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香撥 第37節(jié)
“象牙染的紅撥片,你從彌鹿川撿走了?!卑⑻K拉則很平靜,不理會阿普的躲閃,“你拿著它,也沒有什么用,還給我吧。” 阿普抓起酒囊,喝了一口冰冷的青稞酒,他固執(zhí)地搖頭。 “你恨我嗎?”阿蘇的視線定在他臉上。 阿普奇道:“你是我兄弟,我怎么會恨你?” “我在彌鹿川放毒蛇咬你的,你差點死了?!卑⑻K拉則說,看到阿普的肩膀猛地繃緊了,他的聲音更溫和了,“我知道,你看見了,可你跟誰也沒說。” 阿普猛地把臉轉到一邊,作出不耐煩的樣子,阿蘇繼續(xù)說:“我和阿依莫在林子里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吧?你那時候還是個頑皮的孩子,我一時情急了……你該恨我,我為了一個外人,差點把自己的兄弟害死了。”阿蘇垂眸,淡淡地一哂,“你走之后,阿依莫也不見了。她從小也跟阿姹一樣,想去長安,有漢人的地方,她就往里闖??上龥]有阿姹聰明,也許她現(xiàn)在已經死了,這是菩薩對我的懲罰?!?/br> 阿普終于開口了,“不……”臉上是憤怒的。 “你恨我吧,別恨一個沒有父母的孤兒。”阿蘇拉則太懂他了,他把阿普的話堵了回去,“她的出身,原本尊貴,和阿姹一樣的年紀,卻過得跟阿姹沒法比……這世道對她太不公平了?!卑⑻K拉則伸出了手,臉上是兄長不容抗拒的威嚴,“她母親唯一的遺物,你也不愿意還給我嗎?想想阿姹吧,我的兄弟?!?/br> “不!”阿普篤慕脫口而出,他起身往后退,靴子碰到了金呷烏,阿普一腳踢開,“我已經把它扔到山崖底下了?!?/br> 阿蘇拉則慢條斯理地挽起袖子,“你要讓我揍你一頓,才肯說實話嗎?”不等阿普握拳,阿蘇拉則把金呷烏奪了過來,掀開蓋,里頭不是小佛像,是他的各式“寶貝”,有阿姹的青金石項圈,薩薩的頂針,跟各羅蘇打獵得的一串狼牙。阿蘇拉則把撥片翻了出來,大盈庫的珍藏,幾年過去了,依舊艷澤如初。 阿蘇拉則把撥片握在掌心,轉身就走。 阿普飛奔過去,將阿蘇拉則攔住,“我不要你跟那個女人,跟漢人皇帝有牽扯!”阿普眼圈紅了,他執(zhí)拗地搖頭,“你別走,我不恨你,你是我的兄弟……” 阿蘇拉則也凝視著他,“我讓你不要跟阿姹再有牽扯,你能做到嗎?” 阿普一怔,立即搖頭。 “那我們遲早還是會分散?!卑⑻K拉則忍不住,摸了阿普的臉,用拇指把他的眼淚擦去,“金子一樣的心啊,可惜……”他推開阿普,離開了拂廬。 第54章 撥雪尋春(二十) 尚絨藏在國書上鈐了印。雙方很有默契,許婚那事,連帶四鎮(zhèn)九曲,都不再提了,呂盈貞唏噓著,視若珍寶地雙手接過國書。 侍從走了進來。尚絨藏和論協(xié)察的威嚴不同,從來都是笑面迎人的,但侍從仍是低下了頭,不敢看他的眼睛——拉日山崩塌,徹底洗刷了沒廬氏的冤屈,也讓尚絨藏在蕃人心里成了神一般,讓人敬畏的存在。 伏在地上磕了頭,侍從說:“噶爾家的芒贊握著刀,守在協(xié)察尸身旁,不許人靠近?!?nbsp;協(xié)察是要被剝皮的,那囊和蔡邦都不吭聲,漢使們卻皺了眉。