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事實(shí)與她所想，從一開始就不一樣。

    狄霄聽了這么一大段故事，仍不見半分動容，他看了眼明窈慘白的小臉，眉眼間閃過一絲不悅。

    狄霄問：“背叛者，當(dāng)如何處置？”

    按照拔都兒部的規(guī)定，背叛者就該受火神處罰，被綁在柴木上，以生命懺悔。

    阿琳娜三人雖已到了拔都兒部，但他們的恩怨都是之前的。

    狄霄一點(diǎn)都不愿沾手，聽見有人回答，便看了鐵爾泰和哈吉一眼。

    鐵爾泰和哈吉兩人受了莫大沖擊，半晌回不過神來。

    最后鐵爾泰先一個(gè)激靈，他沒有過多評判前可汗的行為，他只問了一句：“哈里塔克三十三號族人，他們何辜？”

    阿琳娜楞了一下，面上的迷茫很快又被癡狂所替代：“誰無辜？誰都不無辜！阿媽過世時(shí)，可有誰問過一句？”

    她的聲音逐漸變低，最后只余幾分呢喃自語：“那女人說她是后妃，明明誰也不知道這是什么，憑什么就留下她……是她給所有人帶來了災(zāi)難，她才是罪魁禍?zhǔn)住?/br>
    她的精神已經(jīng)凌亂了，一會癡笑，一會捂著眼睛嗚嗚哭。

    狄霄忙著帶明窈離開，看著周圍圍滿的族人，心頭更是不滿，他冷聲問了句：“這是都休息好了，可以繼續(xù)趕路了？”

    話落，族人們?yōu)蹉筱蟮赝竺嫱巳ァ?/br>
    狄霄反手將明窈攬進(jìn)懷里，看也不看地上的阿琳娜一眼，只對鐵爾泰說：“哈里塔克部之事，當(dāng)由爾等自行解決。”

    “只她驚擾可敦，若爾等處置不當(dāng)，我不介意幫你們一回?！?/br>
    說完，他再也不管旁人是什么反應(yīng)，看明窈眼神還在發(fā)直，索性將人打橫抱起來，幾步遠(yuǎn)離了人群。

    其余人也三三兩兩的散開，有人忍不住去偷看阿琳娜，不經(jīng)意見她眼尾滑下血淚，腳步才停，就被后面的人推了一把。

    “還看什么，小心她把你也殺了！”

    而那一開始百般護(hù)著阿琳娜的男人，早不知跑去了哪里，被同伴看見他鬼鬼祟祟的樣子，忍不住打趣一句：“你怎不找阿琳娜去了？”

    烏合眼一瞪：“胡說什么呢！我跟那毒婦可沒關(guān)系！”

