擅自打開牢門?!?/br> 云時卿道:“本官今日便是奉陛下旨意來此,你開是不開?” 那獄卒猶豫片刻后,不得不打開了門鎖,待云時卿進入后,復(fù)又鎖上了牢門,以免這位武功高強的丞相把人劫走。 云時卿疾步走近,立刻將柳柒緊緊擁入懷中,掌心摸著消瘦的背脊,顫聲道:“柒郎受苦了。他有沒有欺負你,對你用刑了嗎?” 柳柒搖頭:“我很好?!?/br> 牢門外守著一撥帶刀的禁衛(wèi),是方才隨云時卿而來,他們奉圣命守在此處,以免云時卿劫獄。 云時卿松開他,輕輕撫摸他的肚子:“棠兒最近可有鬧你?” 禁衛(wèi)們目光如炬地盯著牢內(nèi),將二人的一舉一動悉數(shù)納入眼底。 “棠兒很乖,沒怎么折騰我?!绷獾溃巴碚?,我想離開這里,離開京城?!?/br> 云時卿道:“我?guī)阕撸覀円黄痣x開。” 禁衛(wèi)們愈發(fā)警覺,不由握緊了腰間的佩刀。 靜默須臾,柳柒道:“你說得沒錯,昆山玉碎蠱的確要親近之人方可種下,我體內(nèi)的蠱蟲是拜趙律白所賜?!?/br> 云時卿瞳孔微張,儼然一副震愕之色。 柳柒緩緩垂眸,似乎不愿再提此事。他握住壺柄,兀自往杯中斟水。 許是軟筋散的功效太烈,亦或是蠱蟲之事令他心力交瘁,倒水時手腕略有些顫抖。云時卿見狀,忙接過水壺替他斟滿,而后小心翼翼地喂給他。 柳柒飲盡杯中的溫水,眼眶突然溢了淚。云時卿立馬用袖角替他擦拭殆盡,溫聲說道:“柒郎別哭,我去求他,無論如何都會帶你離開的。” 禁衛(wèi)一錯不錯地盯緊了牢內(nèi)之人,生怕他們聯(lián)手逃獄。 柳柒道:“你為新帝扳倒了師家和三殿下,他應(yīng)當(dāng)不會為難你,無論如何都不要輕易得罪他?!?/br> 云時卿點頭應(yīng)道:“我知道,我不會魯莽。” 沉吟幾息,柳柒道:“正是江南好風(fēng)景,落花時節(jié)又逢君。” 云時卿擰緊了眉,疑惑道:“柒郎,你、你這話何意?” 柳柒淡淡一笑,又道:“替我向陛下捎個話吧,讓他做個好皇帝,莫要負了天下百姓。我與他緣盡于此,待我死后,務(wù)必將我送回揚州,讓我踏著江南的秋雨赴往黃泉?!?/br> 話甫落,一口鮮血自他嘴角溢出,強撐許久的身體猝然發(fā)軟,無力地往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