尚絨藏目光在眾人臉上一掠,改了主意。議立新的贊普,和各族還要一番惡斗,有了漢人的幫腔,事情要好辦一點。 “剝皮拆骨,乃是惡魔之法,可以摒棄了。把協(xié)察送到拉康寺,天葬吧?!钡录兔①澋哪切┬【啪牛q藏心知肚明,他像個和善體貼的舅祖,轉向德吉,“噶爾家剩下的人,流放還是處死,卓瑪你說吧?!?nbsp;德吉摩挲著手里的鞭子,長久地沉默著,“我的馬棚里還缺奴隸,”她誰也不看,起身走了,只丟下一句冷冷的話語,“叫噶爾家的人祖祖輩輩做沒廬氏的奴隸,這是給協(xié)察的懲罰?!?nbsp;回到住處,呂盈貞怕夜長夢多,吩咐侍從們收拾行裝,即刻啟程回長安。 皇甫南脫下吐蕃婢女的氆氌袍,換上了漢人的素褐短裘, 和李靈鈞并肩進馬車時,翁公儒勒住韁繩,在馬上扭頭看著,無話可說了。 馬車剛一動,李靈鈞手指掀起布簾,說:“我們去無憂城。” 要和呂盈貞分道揚鑣了。翁公儒意會,驅馬靠近了車壁,“無憂城現(xiàn)在是韋康元的部將在鎮(zhèn)守,自劍川到無憂城,一百多個堡寨,多數(shù)還被爨兵占領,沒有陛下的旨意,各羅蘇不會輕易退兵的。”又成了一筆糊涂賬,日后還有的費腦筋,偏偏是蜀王的領地。翁公儒低頭思索了一會,“朝廷原來和烏爨是有和親之議的,如果殿下上奏,再提此事……” “各羅蘇沒有那么好打發(fā)?!崩铎`鈞言簡意賅,“薛厚的人也在無憂城,我要見見韋康元?!彼谛渥永?,把皇甫南的手指抓住了。 翁公儒盤算著,“韋康元和皇甫相公有些交情,不知道… 尚絨藏在國書上鈐了印。雙方很有默契,許婚那事,連帶四鎮(zhèn)九曲,都不再提了,呂盈貞唏噓著,視若珍寶地雙手接過國書。 侍從走了進來。尚絨藏和論協(xié)察的威嚴不同,從來都是笑面迎人的,但侍從仍是低下了頭,不敢看他的眼睛——拉日山崩塌,徹底洗刷了沒廬氏的冤屈,也讓尚絨藏在蕃人心里成了神一般,讓人敬畏的存在。 伏在地上磕了頭,侍從說:“噶爾家的芒贊握著刀,守在協(xié)察尸身旁,不許人靠近?!?/br> 協(xié)察是要被剝皮的,那囊和蔡邦都不吭聲,漢使們卻皺了眉。尚絨藏目光在眾人臉上一掠,改了主意。議立新的贊普,和各族還要一番惡斗,有了漢人的幫腔,事情要好辦一點。 “剝皮拆骨,乃是惡魔之法,可以摒棄了。把協(xié)察送到拉康寺,天葬吧?!钡录兔①澋哪切┬【啪牛q藏心知肚明,他像個和善體貼的舅祖,轉向德吉,“噶爾家剩下的人,流放還是處死,卓瑪你說吧?!?/br> 德吉摩挲著手里的鞭子,長久地沉默著,“我的馬棚里還缺奴隸,”她誰也不看,起身走了,只丟下一句冷冷的話語,“叫噶爾家的人祖祖輩輩做沒廬氏的奴隸,這是給協(xié)察的懲罰?!?/br> 回到住處,呂盈貞怕夜長夢多,吩咐侍從們收拾行裝,即刻啟程回長安。 皇甫南脫下吐蕃婢女的氆氌袍,換上了漢人的素褐短裘, 和李靈鈞并肩進馬車時,翁公儒勒住韁繩,在馬上扭頭看著,無話可說了。 馬車剛一動,李靈鈞手指掀起布簾,說:“我們去無憂城?!?/br> 要和呂盈貞分道揚鑣了。