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香撥 第3節(jié)
阿姹嚇唬他,“你如果在姚州說這種話,要被殺頭的?!?/br> 阿普不屑一顧,“讓他來殺我的頭,我不怕。興許有一天,我還殺他的頭呢!” 阿姹說:“我也是漢人呀。” 阿普頓了頓,“你不是?!彼岷诘难劬Χ⒅㈡保f出的話令阿姹瞬間臉紅了,“再過幾天,你就要做我的女人了。” “你胡說八道!” 比起阿姹,阿普要鎮(zhèn)定多了。他用腦袋枕著手,換成仰面躺著,新愈的傷口被松針磨得麻酥酥作癢。他懶洋洋地說:“以后再也不拿彈弓打你了,也不拿蜈蚣咬你了,也不給你的飯里加料了,行了吧?” 阿姹抓起他的手咬了一口,“不稀罕!” 阿普嗤的笑了一聲,“你的牙,還沒有吃奶的波羅密鋒利?!彼麄冸m然年紀相仿,阿普卻比阿姹高出一截了。他想去摸摸她的牙,手伸出去,鬼使神差的,摸到了嘴巴上。她的兩片嘴巴是軟嘟嘟的。阿普在起初的魯莽后,很快大起了膽子,他抱住阿姹的臉,兩個人嘴巴鼻子撞在一起。 “呸呸呸!”阿姹使勁推開他,窘得說不出話來。 阿普的臉拉了下來,“呸什么?我的嘴又不臭。” 阿姹說:“我最討厭香云草和檳榔的味道?!?/br> “胡說八道。晚上阿母給了我一塊西番人的石蜜,明明是甜甜的味道?!彼箘拍笞“㈡钡膬深a,“你張開嘴巴?!?/br> 阿姹動彈不得,她才發(fā)現(xiàn)他力氣真大,脖子和胸膛都是熱烘烘的。她警惕地瞪著阿普,拼命閉緊嘴巴,“唔唔”表示拒絕。阿普氣急敗壞地罵她“笨蛋”,兩人僵持了片刻,阿普先卸了勁。他長胳膊長腿,胸膛還很單薄,脊梁骨也是瘦條條的,但一把就將阿姹摟到了懷里。 他揪著阿姹的耳朵,小聲說:“我看見木呷和寨子里的阿米子,就是那樣,舔嘴巴?!?/br> “呸呸呸!”阿姹搶過自己的枕頭,跑回了屏風背后。 日頭紅艷,薩薩領著一群小樸哨,款款地走過游廊。經(jīng)過阿普的屋子,房門還是閉的,她用指尖在嘴邊噓一聲,輕輕掀開窗扇,瞧見一對人兒四仰八叉地在榻上睡著,阿姹的腳架在阿普的肚子上,阿普的手攥著阿姹的辮梢,呼嚕聲此起彼伏。 薩薩捂著嘴笑,驚動了窗根下的白虎,它低低一聲咆哮,對薩薩亮了亮利齒?!皢?,”薩薩嚇一跳,“這畜生?!彼闹乜冢奔钡刈吡?。 薩薩把這事當成笑話告訴各羅蘇,并放出話,叫整個壩子的吐蕃行商、漢民工匠,都把他們最得意的物件送進府來,她要仔細挑一挑。薩薩對阿姹不是完全滿意,但張羅起婚事來,她很興致勃勃。各羅蘇和清平官南詔宰相議完事,被薩薩叫住了。 “寫一封信,給姚州都督府,不然怕達惹怪我們不周到哩?!彼_薩提起達惹,腔調(diào)總有些尖銳。 各羅蘇對婚事并沒有薩薩那樣看重——儀式而已嘛。他有自己的盤算,暫時還瞞著薩薩。他含糊地說:“達惹知道,知道?!?/br> 薩薩多疑地瞟一眼各羅蘇,但她從不在外人跟前揭穿他。反正達惹也并不是她在乎的,提起達惹,只是為了引出后頭的話,“不要報個信兒給皇帝嗎?” 清平官尹節(jié)曾在漢地做過官,最通禮儀,他附和說:“于禮,王公子女嫁娶,的確該上表請奏。” 各羅蘇不以為然,“天高皇帝遠,阿普篤慕也只是個沒有一官半職的小子,何必麻煩?” 