    想到阿琳娜在床上與他抵死纏綿的媚態(tài)，烏合頭一次不覺得興奮了，而是后頸一涼，忍不住低聲咒罵一句。

    阿琳娜到底被如何處置的，狄霄全然不關(guān)心。

    其余人倒是想知道結(jié)局，可鐵爾泰和哈吉回來后，木木地呆坐著，任誰問也不說話。

    只知他們回來時(shí)，隨身攜帶的匕首上全是血跡，沒過兩個(gè)時(shí)辰，遠(yuǎn)處就傳來了草原狼的嚎叫，半空中也出現(xiàn)禿鷲的影子。

    作者有話說：

    阿琳娜不洗白，已死

    埋個(gè)小伏筆，跟前后文都有點(diǎn)關(guān)系

    文中人物三觀不代表作者三觀，鞠躬

    第39章

    狄霄帶回來的小魚很多，細(xì)細(xì)長長的，鱗片反射著銀色的光。

    去摸魚的人多，不說狄霄眼疾手快，就是那些半大孩子都機(jī)敏得很，一個(gè)多時(shí)辰，將溪流里能看見的小魚都捉上來了。

    除了那些滿肚子魚卵的和實(shí)在短小的，其余小銀魚都進(jìn)了背簍，最后帶回來的這些，若是做成銀魚小粥，定是難得的美味。

    恰好上回去邊城采買時(shí)，明窈要了兩袋大米。

    那米也不知放了多久沒人買，除了上面薄薄一層飽滿圓潤，中間的米粒已經(jīng)開始泛黃，到了最下面，大米全碎成了米渣。

    狄霄不知這些講究，買的時(shí)候也未檢查，如今才發(fā)現(xiàn)被坑騙了，也沒辦法找回去。

    青杏和念桃過來幫忙處理小魚，向他要了一袋大米。

    狄霄還記著，明窈最喜喝些湯湯水水，尤其是那又香又黏糯的米粥，配上一點(diǎn)腌制的婆婆丁，能一頓喝上兩大碗。

    他將小銀魚分了兩部分，一份給族人們分，剩下一小盆留著自己吃。

    就是這留下的一小盆，也是一半做粥，一半油炸。

    他仔細(xì)交待完，就將小魚和大米都給了青杏，才走兩步又回頭：“做好不用送來，我自己來取?！?/br>
    兩人：“是?！?/br>
    另一邊，狄霄避開族人，去了最后面的一架板車后。

    那里，有被他藏起來的明窈。

    指尖落在肩膀上帶來的沉墜感讓明窈猛地扭頭，看清來人后，她眼中的戒備才慢慢消去。

    狄霄在她身側(cè)坐下，極自然地把明窈抱起來。

    明窈身量雖不算高大，但在一眾女眷中也算高挑的，然到了狄霄手中，仿佛成了個(gè)任人擺布的娃娃，隨意就能提溜起來，被他舉高，再放到自己雙腿上。

    好在明窈正是游神的時(shí)候，連驚都沒覺到，就安全著陸了。

    狄霄并不催她，任她眼神飄忽、胡思亂想著。

    而他安靜了片刻，就兀自捏｜弄起明窈的手指，一根根摸過，又悄無聲息地向上攀爬，直至不小心捏痛了明窈的耳垂，才叫她一個(gè)激靈。

    明窈好像才回過神來。

    她抬眸看著狄霄，男人難得有兩分心虛，偏頭躲開了她的對視。

    明窈定定地看了他許久，嘴角往下一落，將額頭抵在狄霄胸口上。

    今日發(fā)生的這一切，實(shí)在給明窈造成了不小的沖擊。

    她所受教養(yǎng)嚴(yán)厲不假，可在她被趕出家門前，明家人將她保護(hù)得也很好，那些后院陰私，最多在她耳邊匆匆過一遍，明夫人稍微聽見一點(diǎn)風(fēng)聲，便會將當(dāng)事人或嚼舌根的下人處置了。

    明窈也曾聽人說過，誰家的側(cè)室被通房丫鬟陷害了，又是誰家的外室上位成了正頭夫人。

    可這些到底只是道聽途說，她連傳話的人都沒見過。

    直到今日——

    阿琳娜的污蔑確讓她憤怒羞惱，但那些令人不恥的過去，更是震碎了她的三觀，她沒人能訴說，對著狄霄也有兩分羞于開口。

    狄霄沉默片刻，抬手撫起她的后腦。

    他不知明窈心思，只以為她是被嚇到了：“莫怕，那女人再不可能回來了，以后也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發(fā)生?！?/br>
    誰知明窈搖了搖頭：“我沒有怕，我只是不懂。”

    “阿琳娜……她為可敦報(bào)了仇，可她真的快樂了嗎？”還有那些全然無辜的幼女，以及之后不知多少為摩澤拉所迫害的年輕姑娘們。

    阿琳娜或許無辜，可又絕不無辜。

    狄霄想了想，說：“那便是她的事情了?！?/br>
    明窈還注意到一件事：“你有聽見嗎……阿琳娜說，那女人說她乃后妃，狄霄，你知道什么是后妃嗎？”