翁公儒意會,驅馬靠近了車壁,“無憂城現(xiàn)在是韋康元的部將在鎮(zhèn)守,自劍川到無憂城,一百多個堡寨,多數(shù)還被爨兵占領,沒有陛下的旨意,各羅蘇不會輕易退兵的。”又成了一筆糊涂賬,日后還有的費腦筋,偏偏是蜀王的領地。翁公儒低頭思索了一會,“朝廷原來和烏爨是有和親之議的,如果殿下上奏,再提此事……” “各羅蘇沒有那么好打發(fā)?!崩铎`鈞言簡意賅,“薛厚的人也在無憂城,我要見見韋康元?!彼谛渥永?,把皇甫南的手指抓住了。 翁公儒盤算著,“韋康元和皇甫相公有些交情,不知道相公……” 李靈鈞和皇甫南對視一眼,李靈鈞把布簾放下了。 翁公儒的后半句話咽回了肚子里?;矢沂й櫟哪镒?,卻在東陽郡王的車里,這個關頭,蜀王得罪不起皇甫達奚,事情得有個體面的說法啊……真讓這小女子算計上了?他不禁下手揉了揉頭頂。 送行的吐蕃禮官已經遠去,人馬出了邏些城,翁公儒還對那場雪崩心有余悸,將腦袋甫轉回來,卻見前方淺淡的草色已經破除了殘雪,瓦藍的天上白云滾滾,一片粉蒸霞蔚的密密桃林,掩映著清凌凌的河水。雪嶺的桃花開得竟比長安還早。 翁公儒脫去外袍,停下來感慨,“秋去春來,時光如梭啊……” 馬蹄聲響,一群人涉過吉曲大河,趕上來了。河水濺到了身上,翁公儒牽住馬韁往后退了退,瞇起眼睛。 是烏爨人,他們看慣了滿山遍野開得熱烈的鳳凰花,藍花楹,對這淡如煙的春景沒有欣賞的興致。也沒人坐那沉悶的馬車,一群放肆的娃子們,打著響亮的呼哨,草葉吹得時急時緩,他們一邊揚鞭,嘲笑地看向漢人們。 去無憂城,注定要和烏爨人同路了。李靈鈞顯然也察覺到了動靜,他沒有露面,只淡淡吩咐了一句:“別理會他們?!?/br> 兩隊人馬在白云下緩緩地移動。還有一個多月的山路要跑,娃子們不撒野了,不緊不慢地趕著馬,大聲用爨語說笑,也不把漢人放在眼里。 阿普篤慕把木呷叫住了,“你和木吉他們先走,別給漢人追上,”他沒有把贊普地宮里的事透露給木呷,只說:“這些人很陰險,小心他們偷襲?!?/br> “你不走?”木呷不解,隨即醒悟了,阿普篤慕早上一翻身起來,跑到紅宮,卻聽說皇甫南跟漢使走了,他那副失望的表情,木呷看得很清楚?!澳阌忠フ野㈡保俊蹦具饶樕矅烂C了,“我們不能留你一個人在后面?!?/br> “走吧,”阿普用鞭子抽了一下他的馬屁股,“我跟阿姹說幾句話,就趕上來。你們跟著,太礙事了?!?/br> 礙什么事呀!從小一起在洱河里光身子打架,木呷擰眉,“阿姹已經變了,你還跟她有什么好說的呀……” “不,阿姹沒變……”阿普犟得像頭牛,見木呷不動,他發(fā)脾氣了,顯出未來國主的那種凜然,“叫你走,你就走,不要違逆我的話?!?/br> 娃子們像一陣風似的疾馳而去了,把漢人的車隊遠遠拋在了身后。阿普在山嶺間孑然地獨行,桃花瓣落雨似的打在他身上。 抵達驛館后,翁公儒在附近盤桓了一會,阿普篤慕在隊伍后頭跟了一天,這會不見蹤影了。 知道李靈鈞對這個人很留意,他回來說:“那個落單的云南王世子……” “咱們這么多人,怕什么?”李靈鈞很輕松地說。幾名宮廷禁衛(wèi)身手都很好,且奉了皇帝的詔令,對東陽郡王忠心耿耿。