薩薩沒有忍住,“結(jié)了婚,就是大人了,該提醒皇帝,要封他當世子了。” “封了世子,沒準要召他進京宿衛(wèi)做質(zhì)子,你也愿意?” 阿蘇拉則離群索居,跟阿母阿達已經(jīng)不親近了,還要把阿普送給皇帝當官,薩薩才不愿意。 各羅蘇覺得薩薩最近的動靜有些太大了,又叮囑她,“那些行商和工匠,也不要叫他們隨便在府里走來走去?!彼み^頭跟尹節(jié)說:“唉,女人和下人嘴不嚴,就算有鐵門閂,也不頂用?!?/br> 薩薩倏的拉下臉。 第4章 銀蒼碧洱(四) 尹節(jié)在廊下走。議事廳隔壁是書屋,屋門半掩。門口的菩提樹梢上掛著一把老黃楊彈弓,葉子層層疊疊的,連片鳥毛不見。 怪不得鴉雀無聲。準是遭了阿普篤慕的劫。 阿普又在搗什么鬼?尹節(jié)放輕腳步,推開屋門——他本意是要佯作發(fā)怒,猛地呵斥阿普一聲,卻看見阿姹,正老老實實地伏在案前。 阿姹略顯驚慌地抬起頭來,眨一眨眼睛,叫他:“尹師傅?” 這聲師傅叫得尹節(jié)好心虛。他名義上是阿普篤慕的師傅,各羅蘇特地騰了這件書屋,叫他教阿普漢文和禮儀,兩年間阿普拿筆的次數(shù),十個指頭也數(shù)的過來。尹節(jié)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阿普又跑了?”尹節(jié)皺著眉,見阿姹的案頭堆了一摞卷軸和冊子,“你在做什么?” “我在學寫字?!?nbsp;尹節(jié)拿起兩本書冊,一部鄭箋,一部字林。他又往阿姹的筆下一脧,緩和了臉色。阿姹的字跡很工整。薩薩得到漢文的佛經(jīng),都是交給阿姹去抄的。 尹節(jié)抱著彌補的心理,吩咐阿姹,“你再寫一篇字給我看?!?nbsp;阿姹答聲是,用筆管抵著下頦,面上露出猶豫的神情。 尹節(jié)溫聲道:“不要著急,想好了再下筆?!?nbsp;他把門扇打開,叫屋子里照得更亮些。阿普不來,這屋子倒是個能安靜讀書的地方。 在書櫥前徜徉了一會,轉(zhuǎn)身再看,阿姹手指扣弄著筆管上的紅漆,心思早不知道去了哪里。尹節(jié)一哂,心想:也不比阿普強很多。他有些不耐煩。 阿姹忽然將尹節(jié)一瞥,她很會察言觀色,“尹師傅,你是不是想吃茶?我有桑果,請你吃?!?nbsp;案頭還有一只紫檀匣子,一領織金袋子,袋子里盛了滿滿的紫紅桑葚,尹節(jié)道聲多謝,挽起袖子,捻了桑葚放在嘴里。桑葚是剛摘的,酸甜多汁,尹節(jié)吃完了桑葚,意猶未盡,待要伸手去掀開匣子,阿姹動作更快,若無其事地把匣子挪到另一頭,淡緋色的信箋也往遠處移了移。 尹節(jié)低頭一瞧,自己兩手被桑果的汁染得通紅,他頓時醒悟,阿姹是怕桑葚的汁染了她的匣子和信箋。她那一沓新制的花箋,纖薄致密,又有松綠鵝黃色,花鳥人物紋,還薰了香氣。 尹節(jié)挓挲著兩手,欣賞著她的花箋,說… 尹節(jié)在廊下走。議事廳隔壁是書屋,屋門半掩。門口的菩提樹梢上掛著一把老黃楊彈弓,葉子層層疊疊的,連片鳥毛不見。 怪不得鴉雀無聲。準是遭了阿普篤慕的劫。 阿普又在搗什么鬼?尹節(jié)放輕腳步,推開屋門——他本意是要佯作發(fā)怒,猛地呵斥阿普一聲,卻看見阿姹,正老老實實地伏在案前。 