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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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騫僅愣了一下,便恍然大悟。 曹髦卻還是一臉的茫然,他不解的問道:“士季這是何意?” “方才不是還稱贊王將軍的戰(zhàn)略嗎?為何又要讓朕給他下令,催促他進軍呢?” 鐘會笑了起來,“陛下,這不是給王將軍看的,這是給吳國跟蜀國所看的?!?/br> “王將軍在襄陽多年,吳人對他極為了解,在他拿下江北之后,吳人定然會覺得他會停止進軍,全力防守?!?/br> “可倘若陛下下達了詔令,那就不同了,無論是吳國還是蜀國,都不會輕視這件事?!?/br> “只是一道詔令,卻可以拖延他們不少的時日,為了維持應對王將軍進軍的軍隊,他們的消耗都不會太少?!?/br> “若是有機會,就不能讓他們過的太舒服,要時不時讓他們覺得有威脅才是?!?/br> “過去臣曾提出了蜀急吳緩的戰(zhàn)略,到了如今,吳國因為孫綝,內部矛盾大大緩解,新皇帝輕易的將他們凝聚在了一起,丟失了江北,更是讓他們不敢輕易再內訌?!?/br> “故而,如今該采用新的戰(zhàn)略,我稱之為,時急時緩?!?/br> “陛下,當今拿下江北,就猶如以手遏蜀吳之咽喉,若是一直以急,恐失了力氣,倘若一直以緩,又無威懾,時急時緩,最是致命” 鐘會瞇起了雙眼,臉色甚是得意。 曹髦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他心里卻是忍不住想到,你這不是什么急緩戰(zhàn)略,你這是在釣魚戰(zhàn)略啊,松開再收緊,一點點的拉扯,最后將魚弄得再無力氣,然后再迅速收鉤。 “不愧是士季??!就如士季所言!” 鐘會在這段時日里非常的忙碌,國內的諸多事情都離不開他,決策時他要上場,戰(zhàn)略他得提主意,做事還是他來出面。 可鐘會卻還是樂在其中的。 “士季啊,原先與你說的租種之事,你考慮的如何???” 曹髦又問起了耕地制度的事情。 鐘會在參與決策之后,就去進行了考察,他先是去了工部,查看淮南的成果。 耕犁從直轅變成曲轅,就能將效率大大增加,這并非是什么難懂的技術,也不是什么需要太大成本的事情,零件雖然增加,但是對大魏這種官方組織耕地的制度來說,這不算是大事。 而翻車筒車之類的在農業(yè)上都是屬于神器。 鐘會此刻開口說道:“陛下,淮南的糧產確實因為新工具而提升,但是耕犁在改進之后,從短臂變成長臂,淮南多稻,倒是有利,只是在河北等地,百姓們多種麥粟,此物的成效只怕就沒有那么明顯了,其余東西也是同樣的道理,不同的地區(qū)所能用的東西是不同的?!?/br> “過去未能普及,不只是因為沒有人愿意去普及,還是因為地方不適用此物的原因?!?/br> 曹髦點了點頭,“士季說的有道理?!?/br> 鐘會隨即又說道:“但是,臣又找了魯尚書,來詢問這件事?!?/br> “魯尚書認為,陛下的想法是可行的,雖說明面上會導致稅賦下降,但是當今屯田成本還在不斷的增加,各地的屯田事一言難盡,每年他們都會上奏,光是農具的修護所用,就接近了購置同等農具所需的費用” “魯尚書覺得,若是能將公田租與原先的耕民,縮減屯田所需,又能使民勤勉,是能做到收支不受太大影響的。” 曹髦一時間都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大魏上下,藏污納垢,屯田部門同樣如此,別以為屯田部門里的都是鄧艾這樣的人,這個部門的收益可也不少,若是“有心經營”,那能謀取的利益簡直比地方官員還要多,畢竟需要多少農具,需要多少種子,產出多少,基本都是他們說了算的。 而若是租給百姓,那屯田部門所能插手干預的地方就不多了,廟堂的成本下來后,對財政造成的影響也不會太過龐大。 當然,影響肯定還是有影響的。 聽到兩人的談話,陳騫有些懵,他并沒有參與過內臣會議,對這件事是完全不知情的。 可他又不敢問。 鐘會繼續(xù)說道:“陛下,這也未必就不是好事,這件事對吳,蜀之臣或許不會有什么影響,但是若是他們的農戶知道了情況” “只怕前來我大魏的亡民會越來越多啊。” 曹髦說道:“那士季覺得,這件事該交予誰來cao辦呢?” “魯尚書可以?!?/br> 鐘會很是干脆的回答道。 曹髦有些驚訝,他還是頭次看到有大臣能這么迅速的得到鐘會的認可。 在讓這兩個人離開之后,曹髦決定親自前往尚書臺去找魯芝。 張華也迅速備好了車,曹髦換上了厚衣裳,就離開了太極殿。 張華也被他強行拉到了馬車內。 “朕可是有好些時日不曾見過諸多名士了,就連阮籍也是稱病不來,他們如今在做什么呢?” 張華如實稟告道:“陛下,除卻山濤之外,其余幾個人整日都聚集在一起,做些文賦,不談國事一如當初司馬師之時?!?/br> 此處只有他跟曹髦,故而他對著司馬師也是直呼其名。 曹髦忍不住感慨道:“沒想到啊,有朝一日,朕都成了司馬師那樣的人,竟然逼的他們只能避世作樂” 張華對此有些不滿,他開口說道:“陛下,當初我還敬重他們的為人,覺得他們不愿意服從強權,雖然沒有敢挺身而出,但是也能算得上是義士可如今看來,這些人值得稱贊的地方也就是這些了,他們就不是能用以治理天下的人?!?