漢爨聯(lián)軍剛破了蕃南,李靈鈞似乎也有忍讓的意思,他一轉身,解開了錦袍上的玉帶,“他愛跟,就跟著吧?!?/br> “蜀王殿下有信!”扈從進來稟告。翁公儒見李靈鈞正在更衣,便將信拆了開來,登時手上一抖,將房里的眾人都屏退了,他反手合上門,滿臉笑容道:“郡王,天大的喜事!你先猜一猜?!?/br> 李靈鈞微笑道:“一定是陛下有賞賜了?!?/br> 翁公儒將緊攥的信紙塞給李靈鈞,“陛下有旨,令蜀王殿下遙領雍州牧長安市市長,和武侯大將軍一樣,都是虛職。一般由王室擔任。,右武侯大將軍。郡王,大喜??!”他克制不住激動,退后一步,拱手對李靈鈞深深地彎下腰去。 “哦?”李靈鈞不動聲色,將皺巴巴的信紙展開。 “陛下當年受封太子時,就領的雍州牧,再加上衛(wèi)府兵權……恐怕殿下不日就要被召回京,要立東宮了!” 李靈鈞已經想到了,再往信后段看,他才露出點意外的表情,“翁師傅,這后面的,你看見了嗎?” “難道還有別的喜訊?”翁公儒沒顧得上看完。 始終在閣子里一言不發(fā)的皇甫南,驀的走了出來,這半晌了,她還沒梳洗完,烏黑如瀑的長發(fā)披在肩頭,不施脂粉的面容,透著新雪般的溫柔。在李靈鈞手上掃了一眼,她說:“殿下說,想請旨冊封世子。” “難道……要封郡王?” 李靈鈞頷首,“不錯。” 又是一個意外之喜。 李靈鈞落座,手指把信紙按在案上。他很沉得住氣了,臉上既沒有得意狂喜,也沒有惶恐不安,只是把皇甫南和翁公儒逐一看過去,“翁師傅,你看呢?” 李靈鈞只是蜀王的嫡次子,上頭還有一位蜀王妃所出的嫡長兄,一位領上州別駕的庶兄,幾年來官聲頗顯,早就被加恩封了王爵。 翁公孺沉吟道:“國家安則先嫡長,國家危則先有功??ね醭鍪雇罗h和,于國有功,冊封世子,也是理所當然。” “二兄也有功。況且現(xiàn)在劍川到蕃南的堡寨,還在爨人手里,咱們還算不上功成?!?/br> “郎君也不要對自己太過苛刻了,”翁公儒溫聲道,“出使吐蕃,沒有幾個皇孫有這樣的勇氣,殿下被屢次加恩,焉知不是因為你呢?” 皇甫南好像要故意跟他唱反調:“殿下剛被加恩,這個關頭,突然請立世子,而且還越過嫡長立嫡次,不說朝廷,王府里非議的人恐怕都不少。要是被言官參幾本,雍州牧這個位子怕都不保。殿下春秋鼎盛,郡王也才不到二十歲,何必早立名分?再積累一些功績,還更名正言順一點?!?/br> 翁公孺語重心長,“早立名分,有早立名分的好處啊。難道郡王也愿意像殿下那樣,白白蹉跎二三十年嗎?” 皇甫南看向李靈鈞,“陛下和廢太子之間的猜忌……殿下也恐怕比誰都感受得深。這會急著封世子,太不合時宜了,不覺得奇怪嗎?”她睨一眼翁公孺,“不爭為爭,以退為進,不是翁師傅親口說的嗎?” “今時豈同往日?”翁公儒沒敢說,當初蜀王偏安一隅,根本毫無做嗣君的希望,“是進是退,也要看時機?,F(xiàn)在這個時機,不正應該一鼓作氣?”他也急了,“反正,我是沒見過,這天大的好事,卻要往外推的?!?/br> “我再想一想吧?!崩铎`鈞不置可否,“翁師傅,你一路辛苦,先去歇著吧?!?/br> 翁公儒視線在兩人臉上盤旋了一會,無奈地起身,“郡王務必三思?!