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平凡生活 第20節(jié)
陳庚望映著屋外透進(jìn)來的月光,仔仔細(xì)細(xì)的打量著身旁的婦人,他不敢確信,又上手去摸。 那婦人似乎被他摸得發(fā)癢,伸出手拍了兩下,便朝外側(cè)過身子,不容他再上手了。 陳庚望松了手,躺在里側(cè)回想著夢里的人和事,實在不像是假的,太真實了,那老婦人就像是老了之后的宋慧娟,可那老同志是誰? 實在太眼熟了,一時半會,他想不起來到底是誰,腦袋沉沉,想著想著便睡著了。 —— 宋慧娟再醒來,天已經(jīng)大亮,院子里安靜的很,身邊那半邊早沒了人影,想起昨兒夜里的事,又有些疑惑,他還會做噩夢嗎? 想不明白,她穿上衣裳,往外一瞧,總覺著安靜過了頭,似乎不大對勁。 那門往里一拉,居然拉不開,透著門縫再一瞧,外面竟然上了鎖。 宋慧娟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干的了,他怎么就這么能折騰呢?! 這人和上輩子不是一個人吧?! 誰家會做出這事來,全村,不,全公社也難找才這么一個。 心里急著上茅房,宋慧娟只得朝窗戶外喊人。 喊了好一會兒,也沒見個人影。 婆婆張氏不知道又去哪家閑逛了,可陳如英呢?怎么也出去了?! 難不成那陳庚望和誰都沒說一聲,就給自己困這兒了?! 宋慧娟真是氣不打一處來,鳴再久的鼓,沒人來也是白白浪費力氣,她沒辦法,只能平復(fù)了心情,轉(zhuǎn)移注意力,轉(zhuǎn)頭倒見那桌子上放著一個碗。 宋慧娟走近了瞧,一碗雞蛋羹,一個窩窩頭。 合著那人飯都給自己備好了,她還真是小瞧了他,這人簡直就是流氓! 人也出不去,宋慧娟到底吃了飯,又拾起了布料接著做衣裳。 晌午記了分,陳庚望早早趕了回來,院子里一個人也沒,透過窗戶,看樣子那婦人還睡著呢。 陳庚望開了鎖,腳還沒來跨進(jìn)去,一個身影嗖地一下就跑出去了。 陳庚望愣了愣,連忙跟上去,只見那婦人停在了后院茅房,他悻悻地摸了摸鼻頭,轉(zhuǎn)身回了屋。 心中腹喃:怎么也沒想到把這事忘記了! 陳庚望踱著步子看了看,那一臂大小的衣裳已經(jīng)做好了大半,旁邊還有個虎頭帽的樣子。 聽見門外的動靜,陳庚望老神在在的拉開凳子坐下。 宋慧娟推了門,也不看他,也不理他,蹬了鞋便又躺下了。 她也是想明白了,他既然有法子折騰,自己不干也得了清閑,都隨他去,看他能折騰到什么時候?! 陳庚望瞥見她那一系列動作,不覺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對,她不聽話非要下地那就用自己的法子,總是為了孩子,完全罔顧了自己的私心。 他坐著沒甚滋味,那婦人連搭個話也不會,還給自己甩臉子。 頭發(fā)長見識短! 想起那老同志,他便又發(fā)起了愁,滿村子他都看遍了,沒一個像的。 宋慧娟也不理會他,晌午吃了飯也不做衣裳了,時間足得很,就養(yǎng)足了精神慢慢做。 睡過午覺,陳庚望見那婦人還閉著眼,也不知睡沒睡,反正門他是要鎖的。 “別鎖,”宋慧娟聽見動靜,白了陳庚望一眼,可陳庚望看見了,手上拿鎖的動作依舊不停,宋慧娟只得開了口,“我不去!” 陳庚望停下動作看過來,似乎一定要她低頭認(rèn)錯。 “衣裳做好了還得曬曬呢,”宋慧娟心煩地直起身子,可陳庚望依舊沒個反應(yīng)。 “算了,你去鎖大門吧,”宋慧娟干脆破罐子破摔,隨他折騰。 陳庚望聽了,覺著她說的也對,點點頭,真就鎖了大門。 陳如英倒不樂意了,大哥鎖了門自己咋出去找冬梅呢? “大哥,”陳如英跑出來,望著門外的陳庚望,“我還得找冬梅呢,給我放出去吧?” “小姑娘家家的,不許亂跑。” 一個兩個都往出跑,成什么樣子! “大哥!” 宋慧娟聽到陳如英的哭腔,沒想到那人還真要鎖大門,干脆掀了被子起身。 “放小妹出去,”宋慧娟擦著陳如英的小臉,喊道:“折騰我一個人就算了。” 可陳庚望鎖了門,抬起步子就要走,宋慧娟兩手趴在墻頭上,氣得只能大喊,“我不出去不得了,哪個門兒也不出。” 陳庚望依舊是頭也不轉(zhuǎn),只有那微微翹起的嘴角動了動,一拐兩拐,沒一會兒就看不見人影了。 宋慧娟也沒了法子,只能哄著陳如英去跳房子。 活了兩輩子,頭一回見這人竟然是個二皮臉,撕不下扯不動。 更奇怪的是,自己什么時候連門也不能出了! 宋慧娟沒法子,連累了陳如英,還好有一個樂子給小姑娘,不然自己的老臉真是丟盡了。 宋慧娟不知道的是,她那一嗓子,早被婦人們傳盡了全隊。 