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千金穿成和親公主后 第59節(jié)
兩人不過數面之緣,真正說話共事的機會卻是極少。 “距上次分別有些時候了,狄首領近來可好?族里近來多有貴客,本汗常有接待,沒能親赴拔都兒部,實是怠慢。” “不過本汗已經叫人準備酒菜,還備了歌舞,就等你們過來了,眼看到了秋祭的日子,還不見拔都兒部勇士,本汗還以為你不愿來,見你到了,這心可算放下了?!?/br> 多羅只字不提狄霄等人遲到之事,言笑晏晏,仿佛兩人是多年未見的老友。 他習慣了狄霄沉默寡言的性子,得不到回應也不生氣,三兩句說回戰(zhàn)場上,夸他勇猛威武,再貶大越無能。 而被落后一步的明窈,除了開始被問候一句,后面再沒聽他提起過,連多余的眼神都沒給她。 換個心高氣傲的小公主來,難免會因他的無視而憤懣,但明窈樂得如此,只管亦步亦趨地跟在狄霄后面,當個透明人。 好半天才聽多羅問了一句:“誒,公主怎不說話呢?” 說什么呢? 附和對大越的貶低嘲弄嗎? 明窈好歹還記著自己身份,聞言實在無奈。 她不知如何作答,正思考著,卻聽狄霄為她解了圍:“無知婦孺,有何可言?” 明窈一怔,很快明白了他打的什么主意,她面上染了一抹薄紅,看起來很像是被氣壞了。 她張口欲罵,然才抬起粉拳,眉頭一蹙,似顧忌著什么,只恨恨地瞪了狄霄一眼,憋屈地收回拳頭。^js 兩人間的簡短互動盡入了多羅眼中,多羅哼笑一聲,若有所指地問了一句:“首領與公主似有誤會啊?!?/br> “沒有誤會?!?/br> “誰會跟他有誤會!” 一沉一揚的聲音同時響起,狄霄面無波瀾,明窈則露了兩分情緒,她偏過頭去,只露了一點紅潤潤的眼尾,瞧著有些委屈,但細看,更多的還是屈居人下的難堪。 多羅了然—— 他先前還怕拔都兒部納了大越公主,會背叛草原百部,私自與大越聯絡,又或者真成了什么一家人。 可現在看著,大越公主嫁到拔都兒部,不僅沒得了尊敬,反與那首領生了怨懟,如此境況,拔都兒部與大越私聯的可能也沒了。sg 他一時心愉,再說話,語氣都輕快了兩分,他只當個和事佬,實際有幾分真誠相勸,只他自己知道:“難得夫妻,公主遠道而來,許是不適應咱們草原環(huán)境,狄首領寬宏,總該謙讓公主些的?!?/br> “可汗所言極是。”狄霄淡淡地應了一聲,從表情看著,卻是沒有改變的跡象。 反是明窈聞言抬頭,朝多羅投去兩分感激。 說話間,幾人來到矮桌前。 多羅在上首落座,狄霄和明窈同坐右首,但分了兩張小桌。 多羅大手一揮,門外女侍魚貫而入,大碗的牛羊rou,大桶的烈酒,伴著女侍身上的胭脂香,很快在氈帳內彌散。 多羅笑說:“此乃族里最烈的酒水,本汗的最愛,狄首領不妨一試?!闭f著,女侍給狄霄倒了一海碗的烈酒。 狄霄并未多言,仰頭舉碗,不過片刻,碗中烈酒就見了底。 多羅沒想到他有這般舉動,愣了一愣,旋即大悅:“狄首領果然爽快!本汗再敬首領一碗!” 一碗又一碗,三碗烈酒下肚,狄霄面不改色,可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發(fā)現,他眼中已多了兩分迷離。 