阿姹略顯驚慌地抬起頭來,眨一眨眼睛,叫他:“尹師傅?” 這聲師傅叫得尹節(jié)好心虛。他名義上是阿普篤慕的師傅,各羅蘇特地騰了這件書屋,叫他教阿普漢文和禮儀,兩年間阿普拿筆的次數(shù),十個指頭也數(shù)的過來。尹節(jié)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阿普又跑了?”尹節(jié)皺著眉,見阿姹的案頭堆了一摞卷軸和冊子,“你在做什么?” “我在學寫字?!?/br> 尹節(jié)拿起兩本書冊,一部鄭箋,一部字林。他又往阿姹的筆下一脧,緩和了臉色。阿姹的字跡很工整。薩薩得到漢文的佛經(jīng),都是交給阿姹去抄的。 尹節(jié)抱著彌補的心理,吩咐阿姹,“你再寫一篇字給我看?!?/br> 阿姹答聲是,用筆管抵著下頦,面上露出猶豫的神情。 尹節(jié)溫聲道:“不要著急,想好了再下筆。” 他把門扇打開,叫屋子里照得更亮些。阿普不來,這屋子倒是個能安靜讀書的地方。 在書櫥前徜徉了一會,轉(zhuǎn)身再看,阿姹手指扣弄著筆管上的紅漆,心思早不知道去了哪里。尹節(jié)一哂,心想:也不比阿普強很多。他有些不耐煩。 阿姹忽然將尹節(jié)一瞥,她很會察言觀色,“尹師傅,你是不是想吃茶?我有桑果,請你吃?!?/br> 案頭還有一只紫檀匣子,一領織金袋子,袋子里盛了滿滿的紫紅桑葚,尹節(jié)道聲多謝,挽起袖子,捻了桑葚放在嘴里。桑葚是剛摘的,酸甜多汁,尹節(jié)吃完了桑葚,意猶未盡,待要伸手去掀開匣子,阿姹動作更快,若無其事地把匣子挪到另一頭,淡緋色的信箋也往遠處移了移。 尹節(jié)低頭一瞧,自己兩手被桑果的汁染得通紅,他頓時醒悟,阿姹是怕桑葚的汁染了她的匣子和信箋。她那一沓新制的花箋,纖薄致密,又有松綠鵝黃色,花鳥人物紋,還薰了香氣。 尹節(jié)挓挲著兩手,欣賞著她的花箋,說:“這紙來得不易呀?!?/br> 阿姹粲然一笑,“尹師傅,你也喜歡這些紙嗎?沒有什么難的,舅母給了我一大摞?!彼畔鹿P,把余下的花箋疊起來,放在尹節(jié)手邊,“這些送給你去寫信。舅舅還有一支兔子毛的諸葛筆,我也討來給你?!?/br> 尹節(jié)忙擦一擦手,厚著臉皮將信箋生受了,“毛筆不必了,不必。”他哪堪如此殷勤,耐下性子,看著阿姹挺身端坐,落筆寫了“江南”二字,尹節(jié)心想:好沒來由的兩個字,便問:“你這是寫詩,還是寫信?” 阿姹道:“尹師傅,以前漢人有首詩,說:兩個好友,一人在北地,一人在江南,江南的人思念好友,就送枝梅花給他。詩里有一句:江南無所有,送君一枝梅——你讀沒讀過這首詩?” “難道不是:‘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前頭還有一句:‘折花逢役使,寄與隴頭人。’陸凱的《贈范曄詩》,可對?” 阿姹喜出望外,急忙點頭,“不錯,尹師傅,你真是滿腹詩書?!彼敛华q豫,將一首詩謄抄在花箋上,最后一句,則寫作“聊贈一匣梅”。細細吹干,再塞進封皮。封皮翻過來,上頭早已寫好了“皇甫公佶鈞鑒”一行字。 