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天色幽沉,狂風卷攜落葉,如鬼魅般呼嘯而來。 半盞茶后,暴雨總算降了下來,潮濕的水汽不斷涌入廟里,一并捎來幾分深秋的寒意。 天光漸暗,司不憂點燃了供臺上的殘燭,不多時,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陳小果冒雨而歸,孟大夫趕忙迎了出去,問道:“為何這么晚才回來?路上可有遇到??埽俊?/br> 陳小果嘿嘿一笑:“沒有,平安著咧。” 說罷將布袋里的藥物一一取出,“這方圓三十里就一個鎮(zhèn)子,萬幸啊,您老所需的藥材都抓齊了,黃酒也已備妥?!?/br> 孟大夫拍了拍他的肩:“辛苦道長了,趕緊把濕衣?lián)Q掉罷,莫要受了涼。” 孟大夫將藥材清點一番,確認無誤后方才對司不憂道:“勞煩先生將此藥煎煮半帖,余下的逐一搗碎,可做止血之用。” 窗外雨勢漸漲,破廟的門窗掩不住風雨的濕寒之氣,司不憂將火生得更旺了些,免教柳柒受了涼。 柳柒的腹部硬如頑石,胎動也甚是明顯。孟大夫從藥箱里取出針囊和一支艾條,旋即挽起柳柒的褲腿,在足三里xue輕輕按了按,而后點燃艾條,在此處行艾灸之法。 破舊的廟宇內很快便溢滿了艾香,腹部的疼痛逐漸變得強烈,柳柒咬緊牙關沒有吭聲,握緊衣擺的手卻在微微顫抖。 孟大夫解開他的衣衫,在腹部幾處xue位施了針,那痛楚愈來愈烈,如浪潮般匯往骶尾處。 沒了衣物遮擋,柳柒的腹部一覽無遺,昏黃燭影下,被撐得發(fā)亮的肚皮上布滿了蛛網樣的烏青,胸口與鎖骨處亦是密密麻麻一片,觸目驚心。 肚皮接連跳動著,依稀可見腹中胎兒在躁動。 司不憂心頭一凜:“孩子要多久才能出生?” 孟大夫道:“看看半個時辰之后能否有反應吧。” 司不憂蹙眉:“大夫言下之意,硯書還要再受半個時辰的折磨?” 孟大夫嘆息道:“與撕裂腹部相比,這點疼痛又算得了什么?” 司不憂于心不忍,起身來到窗欞旁獨自看著雨落,將心底的酸澀強行壓了下去。 柳柒側躺在草堆里,身體因疼痛而蜷縮著,嘴角不知在何時被咬破,滲了幾絲鮮血出來。陳小果立刻折一塊木片擦凈了塞進他嘴里,寬慰道:“若是疼得慌就咬它,等孩子生出來就好了。舉頭三尺有神明,神官會庇佑柳相的?!?/br> 這間廟宇甚是窄小,柳柒躺在一尊銅鑄的佛像腳下,微一抬眸便能瞧見莊嚴的銅像,倒真是應了“舉頭三尺有神明”這句話。 半個時辰后,他的腹部仍舊沒什么變化,孟大夫不得不再次冒險艾灸,痛感逐級增加,柳柒疼得冷汗淋漓,雙目布滿了血絲。 司不憂將他扶坐起來,一點一點地往他體內輸送內力。 遽然,柳柒覺察到下腹傳來一陣利刃割rou的痛感,他下意識抬手去摸,卻被孟大夫及時制止了:“不可亂動。” 柳柒咬緊木片,額上的青筋悉數(shù)顯現(xiàn),異常猙獰,停滯在鎖骨附近的蠱氣竟在這一刻有了蔓延的趨勢,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攀上脖頸。 孟大夫眼底閃過一抹慌亂,但很快又恢復如初,他將熏了艾的拇指壓在柳柒的足三里xue,帶了幾分力道按摩著,柳柒登時疼得弓起了腰,嘴里的木片“咔嚓”一聲斷裂開來。 “硯書!”司不憂迅速捏住他的下頜,趕忙對陳小果道,“再尋個物什過來!” 陳小果也有些慌亂,在原地不斷打轉,情急之下發(fā)現(xiàn)柳柒的行李中有一只木偶,便拿過來塞進柳柒嘴里:“這個結實,咬不斷!” 昆山玉碎蠱由內而外地啃噬柳柒的肚皮,縱然他習過武也難以忍受這樣的痛苦,滿頭烏發(fā)被掙得散落,面上亦糊滿了淋漓的水漬,一時間竟分不清是汗還是淚。 他的面頰蒼白如紙,指甲嵌入掌心,劃出了幾道猙獰的血痕。 司不憂見柳柒這般痛苦,很想封住他的xue位讓他安心睡一覺??纱伺e甚是冒險,一旦在生產時出現(xiàn)任何意外,孟大夫便不能及時察覺,無異于害了他。 司不憂含淚箍住他的雙手,啞聲安慰道:“很快就過去了,硯書再忍一忍罷……” 蠱蟲快速撕咬肚皮,下腹很快便出現(xiàn)了一道豁口,鮮血潺潺,如水柱般從此處滲出,腥氣融入雨夜,異常濕黏。 柳柒用力咬住木偶,嘴里不斷地漏出低啞的哀嚎聲,他的身體時僵時軟,一陣接一陣地顫抖著。 腹部的血口已經有一指來寬了,鮮血滲透衣裙,將身子底下的干草堆也浸染了。 陳小果不忍直視,忙轉過身背對著他們,嘴里不斷念著“福生無量天尊”。 蠱蟲的嚙齒比鐵刺更為銳利,人類的皮rou在它面前脆如薄紙。 慈祥的佛像之下,柳柒正遭受著開膛破腹的折磨,他的痛苦哀嚎早已掩蓋了淅瀝的雨聲,也掩蓋了蠱蟲啃噬皮rou的“噗噗”聲。 腹部的血口愈來愈寬,柳柒眼前泛著黑,灌入耳內的聲音似乎也薄弱了。 他緊咬著木偶,腦海里斷斷續(xù)續(xù)地浮現(xiàn)出幼時在紫薇谷的往事…… 身體被濃稠的鮮血包裹著,吸入鼻翼的是血的氣息,映入眼簾的是血的顏色,就連掌心也浸泡在血水之中,溫熱而又黏糊。 蠱蟲咬破肚皮后如離弦之箭迅速躍出,司不憂當即拾起一支干草,傾注內力后射了出去,被陽氣滋養(yǎng)得肥潤的蠱蟲頓時化作血漿淌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