明窈端坐在側,看似目不斜視,實際緊張得渾身發(fā)汗。 好在三碗烈酒下去,多羅終于不再勸酒,他抹了一把嘴巴,忽然想到:“本汗倒是忘了公主,快快來人,將給公主準備的梅釀取來。” “那梅子釀可是本汗手下的商隊從望京城淘來的,甜絲絲的,沒勁兒,不過當得你們小娘子喜歡?!?/br> 明窈細聲道了句謝,看多羅興致不在她這,也明智地沒有多言,叫多羅盡快將注意力轉移。 雖說齊齊比齊遠強于拔都兒部,但雙方并無從屬關系,僅從身份上看,多羅和狄霄還歸平級。 同行的八人被帶去另一座氈帳宴飲,王帳里只留了狄霄和明窈兩人,多羅拍拍手,樂師琴師奏響琴樂,兩側舞女翩翩起舞。 明窈雖也在宴上,但她的存在感極低。 多羅本就看不起大越,對于大越投誠送來的公主,更是視若無睹,或者在他心里,公主的地位還比不上一些寵姬。 明窈獨自坐一小桌,左右有念桃和青杏伺候著,她們熟知宮廷禮儀,便是離宮甚久,畢竟是刻在骨子里的東西,猛一拾起來,儀態(tài)規(guī)矩間一點不差。 從斟茶到布菜,明窈的小臂就沒有遠離胸口的時候。 不論她瞧上了什么,眉眼稍動,下一刻,念桃就幫她將菜肴夾到碗碟中,還有梅子酒釀、南山細茶,兩盞小杯就沒空過。 明窈一面品味美食,一面凝神聽著身側的言語。 外人面前,狄霄的話少的可憐,他專心飲著酒水,不時抬頭與多羅可汗對視一眼,表示他有在認真聽。 “一年前狄首領與公主成婚,本汗喬裝去了大越內地,沒能趕上慶賀,今日便將那賀禮補上?!?/br> “族里沒什么好東西,只牛羊養(yǎng)得又肥又壯,本汗便以三百肥羊一百黃牛,并五十良駒為禮,賀首領與公主新婚!” “還要感謝首領大義,先為草原征戰(zhàn),后又與大越和親,本汗不如你,再敬首領一杯!” ——哪來的杯,明明都是大海碗! 明窈心都揪了起來,偏她沒有制止的立場,那滿桌菜飲瞬間失了風味,便是再吃,入嘴也食之無味。 直到有人來稟,多羅可汗喝得正上頭,本要將人揮退,可來人附耳過去,低語幾句,只見多羅一下子變了臉色。 他面上浮現怒氣,雖竭力抑制著,但也沒有了剛才的輕松。 “本汗帳下出了點小意外,本汗要走一趟,慢待了狄首領,來日再與首領賠罪,這樣,本汗先叫女侍送你們去休息,兩日后夜宴,首領一定要來,本汗再與你喝個痛快!” “可汗請——”狄霄起身。 明窈只做那沒有自主權的小尾巴,狄霄才走幾步,她就一溜小跑追了上去,便是再擔心,她還記著營造虛假關系,頗為嫌棄地躲在一邊,唯恐被狄霄沾染了酒氣。 誰知狄霄猛地伸手,攬著她的后頸,將人一把箍進懷里。 “你——” “別動!”狄霄兇巴巴地斥道,“再敢動彈,我便打死你!” 卻見那瘦小的公主一下子止了掙扎,抽噎一聲,畏畏縮縮地伏在狄霄臂膀上,被拉拽著,踉踉蹌蹌出了氈帳。 在他們背后,多羅收回探究的目光,轉頭看向部下,目含狠戾:“你剛才說什么?” “啟稟王上!看守馬場的賤奴開了馬廝,又放火燒了馬草,雖發(fā)現及時滅了火,但縱火的奴隸卻跑了?!?/br> “跑了?跑了不去追來找本汗做什么!”多羅拂袖而起。 看部下呆愣木訥的樣子,多羅滿心暴虐:“還不給給本汗追!本汗不管你們用什么方法,那作亂的賤奴勢要捉回,本汗要將他挫骨揚灰,以儆效尤!”