    狄霄搖搖頭。

    明窈輕聲說：“就是皇上的女人。”

    她沒法兒將這句話細(xì)想，稍微一深入，便是止不住的毛骨悚然。

    身為后妃，非格外恩典，恐終生不得離開深宮半步，可那人不僅離開了，更是入了草原，去了草原最邊緣的小部落。

    按照阿琳娜的說法，那位后妃至少從宮里消失十幾年了，一個(gè)活生生的妃子消失，明窈翻遍了原身的記憶，也沒有宮中大肆排查的畫面。

    以她對大越皇帝的了解，這位皇帝自傲自大，獨(dú)斷專行，本事一般，偏認(rèn)不清事實(shí)，更由不得旁人說他半句錯(cuò)處。

    十幾年前，草原諸族式微，那后妃就不可能是皇上送來的。

    這般想來……

    當(dāng)初寧湘就有懷疑過人牙子的來歷，上至大越皇城，下至偏遠(yuǎn)山區(qū)縣衙，皆有人牙子的爪牙，現(xiàn)在看來，便是那看似密不透風(fēng)的皇宮，恐也不似外表那般鐵桶一只。

    明窈想了許多，臉色越發(fā)蒼白。

    狄霄不似她這么糾結(jié)，但也知道內(nèi)有隱情，但再多的隱情，也與他、與明窈、與整個(gè)拔都兒部無關(guān)。

    他食指按在明窈唇上，沉聲說：“不論她是誰，那都是數(shù)十年前的事情了，便是你要追究，明窈，你是我的妻子，是拔都兒部的可敦?！?/br>
    許是他冷血無情，可至少這一刻，他不愿明窈與大越再有牽連。

    明窈懂了他的未盡之語，沉默良久，終于還是點(diǎn)了頭。

    看明窈情緒漸漸平復(fù)，狄霄又猛地將她放下去。

    這回明窈有了精神，少不得被他突如其來的搬上搬下嚇了一跳。

    不等她生氣，狄霄在她眼尾用力摩挲了一下：“我叫念桃她們給你煮了銀魚粥，應(yīng)該差不多了，我去給你拿?！?/br>
    “……好?！?/br>
    很快，狄霄就端著小鍋回來了。

    因這粥沒打算分給族人，念桃她們就放足了料，她們只選了飽滿的米粒，在鐵鍋里大火熬煮一刻鐘，然后再轉(zhuǎn)小火。

    米粥先悶煮著，念桃兩人又把小銀魚的腦袋去除，剖開魚腹挑出內(nèi)臟，處理得精致又干凈。

    小魚入粥前先用冷水焯一遍，加上蔥姜，徹底去掉腥味，最后才加入粥水里，和大米粥混合在一起。

    等狄霄過來時(shí)，銀魚小粥已經(jīng)熬了許久，魚rou變得稀碎，和粥水混合在一起，米香rou香雜糅，令人胃口大開。

    明窈心情不太好，可也抵不住源源不斷飄過來的香氣。

    還有那炸小魚，銀魚同樣是收拾過的，鍋底放淺淺一層豬rou，小銀魚炸完，油水也剛好用盡。

    狄霄只端了一半炸魚過來，剩下的都留給了念桃和青杏。

    就這樣，一口銀魚小粥一口鮮炸小魚，不知不覺中，明窈吃了半鍋下去，若非肚子覺出鼓脹，她還不知停。

    狄霄把剩下的吃干凈，又說：“等到了聚居處，那邊的魚兒更鮮更肥，我?guī)闳プ??！?/br>
    想到之后，明窈的心情終于舒展了些。

    ……

    阿琳娜之事，知道的人多，不知道的更多。

    就說寧湘她們，事情發(fā)生時(shí)她們都不在附近，后面族人們討論時(shí)，她們語言不精，也只聽了個(gè)一知半解，更沒能得知關(guān)于后妃的只言片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