彼侄诹艘痪?。 房門被翁公孺帶上了,李靈鈞跳起來,把皇甫南緊緊地抱住,還跟孩子似的在地上轉了幾圈,他臉上笑開了,那雙冷傲雋秀的眼睛里,還少有這種不加掩飾的興奮。眷戀地用臉蹭著她的鬢發(fā),他真心實意地感慨:“有時候,我真猜不透陛下心里在想什么?!?/br> 翁公儒大概也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矢δ先犴樀乜吭谒厍?,聽著他有些急促的心跳,“你……要寫信給殿下謝恩嗎?” 李靈鈞有一陣沒說話,要把唾手可得的世子——或許還是未來太子的位子推開,沒一個男人會甘心?!安?,你和翁師傅說的都有道理?!卑鸦矢δ蠐Я艘粫值吐暤溃骸拔抑皇窍?,要是現(xiàn)在冊封了世子,我要請父親同意咱們的婚事,就沒那么容易了?!?/br> 皇甫南嫣然一笑,慢慢伸出手,也環(huán)在了他背后。 “殿下入京,我要請旨留在劍川,轄制韋康元,羈縻諸蠻州?!焙突矢δ戏珠_后,李靈鈞坐在案前,提起了筆,“烏爨……” 他盯著紙箋,半晌不語,皇甫南以為他要提起阿普篤慕了,李靈鈞卻若無其事地繼續(xù)下筆了,“有茶嗎?” 皇甫南到外頭叫扈從煎茶,在案邊看了一會李靈鈞寫奏疏。陷身吐蕃半年,他的臉頰瘦了,棱角更顯深刻,連興奮和纏綿都只是短短一瞬,他的眉頭又蹙了起來,默然沉思?;矢δ蠌撵鑿氖掷锝舆^滾茶,放在案邊,便悄然回閣子里去了。 把頭發(fā)挽起來,她托腮坐在榻邊,把腳踝上的銀鐲轉了轉。銀鐲松闊闊的,輕易就能取下來,她正在猶豫,聽見外面“哐”一聲,皇甫南忙把袴管放下來,出閣子一看,李靈鈞的筆撂在案上,他扶著案,臉色鐵青。 茶水打翻了。 “太燙了嗎?”皇甫南忙來撿茶甌。 李靈鈞猛的一把將她推開,他也踉蹌著起身,一口血噴濺在信紙上,“有毒。別聲張……”他勉力說了一句,就昏死過去了。 第55章 撥雪尋春(二十一) 皇甫南把煎好的解毒湯藥端起來,喂了幾勺在李靈鈞嘴里。 醫(yī)官施救得及時,穢物吐了不少,他那死灰般的臉色恢復了一點血氣,眉頭也漸漸舒展了些。 幾個人目不轉睛地看著醫(yī)官診脈。靜了半晌,醫(yī)官把他的手放回去,說:“幸好郡王警覺,只喝進去一點,也都吐出來了,剩下些微余毒在心肺,慢慢將養(yǎng)吧。不妨事。” 大家都松了口氣,醫(yī)官里去后,榻前只剩翁公孺和皇甫南。見李靈鈞掙扎著要起身,皇甫南忙把迎枕墊在他背后,李靈鈞抓住了她的手,就沒有再松開。他的掌心有冷汗,大概是疼的,或是后怕。 翁公孺揣摩著李靈鈞的臉色,已經明白了幾分。他嘆道:“這些人的消息也太靈通了。” 李靈鈞道:“蜀王府上下近千號人,誰沒有幾個耳目,誰身邊沒被安插幾個細作?”他那表情很尋常,對這事絲毫也不驚詫。一說話,就牽著喉頭的腥甜,他閉上了嘴。 翁公孺道:“要把這事稟報蜀王殿下和陛下嗎?” 李靈鈞微微搖頭。 皇甫南也沉吟道:“下毒的人沒有拿獲,稟報了殿下,也是徒費口舌,自討沒趣。陛下那里更不能透露了,教子不嚴,到時獲罪的反而是殿下?!?nbsp;“娘子說的有理?!