/br> “陛下不必在意這些人,任由他們去避吧,總會有愿意為王事的人?!?/br> 曹髦瞥了一眼張華,“可我記得,茂先當初跟他們” “臣有文采,可文采不為經略所用?!?/br> 張華平靜的回答道。 張華最初跟這些名士們的關系極為不錯,因為張華的文采很高,寫出的文賦非常出色,被名士們所認可。 但是,張華跟他們畢竟是不同的,張華是個能干實事的人,也是有心去做實事的人。 曹髦調侃道:“這些可都是清高名士,茂先怎么能無禮呢?” “當今天下的名士,自命不凡,蔑視禮法,清高脫俗,實際上,都是因為有家產而已,倘若他們是如臣這般的出身,需要牧羊為生,想來就不會有如今的清高和脫俗了?!?/br> 曹髦忍不住笑了起來,“你說的也有些道理?!?/br> 尚書臺跟原先已經不同了,起初的尚書臺,有種寧靜祥和,雖然是辦實事的部門,可官員們看起來都是不慌不忙的模樣,但是如今嘛,大小官員進進出出,來往不絕,各地都傳出激烈的爭論聲,終于像是個辦事的地方了。 曹髦不想要驚動太多人,可他出現(xiàn)在這里,還是令群臣都停下了手里的事情,紛紛前來拜見。 曹髦讓他們繼續(xù)做事,只是單獨留下了魯芝。 魯芝這個人,跟張華差不多。 他們倆都是大戶人家,先祖都是闊氣過的。 可到了他們這一代的時候,已經變成了寒門里的寒門。 魯芝在很小的時候,父親被被軍閥郭汜所殺,他從此開始流離失所,四處謀生。 十七歲的時候終于在雍州定居了下來,開始讀書求學。 就是因為體會過民間疾苦,知道底層百姓的生活,魯芝成為了一個另類的魏晉名臣,他為人清廉,體恤百姓,治政出色,在他治理天水的時候,他治理當?shù)氐谋I賊,建立市場,庇護商人,安撫百姓,最后連當?shù)氐那己紝λ卸鞔鞯?,不曾有過一次叛亂,這在涼州可是非常難得的成就了。 當初曹爽要投降的時候,魯芝就苦苦勸說他,讓他不要投降,結果曹爽不聽他的,后來司馬懿要治他的罪,他一點都不怕,不失氣節(jié)。 司馬懿非常敬重他的為人和才能,就特意赦免了他。 他一生都很清廉,最后連司馬安世都看不下去了,覺得他過的太苦了,弄得好像自己怠慢了賢臣,于是乎,安世給他打造了有五十個房間的宅院,又每年賜予大量的錢財和車馬。 這弄得魯芝都很無奈,只好上書,說自己年邁要回鄉(xiāng)。 最令人困惑的是,在魯芝死后,安世親自給他送了大量的陪葬品,以及有百畝的墓地,這位一生清廉的老爺子的墓地卻比那些大貪官都要奢侈 反正在安世的麾下想當個清官是挺有難度的,但是寬厚也是真的寬厚。 曹髦笑著說道:“今日,士季與朕說起您來,得知您對耕地之事有些建議,特意前來詢問?!?/br> 魯芝雖然不知道皇帝為什么會重用自己,但是他為人剛烈,倒也沒有忌諱什么,當即就將自己與鐘會的交談復述給了曹髦。 “哈哈哈,國有大賢,今日從您這里所得知的事情,當真是比王將軍的捷報還令人開心?。 ?/br> “這件事,朕就完全交予您來進行了,尚書臺各部,應當全力配合?!?/br> 魯芝看起來還有些茫然。 “陛下,臣只是說了幾句,并不知大概” “無礙,具體的想法,朕現(xiàn)在就與你細說,往后的cao辦之事,您盡管自主cao辦就是了,朕絕不干涉??!” 第176章 像我一樣 洛陽城門口,王元看到前來盤查的甲士,下意識就想要躲避。 看到站在一旁的劉路,他猛地反應過來,不對啊,我現(xiàn)在是在給皇帝辦事,又不是那山里的盜賊,我憑什么要怕呢? 他隨即仰起頭來,毫不畏懼的與那些甲士們對視。 看到他這個模樣,原本還對他有些懷疑的幾個甲士也停下了腳步。 劉路帶著王元就這么進了城門,城門的甲士拿著劉路所提供的證明查看了一遍又一遍,卻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問題。 劉路帶著王元走進了城內,他對這洛陽很是熟悉,開口說道:“你看,這進出城池就是要最先給弟兄們交代的事情了?!?/br> “都是給陛下辦事的,這般畏畏縮縮,成何體統(tǒng)???” “這都沒進城,就要被甲士給抓起來?!?/br> 王元深以為然,不斷的點著頭。 自從接到了皇帝的命令之后,劉路就開始跟王元一同cao辦這件事,在皇帝所派遣的那位老典事的幫助下,他們成功的培養(yǎng)出了第一批典事官,共計有四十多人,分別派往了河南各地。 這也代表著典事府的正式成立,而這一次,劉路帶上了王元,開始巡查各地典事府的運作情況。 可這典事府的第一次行動,卻沒有他們想象之中的那么順利。 他們所派去各地的人,成功安頓下來,變成當?shù)匕傩盏倪€是少,大多都是被抓了起來,或者是看到事情不對就給跑掉了。 這讓兩人都覺得有些沮喪。 很多事情,想起來很美好,可做起來卻很有難度。 指望著一群沒有什么水平的山賊能在數(shù)月內變成精銳的jian細密探,這還是有些太勉強了。 曹髦的諸多政策其實也是如此,曹髦自己看著覺得沒有什么漏洞,但是真正執(zhí)行下來的時候,卻是能發(fā)現(xiàn)很多不曾預料到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