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平凡生活 第16節(jié)
陽光透過窗戶隱隱灑落下來,屋子里倒沒有多黑,滿屋子找了個遍也沒找到,倒翻出來個粉蝴蝶樣式的風箏。 宋慧娟直起身子歇了會兒,拿起那風箏瞧了瞧,越看越眼熟,翻到右角一看,那上面還有她的名字,這不是自己的風箏嗎? 說來,這還是很小的時候,大約四五歲的時候罷,那時候她娘還活著,日子過得也還行,春天里便糊了兩只風箏給她和老大玩兒,不知怎的她的那只被一陣風給吹跑了,沒想到這風箏原來是在這兒呢。 嘆了兩聲氣,宋慧娟便抬頭向前看了,連那么多年前的小玩意兒都翻出來了,難不成不在這兒嗎? 可這么珍貴的東西不在這兒還能在哪兒呢? 宋慧娟猛地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腦袋,走到東頭那間老房子里,這曾經(jīng)是趙老爺子的房間,或許會在這兒。 這屋子里看起來就比趙學清那間更沉重了,東面立著一面墻的黑漆架子,上面已經(jīng)沒得多少東西了,宋慧娟擦了上面的灰,一個個打開看,都沒有。 連這兒也沒有,可滿屋子再沒有其他能放的下算盤的地方了。 不知怎的,宋慧娟總覺著這么寶貴的東西就在這間屋子里藏著,可到底藏哪兒了呢? 找了半晌,宋慧娟也顧不得什么了,再拖下去時間就快來不及了。 宋慧娟朝著香火桌上的牌位拜了三拜,默默念叨了幾句,再起身就徑直朝那香火桌的后面走了過去,每個牌位都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只有趙學清母親的牌位上不大一樣。 那牌位下面的桌里層嵌了根木釘子,輕輕一按,只聽得那下面輕輕一響,卻沒見有什么東西出來。 宋慧娟蹲下身子,這才瞧了個明白。原來這算盤是嵌在桌面里層了,木釘子一按,才顯了出來。 可是現(xiàn)在看見這算盤,宋慧娟就更發(fā)愁了,藏也不是,不藏也不是。 或許,原來這地方就藏得挺好,要是取出來了她哪兒還能想到更好的去處呢? —— 宋慧娟到家已經(jīng)四點多了,院子里沒一個人,先打了水擦了擦臉,又倚著床頭查了一遍布票。 足足有二十四尺的布票,今年發(fā)的份額全在這兒了。 其實也不多,一人做身衣裳也不剩啥了。 宋慧娟不大記得上輩子自己出嫁前給他們收拾了啥衣裳,不過晌午曬被子見那床頭放著冬天的衣裳也夠穿,每人就做身襯衣褲子,不拘啥時候都能穿。 況且按著陽歷也快四月了,小襖棉褲也穿不幾天了,還是做襯衣褲子好。 至于尺寸她不用量,做衣裳做的多了打眼一瞧就知道個大概。 三個弟弟的衣裳稍做大一點,來年還能穿,一個個都正是長個頭的時候。 等過幾天再去公社一趟換了布,還得想想法子兌些糧票,再不行也得想點法子囤點糧食。 到了晚間,陳如英也回來了,兩人一個燒鍋一個做飯打著配合。 吃過飯,陳庚望還沒回來,宋慧娟便與張氏說了一聲,趁著夜色去了那知青點。 人還沒走到那知青點,遠遠地就見一群大男人站在門外說笑,手里都夾著一根香煙,吞云吐霧。 一時間,宋慧娟便做了決定,還是明兒再來吧。 不等她轉(zhuǎn)回身離去,趙學清就遠遠地看見了她,對那群人擺了擺手,便朝她跑來,“慧娟?!?/br> 宋慧娟回過身,聞見那股子嗆鼻子的煙味,心里便有些想吐,拍了拍心口還是忍住了,“你咋也吸煙了?這對身子不好,還是少吸點好。” “哎,不吸了,不吸了,”趙學清說完便掐滅了煙頭,“你咋來了?” “你還說,”宋慧娟眼神往身后那群人瞥了瞥,沒敢說出來。 “走走?” —— 漫天的月光將路上那兩人的影子拉得越來越長,女人走在里側(cè),男人走在外側(cè),走得幾步便不動聲色的往外移了移。 “你真不記得那東西放哪了?” 回來的路上宋慧娟越想越覺得奇怪,畢竟藏得那地方算得上是個隱秘地方了,他要是真擔心,提前來的那幾天怎得自己沒親自回去一趟。 趙學清笑了笑,“真記不得了?!?/br> “你就騙我吧,”宋慧娟嗔了他一眼,心里知道他繞了那么大圈子,不過是為了找個理由給她那些糧票布票罷了,“下回你再這樣,就別想讓我給你捎啥東西了。 