尹節(jié)疑惑,“這是?” 阿姹說:“我有個姑母,住在京師。我要寫信跟她問安。小時候她常教我念這首詩,我寫給她,她就知道我沒有忘記她??上н@個時節(jié)梅花已經(jīng)落了,匣子里是我用石蜜腌的青梅,雕了花,送給她嘗一嘗?!?/br> 府里的白爨女奴最善制雕梅,千里迢迢送去京師,雖然麻煩,小女兒一片赤誠,倒也無可指摘。不過,“這皇甫佶又是誰?” 阿姹不慌不忙,“我姑母的夫家姓皇甫,漢人做官的規(guī)矩很大,女人如果和外頭通信,會被言官們說壞話。所以我寫皇甫公收,而佶是我姑母的本名,府里的人一看,就明白這匣梅子是送給姑母的?!卑㈡本o緊抱著匣子,珍寶似的,“尹師傅,你常用官驛傳信,能幫我把梅子和信送到皇甫家嗎?” 尹節(jié)略一思索,“你姑母的夫家,是梁國公皇甫府?” 阿姹面露迷惑,“我只知道姑父叫做皇甫達奚?!?/br> 尹節(jié)把信放回匣子上,搖頭道:“我們的官驛只用來傳遞公文。普通的人家也就幫你寄了,梁國公是何等的門第?他是漢人宰相,我們是烏爨國主,私下通信,恐怕于他也不便。你這梅子還是自己吃了吧?!?/br> 阿姹眼里涌現(xiàn)失望,“我這信和匣子,隨便給他們查驗,也不行嗎?” 尹節(jié)說:“倘若要寄,還得驃信點頭才可行。” 阿姹央求道:“舅舅太忙啦,等他想起了,我的雕梅也成梅干了?!币?jié)生怕麻煩,只是搖頭,阿姹牙齒輕咬著下唇,烏黑的兩丸眸子透著不甘,她忽道:“尹師傅,烏爨臣服了漢人的皇帝,舅舅年年都要獻奇珍異獸給皇帝,正所謂‘憬彼淮夷,來獻其琛?!炙^‘食我桑葚,懷我好音。’吃了別人的桑葚,應該感念別人的好意。你難道沒有讀過毛詩嗎?” 尹節(jié)訝然失笑,“毛詩你讀得很熟呀?!?/br> 阿姹咄咄逼人,“你如果不幫我寄,我還要告訴舅舅,阿普篤慕一個漢字也不認識!” 尹節(jié)汗顏,那一沓花箋還在懷里,弄得渾身不自在起來。他想:這阿姹心眼如此多,比阿普還要可惡。只好將信和匣子接過來,又撇清道:“此去京師,路途也有一月之遙,到皇甫夫人手里,雕梅變成梅干,你可不要怪我喲。” 阿姹輕哼一聲,“變成梅干也不怕,還可以泡酒。但如果皇甫佶沒有回信給我,那一定是你怕麻煩,私吞了我的雕梅,銷毀了我的信。到時候我還要告訴舅舅……” “行了行了,”尹節(jié)往窗外一望,“阿普篤慕來了。” 外頭一陣風似的腳步聲,伴隨著呼哨聲,菩提樹枝仿佛遭了暴雨,猛地一甩。阿姹腦袋自門縫間探出去,見阿普手里抓著老黃楊彈弓,緊追著白虎,身影在院門處一躍,便不見了。 好險。阿姹輕舒口氣。 尹節(jié)望著她的臉若有所思。 把信收進懷里,尹節(jié)不經(jīng)意道:“阿姹這樣有孝心,怎么不見你跟段都督夫婦問安?” 阿姹的嘴巴很緊,從不在薩薩跟前提起段平和達惹?;氐桨盖埃捌鸸P,忍不住道:“我阿爺阿娘忘記我了?!?/br> 尹節(jié)笑道:“天下怎么會有忘記兒女的爺娘?” 阿姹垂下眼眸,那里是難掩的黯然——三年間她寫了無數(shù)封信,偷偷托木呷那些娃子們送出龍首關,卻都石沉大海。 段平和達惹把她送給了烏爨人,不打算再要回去了。 還不到??