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然是見不得人哈哈哈！”

    “上不得臺面的下九流！”

    “身子早已經(jīng)臟透了！”

    刺耳的言論不停地傳入秋辭夢和札香寒耳中，文姑神情波瀾不驚，佝僂的身形紋絲不動地矗立在這群魁梧的官兵中。

    齊玉宣和李凌云默許了官兵為虎作倀的行為，秋辭夢心中極為不滿，剛想上去與他們理論幾句，被札香寒牢牢地按住了肩膀。

    札香寒無聲地朝她搖了搖頭，使了個眼色示意秋辭夢莫輕舉妄動。

    秋辭夢心下了然，既然剛才札香寒向他們服軟示弱，李凌云不僅選擇無視，更是出言不遜。

    這些食朝堂俸祿的酒囊飯袋！

    北境的外族侵擾，南境的天降旱災(zāi)，不想著如何法子解決，挨個把注意打到了她們風(fēng)月閣上。

    秋辭夢不愿再想下去，因為這樣這會徒增煩惱，風(fēng)月閣的實際掌控者是宣三娘，姑娘們的賣身契皆在她手中。

    至于如果宣三娘遭遇了牢獄之災(zāi)，風(fēng)月閣覆滅，她和札香寒她們何去何從，秋辭夢不知。

    秋辭夢嘆了嘆，拂下札香寒按在她肩膀上的手，掩面轉(zhuǎn)身走向文姑，在眾目睽睽之下，扶著文姑走進了東苑。

    札香寒站立不安地琢磨片刻，對齊玉宣和李凌云躬身行禮，語氣冷漠道：

    “二位大人請自便?！?/br>
    語罷，甩袖追上秋辭夢和文姑的腳步。

    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氣，下九流也有橫眉怒目之性。

    齊玉宣和李凌云面面相覷半晌，底下的官兵捉摸不透兩位大人的意思，推搡幾下，終于有一人小心翼翼地湊近詢問：

    “齊侯爺，尚書大人，這東西兩苑咱們還封不封？”

    “封！愣著干嘛，還不趕緊把人攆出去！今天就算把全風(fēng)月閣的人抓完了，都必須把朝廷的命令辦了！”

    李凌云冷哼一聲，只怪那宣三娘不識趣，早說了讓她把秋辭夢送上他府中，好說歹說，她宣三娘回回都搪塞他。

    否則今日他還能瞧在情面上留下一苑供這些姑娘們居住。

    “李大人，在下早已在慶春樓定下席位，據(jù)聞慶春樓近日請了蘇南地區(qū)有名的廚子?！?/br>
    李凌云祖籍蘇南，幼時養(yǎng)育在祖母膝下，最喜食蟹粉湯包和桂花雞頭rou，齊玉宣精心為他準備了美食佳釀。

    為官之道，無非八個字，“橫取中庸、亦敵亦友?！?/br>
    齊玉宣看李凌云松了臉色，伸手作揖，“李大人，關(guān)于查封風(fēng)月閣，本侯還有諸多事宜與您商量，請。”

    “既然侯爺如此誠懇，熱情難卻，在下只能順君之意，請。”

    伴隨著齊玉宣和李凌云的離去，那些官兵魚貫而入地闖進東西苑，封令驅(qū)散姑娘和小廝，查封每間院子。

    與風(fēng)月閣的東苑僅一墻之隔的京城運河上，一艘華美的畫舫中正有兩人煮酒對論。

    “橫取中庸、亦敵亦友，姜大人何意？”

    江風(fēng)落入職翰林院后，不少朝中之人來與她結(jié)交，面前的姜道成姜大人倒與其他人有些不同。

    姜道成任職督察院右副督御史，在京城的官場宦海中沉浮多年，是中立派的中流砥柱。

    姜道成摸了摸自己須起的長胡，老神在在地問起江風(fēng)落：

    “我長你數(shù)十歲，下了朝，我且稱呼你一句小友。江小友，你可看清了當(dāng)今朝堂上的局勢？”

    江風(fēng)落點頭道，胸有成竹答復(fù)：“朝堂分三派，擁立太子自成一派；皇上雖日漸消瘦，但在朝堂中根基深厚，可目前太子黨隱隱與皇上一派有抗衡之勢；再者——”

    江風(fēng)落別有用心地瞄了一眼姜道成，思量著今日姜道成約見他的用意，抿了抿嘴唇，斟酌措辭說：

    “再者便是獨立于其余兩派的人，朝堂上兩派的官員稱呼他們?yōu)榇琅！！?/br>
    牛教三遍尚且還會轉(zhuǎn)彎，而像姜道成這類的官員，即不依附太子，亦不愚忠于皇帝，大多數(shù)都身在御史或者監(jiān)察之位。

    “哈哈哈哈，好！好！好！”

    姜道成舉杯仰頭一口飲盡燒得guntang的熱酒，火辣辣的滋味讓他直呼“爽快”，爽朗豪放的笑聲響徹整個畫舫。

    外面乘船的船夫在外咿咿呀呀地唱起民間歌謠，無絲竹管弦相配，粗獷的鄉(xiāng)音伴隨著江面蕩漾的圈圈漣漪，擴散在江畔兩岸。

    江風(fēng)落目露狐疑地盯著姜道成，心中飛速地猜測他的言下之意。

    她是新科探花，倚仗皇上器重，遂了她先前的心愿，成功入職翰林院，參加完各大宴會后，確乎是結(jié)識了不少同僚。

    可她明日才正式上朝，姜道成究竟有何目的？難道也如其余人一般拉攏她站隊？

    姜道成贊許般深深地看了一眼江風(fēng)落，悠悠然地說：

    “為人處世最講究一個中庸之道，兩端平衡，做官亦是做人，官場中的彎彎繞繞非爾等可想。

    你與那些同僚，面上是朋友，可背地里他或許會把你當(dāng)作敵人，你想遷升，不免要與他爭奪利益，久而久之，你們自然也就成了敵人?！?/br>
    江風(fēng)落神色不解道：“承姜大人指點，可這世間總有心意比鄰之友，古有伯牙子期之交，想來亦敵亦友怕是不妥?！?/br>
    姜道成將煮好的烈酒遞給江風(fēng)落，眼神懷念，似乎是在透過她的軀殼看向一位故人。

    江風(fēng)落接下這壇酒，出于禮儀，低頭悶悶地喝了一口，她少有飲酒，酒還未到肚腸，滑過喉嚨，便嗆到了，不停地咳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