趙學清看著她終于露出的那笑容,嘴角便往上翹了翹。 這時,宋慧娟看了看前后,壓低聲音,“不過,還真讓我給找到了。” 趙學清有些驚訝,“真找到了?” “嗯,”宋慧娟點點頭,“我想著我都能找到,要真進了什么人,說不定也能找到,所以我換了個地方?!?/br> 趙學清挑了挑眉,看著她,問道:“哪兒?” “你屋里那床下面有塊磚松了,我給藏那里面了,平??床怀鰜?,除非挨個敲開了磚去看?!?/br> 趙學清聽完笑了,“你怎么想出來的?。俊?/br> “不是我想出來的,是我找的時候趴在那下面看見的,不過你放心,那兒地方小,像你這么高的個子還真不一定能趴下去哩?!?/br> 趙學清看著比劃起來的宋慧娟,仿佛回到了從前,又深深地將人看進了眼里。 —— 等宋慧娟回到陳家,陳庚望還沒回來,她便燒了熱水端著進了西屋。 趁他還沒回來,自己好好擦擦身子。 水倒不稀罕,原是每個村才打一口井,但陳家這口井是老早之前自家老人掏錢打的井,是以不用每天早晨去排隊挑水,隨吃隨打,方便得很。 她自己家也是要去村里的井挑水吃,原先是爹去挑水,后來是自己挑,人小,挑不滿一桶就半桶半桶地來回挑,現(xiàn)在也交給老大老二了。 扣上門,滅了燈,把熱水倒在小盆里,稍加幾瓢冷水也夠洗兩回了。 夜間還是有些冷,干脆利落地脫了小襖棉褲,早些洗完還能捂著點熱氣兒。 到底她洗再快還是沒快過那人。 陳庚望邁著大步推開堂屋的門,正要上前推那屋里的門,倏地從里面?zhèn)鱽砟菋D人的聲音。 “別……廚房灶里有飯,快涼了?!?/br> ??? “我進來取個東西,”陳庚望立在門前,沒得動作。 那屋里的婦人還不開門,磨蹭得很。 “急著哩,”陳庚望皺了皺眉,提手拍門,“做甚呢?開門!” 宋慧娟聽得那人語氣要惱,手上套衣裳的動作不覺加快,匆匆抬腳就要趕過去開門。 那婦人真是磨蹭,就是睡了再起身哪兒要得這么慢?! “嘭!” 一聲“哎呦”緊接其后,屋里屋外的人嚇得一激靈。 門在打開,那婦人跛著腳披散著一頭的濕頭發(fā)。 衣衫不整! “咋了?”陳庚望語氣生硬,可手還是伸了過去就要扶人。 “踢著床角了,”宋慧娟指指那床,握著他的小臂把身子的重心移了過去。 陳庚望不自覺的往下瞥了眼,又猛地轉(zhuǎn)過頭,這婦人真的笨的很,怎的走個路還能撞上? 宋慧娟被他扶到了床邊,自己倚著床梆子看腳,那人轉(zhuǎn)身點了煤油燈。 翻了半天找著個本子,臨走前又把手里的煤油燈遞了過來。 宋慧娟接過,映著燈光看了看,沒啥大事,就是有點淤青,索性提著燈,端著床尾的水盆去了院子里倒。 那一頭的濕頭發(fā)還沒干,這時候也沒啥那吹風機,只用塊毛巾擦了擦。 忙了一天,實在累得很,宋慧娟大晚上的也顧不上擦太久,頭發(fā)全部擼到床外側(cè),墊著毛巾,被子一蓋。 等陳庚望回來的時候那婦人已經(jīng)睡了。 趁著月色,坐在灶前扒了幾口飯,腦子里閃過那婦人的模樣。 衣衫不整的模樣。 怪不得開個門那么慢,趁自己不在偷偷洗澡來著。 “咳咳……” 嗆著了! 這么一想她好像從嫁過來還沒……還沒在家洗過澡哩。 過年那一回應該是跟著村里的人去大隊的澡堂洗的,那時候自己沒注意,不過也交代了她幾句,在家洗這還是頭一回。 鼻下一熱,陳庚望伸手摸了摸。 …… 這天兒可真干! 打了盆冷水拍拍額頭,仰著脖子吹了好一會兒冷風。 陳庚望洗漱好輕聲上了床,外側(cè)的婦人平躺著。 她睡的很安靜,身子骨不大,只露個頭在被子外,其余的都縮在被子里。 可想起早上那事,陳庚望就又生氣了,這么個婦人天天腦子里想的什么。 膽子是真大! 有哪個婦人回娘家不讓自家爺們兒陪著的? 原來他只以為她有事瞞著自己,今兒才知道她瞞的這事有多大。 他看不透這婦人,說她膽子大可想起她蠢笨的樣兒也不覺得,反正膽子不小。 思來想去還是得問明白,要是隨著她去,還不知道會惹出啥禍呢? 陳庚望嘆了口氣悶氣,總歸她那肚子里還揣著自己的孩子。 夜深了,偶爾響起幾聲蟈蟈叫惹得人心煩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