氨冗~節(jié)的正日,寨子里已經(jīng)歡騰起來了。娃子們整日扒拉阿普的耳朵,同他說悄悄話,之后阿普就從早到晚地不見蹤影。 阿姹不在乎??氨冗~節(jié),她每日扳著指頭,估摸自己的信走到了哪里。不過那些熱鬧的消息還是傳到了她耳朵里。據(jù)說有人自昆川的寨子來,懷里抱著一只遍體雪白的孔雀,喊價要賣一百匹繒布。還有大胡子的波斯商人騎著駱駝,頭上蹲著一只猴。那猴子神通廣大,像人一般穿靴戴帽,執(zhí)鞭策馬,還會演參軍戲。 阿普聽說有會演參軍戲的猴子,心里仿佛貓爪子在撓。翌日一睜眼就往馬廄跑。 薩薩在門口把阿普堵住了。“眼看要正式結(jié)婚了,還跟娃子們野個沒有完?” 結(jié)婚,不過是男女睡在一起。阿普這些日子和阿姹在同一張榻上,已經(jīng)習慣了。在他看來,就算正式結(jié)婚,也沒什么好期待的。他腦筋一轉(zhuǎn),說:“我要和阿姹去看阿蘇拉則。阿蘇拉則在要去節(jié)上誦經(jīng)?!?/br> 后天是??氨冗~節(jié)的正日,薩薩也打算去聽阿蘇拉則誦經(jīng)。想到大兒子,薩薩臉上便洋溢起微笑,她寬宏地點了頭,“天黑前回來?!?/br> 阿姹只來得及抓起一頂斗笠,就被阿普拽出了門。 阿姹和阿普騎馬,木吉牽白虎,其余的娃子們列隊跟上,各個背弓挎刀,威風凜凜。 阿姹掀起斗笠仰頭看,天瓦藍瓦藍的,染坊里最老的女奴也染不出這樣勻凈的顏色。他們沿著洱河畔,河面上漂浮著水牛的大彎角,有只藍眼圈、紅肚子、白尾巴的水稚停在雞頭米的嫩葉芽上,“噓!白尾梢紅稚?!卑⑵胀鲁鲎炖餁g叫的柳葉,從腰間摸出彈弓。 白虎被木吉悄悄松了韁繩,猛地往水里一撲,紅稚驚飛了。 “你這蠢東西?!卑⑵論P起鞭子,作勢要抽木吉。 娃子們卻突然歡呼起來,“大象!崇圣寺的大象!”阿普和阿姹忙扭頭看,隔著無邊的稻田,四只批氈戴彩的白象,被寺僧趕著往前走。山腳的晨霧未散,象群好像走進了云里去?!翱烊タ窗紫笪?!”娃子們一窩蜂地撒腿跑起來。 到了陽苴咩城,阿普卻大失所望。滿眼只是擠擠挨挨的人腦袋,象舞去年就看過了,白孔雀也不稀奇,金圭寺門口拴著一頭老駱駝,“木呷,演參軍戲的猴子呢?” 木吉告訴阿普:木呷在寨子里睡大覺,他說猴戲看夠了,晚上要去繞三靈。 阿普只能把氣撒在木吉身上,“找不到大胡子的波斯人,我就揍你?!?/br> 木吉率領娃子們,東張西望地擠進人群。阿姹和阿普下了馬,白虎在菩提樹下打起了呼嚕,阿姹摟住它的脖子,把臉蹭在柔軟厚密的皮毛上。 阿姹的臉也是白的,又白又滑,像新剝的雞頭米。她也在瞇著眼打盹,翹著紅嘴巴。阿普想起從自己彈弓下溜走的紅雉。 他使勁捏住阿姹的鼻子,阿姹的腦袋左右甩了甩。“喂!”她朦朧的眼睛漸漸瞪圓了。 “還有兩天,你就要做我的女人了?!卑⑵展室饴掏痰卣f,知道這話準會把阿姹惹惱。 果然阿姹的臉又憋紅了,她瞪著他,想說些什么,卻只憤憤地把頭扭到一邊。 阿普哈哈大笑,抓著波羅密的兩只耳朵玩。有許多人跑來看白色的波羅密,甚至愿意開出比白孔雀更高的價。阿普冷冷地拒絕了,心里實在很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