說什么的都有,有人說庚望家里是個沒能耐的,連門也出不了了,還有人說是陳庚望會心疼人,不讓自家婦人大著肚子下工。 這些流言蜚語只一下午就傳遍了陳家溝,好些男人們都羨慕陳庚望當(dāng)真是說一不二,還真是當(dāng)家做主哩! 傳著傳著,這話就傳到了張氏耳朵里,趕在下工前特意回了家里一瞧,那門口還真上著把鎖。 晚上吃飯的時候便沒給宋慧娟一個好臉色,她也知道那門是婆婆張氏開的,轉(zhuǎn)臉一問還能不知道嗎? 說到底都是陳庚望自己折騰的事兒,倒讓自己給背了黑鍋了! 連著幾日,那門上的鎖還鎖著,他們一家子倒能自由進(jìn)出,那門口邊上的石頭下面壓著一把鑰匙。 她也沒那心思,隨著那人折騰去,可過了兩天聽了陳如英傳回來的消息,她才知道這事真是不得了了。 宋慧娟原是不明白,明明同樣一個人,性子怎么變化的這么大? 苦想了幾天,才琢磨出點味兒來,晚上她等那陳庚望上了床,也知道他吃軟不吃硬,只能委屈自己了。 宋慧娟散開了兩床被子,便主動縮進(jìn)了里側(cè)。 到底顧著孩子,臨到關(guān)頭,陳庚望便主動停下,閉著眼喘著粗氣,大臂一伸攬著身旁的婦人。 “明兒別鎖門了,”宋慧娟有氣無力地趴在陳庚望的胸膛上。 陳庚望猛地睜了眼,渾紅的眼睛里凜冽出一絲冷意。 “都不知道叫人家傳成啥樣了?”宋慧娟拿著那粗糙的大手放在小腹上。 陳庚望竟一臉不在意的說:“隨他們說?!?/br> “娘也不大愿意人家這么傳你,何況你也該想想爹娘他們,”宋慧娟嘆了口氣,“叫人家說成這樣也得怨我這個兒媳婦哩?!?/br> 夜里寂靜,他沒再說話,她知道他那一家子才是他在意的。 “別鎖了。” 宋慧娟離了他的胳膊,側(cè)過身,蓋上自己的被子。 她不知道上輩子那么在意名聲和面子的人,怎么就能變成這樣了? 她不知道,一個人怎么就變得那么快?短短一夜的功夫,活像是變了個人。 她情愿他正常些,那樣才能護(hù)住孩子,至少還能養(yǎng)大孩子。 現(xiàn)在的他,她鬧不清楚,前途未卜,風(fēng)雨飄搖起來自己的孩子還能安然無恙嗎? 黑夜里,微風(fēng)習(xí)習(xí),一雙眼睛悄然睜開。 那具身體背著自己,微微蜷縮作一小團(tuán),那脊背很薄,小腹的形狀隱隱約約的顯現(xiàn)。 陳庚望感覺到了,這婦人只和自己打表面功夫呢,她心里不曉得是怎么想的。 她很奇怪,身上似乎有什么秘密,不為人知,或許和夢里的老同志有關(guān)系。 他伸了手,搭在那婦人的腰際,摩挲著微微隆起的小腹。 婦人的腰很細(xì),似乎稍用些力氣就能掐斷,那小腹卻是溫暖的。 總之,陳庚望有信心,不管她有什么秘密都逃不過自己的手掌心。 第20章 進(jìn)了四月,天便開始暖和起來,吃過早飯,宋慧娟盯著陳庚望出了門,總算是緩過來了。 她從不知道陳庚望是這樣極端的人,她以為人就算再怎么變,內(nèi)里也是沉默寡言的,不茍言笑的,做起事來也是有分寸有把握的,經(jīng)此一事徹底打破了自己的認(rèn)知。 眼下她鬧不明白陳庚望是怎么回事,既是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趁著天兒好打算接著做衣裳。 從針線筐里找根筆頭排料子,一塊一塊得排好了,畢竟能省下一點是一點,再按著筆印子裁好,接著就能縫衣裳了。 宋慧娟先做了身孩子的衣裳,許多年沒摸針線,索性孩子的衣裳小些,也不怕做壞了。 原是要等到新年才做新衣裳哩,可要做件棉衣裳還得有購棉證哩,棉花一年也是按人頭分,好年頭一人能分兩斤的棉票,要是不好了一斤也夠嗆。 莊戶人家的衣裳都是大的穿了再留給小的穿,棉花更是用到不能再用了。 何況她還想著做幾床被子,自己手里只有兩斤,這還是出嫁前老宋頭給的。 那年前隊里發(fā)的購棉證也在張氏手里,她不記得具體是多歲了,按著上輩子的算怎么著一人也有一斤。 她翻了箱子,沒見有新襖,許是年初沒做新襖,那票應(yīng)該還在婆婆手里。 現(xiàn)下她蓋的那幾床被子用的棉花也是從前在娘家攢下來的,還是得找時間想想辦法,不管是想啥法子,總歸這過冬的棉花還少不得。 先不說別的,只張氏手里屬于她這一份的,還是要想法子要回來的,何況等麥口老二也要娶媳婦了,搞不好還拿不到手里哩。 這一上午的工夫,宋慧娟就已經(jīng)做完了一件褂子,便起身看了看掛鐘,十一點多了,人很快就會回來了。 她準(zhǔn)備做飯,喊了陳如英燒鍋,涼拌個蘿卜,再蒸點野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