蔽坦嬉呀洸挥X對皇甫南換了稱呼,“咱們在驛館,等郡王精神恢復了再走,還是?” 李靈鈞閉上了眼睛。 皇甫南說:“既然有人要下毒手,在路上怕也不安全,不如早點動身去無憂城?!?nbsp;李靈鈞毫無反應,那意思是默許了。翁公孺便適時地起了身,“我要叫人去備車馬,稍后就啟程?!被厣砗仙戏块T時,他又看了一眼榻邊的皇甫南,當年蜀王府樹上那道精魄似的身影又浮上心頭。翁公孺低下頭,“小小年紀,智多近妖,是禍非?!彼偷匕櫰鹈?。 一行人不敢耽誤,等李靈鈞稍微能挪動,便急忙地趕路。好在李靈鈞年輕,身體底子好,有三四天,也就行動自如了,只有臉色還不怎么好。在馬車里坐了起來,他把信紙展開,還在斟酌,皇甫南卻主動把筆拿了起來,說:“我替你寫吧,是給蜀王府,還是京都?” 李靈鈞笑起來,把筆從她手里奪過來,說:“別的尚… 皇甫南把煎好的解毒湯藥端起來,喂了幾勺在李靈鈞嘴里。 醫(yī)官施救得及時,穢物吐了不少,他那死灰般的臉色恢復了一點血氣,眉頭也漸漸舒展了些。 幾個人目不轉睛地看著醫(yī)官診脈。靜了半晌,醫(yī)官把他的手放回去,說:“幸好郡王警覺,只喝進去一點,也都吐出來了,剩下些微余毒在心肺,慢慢將養(yǎng)吧。不妨事?!?/br> 大家都松了口氣,醫(yī)官里去后,榻前只剩翁公孺和皇甫南。見李靈鈞掙扎著要起身,皇甫南忙把迎枕墊在他背后,李靈鈞抓住了她的手,就沒有再松開。他的掌心有冷汗,大概是疼的,或是后怕。 翁公孺揣摩著李靈鈞的臉色,已經明白了幾分。他嘆道:“這些人的消息也太靈通了?!?/br> 李靈鈞道:“蜀王府上下近千號人,誰沒有幾個耳目,誰身邊沒被安插幾個細作?”他那表情很尋常,對這事絲毫也不驚詫。一說話,就牽著喉頭的腥甜,他閉上了嘴。 翁公孺道:“要把這事稟報蜀王殿下和陛下嗎?” 李靈鈞微微搖頭。 皇甫南也沉吟道:“下毒的人沒有拿獲,稟報了殿下,也是徒費口舌,自討沒趣。陛下那里更不能透露了,教子不嚴,到時獲罪的反而是殿下?!?/br> “娘子說的有理?!蔽坦嬉呀洸挥X對皇甫南換了稱呼,“咱們在驛館,等郡王精神恢復了再走,還是?” 李靈鈞閉上了眼睛。 皇甫南說:“既然有人要下毒手,在路上怕也不安全,不如早點動身去無憂城?!?/br> 李靈鈞毫無反應,那意思是默許了。翁公孺便適時地起了身,“我要叫人去備車馬,稍后就啟程?!被厣砗仙戏块T時,他又看了一眼榻邊的皇甫南,當年蜀王府樹上那道精魄似的身影又浮上心頭。翁公孺低下頭,“小小年紀,智多近妖,是禍非福……”他猛地皺起眉。 一行人不敢耽誤,等李靈鈞稍微能挪動,便急忙地趕路。好在李靈鈞年輕,身體底子好,有三四天,也就行動自如了,只有臉色還不怎么好。在馬車里坐了起來,他把信紙展開,還在斟酌,皇甫南卻主動把筆拿了起來,說:“我替你寫吧,是給蜀王府,還是京都?” 李靈鈞笑起來,把筆從她手里奪過來,說:“別的尚可,這封信,非得我寫才行。”垂眸懸腕,他說:“我要親自寫信給皇甫相公,向他賠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