多羅勃然大怒。 這已經是這月來第四起奴隸生亂事件了,多羅自認是個慈悲的,然威嚴再三被挑釁,終是失了冷靜。 多羅怒道:“一群下賤坯子,既然不愿好生活著,那就去祭狼神,傳本汗令,著五十男奴五十女奴,帶去祭場,施以絞刑,驅族內所有奴隸前去觀刑。” “敢問可汗,絞刑者如何選擇?” “不必再選,自你出帳,所遇前百數人,即刻拉走。” “這可不是本汗殘暴,他們要怪,就去怪那生事的賤奴吧?!?/br> 多羅下了絞殺令仍不解氣,揮袖砸了桌上杯盞,一甩衣袍,從旁邊拔出長劍,大步沖出去。 另一邊,狄霄和明窈被帶去王帳以北的一座帳子里。 這邊的氈帳還是一貫奢華,但氈布上所嵌的,已經不再是珍珠寶石,而是一些亮閃閃的小石子,遠遠看著漂亮,近看卻沒了價值。 這邊的氈帳全是為客人準備的,無需過分浪費,但也不能落了可汗的臉面,總歸秉持著華而不實的原則。 帶路的女侍將人送到,欠身退下。 待人走遠了,念桃和青杏趕緊來到兩人身側,一左一右地攙扶著,好歹讓兩人安穩(wěn)進了帳里。 才入了帳內,明窈的淚一下子繃不住了。 她仰著頭,一雙水汪汪的眸子里全是擔憂:“狄霄……” 話未說完,狄霄忽然將她松開,腳步又飄又急,三五步跨到角落里,一低頭,才入了肚的烈酒全被吐出來。 剛剛的宴上,狄霄除了酒水沒有吃任何東西。 他本來就不是多善飲的,何況齊齊比齊的酒水比拔都兒部的烈上許多,酒水才一入口,他的嗓子就一陣火辣辣得疼。 這些年來,他何曾被這樣灌過酒,只身處弱勢,在多羅眼下,狄霄沒有拒絕的資格。 多羅說要敬酒,他就只能次次飲凈,幸得提早離開,才不至于徹底失智,在外人面前露了馬腳。 狄霄嘔得脾胃都在抽痛,才站起身,又不受控制地彎下腰去:“嘔——”此時已沒了酒水,全是酸澀的胃液。 明窈已追過來,她慌慌地立在一側,想給他拍撫,又不敢碰他,只能一邊落淚,一邊急促吩咐:“快去準備熱水和濕帕子,青杏快去外面看看,可有地方能煮醒酒湯?!?/br> “別去?!彼粏〉穆曇糁棺×饲嘈拥哪_步,狄霄用袖口擦了擦嘴邊的涎液,又重復了一遍,“不用去?!?/br> “可是——” “沒事,叫她們回去吧?!钡蚁銎v地擺了擺手,稍一閉眼,睜開眼中全是血絲,“初來乍到,莫亂行走。先回去吧?!?/br> 明窈心里不愿,但也知曉狄霄顧慮,遲疑半晌,終于還是叫念桃和青杏先去了。 “過來給我抱抱?!钡蚁鲞€是醉了,等人走干凈,他驀地開口。 “什么?”明窈一愣,下一刻,就陷入一個全是酒氣的懷抱里。 時間越長,狄霄的意識越模糊,他好像知道已到了安全的地方,沒了戒備,全憑本能行事。 明窈力氣不敵他,不論狄霄想做什么,只能被動地接受。 實在無法,她只好不停說:“先放開我好不好,我去給你拿毛巾擦一擦,我們去床上休息好不好……狄霄你先松開我?!?/br> 這話實在太多太密,狄霄聽不進去全部,只記得“松開”。 他手下一松,竟真讓明窈離開他寸許。 然而下一刻,狄霄的目光被什么吸引到,眸光一凝,又重新抓緊了明窈的臂膀,復慢慢抬起她的手。 “你再放開我一點點,我很快就回來……”明窈只以為是自己的碎碎念起了作用,心下一喜,希望狄霄能讓他活動一二。 只這回,狄霄對她的低喃充耳不聞,只定定看著她的手腕,那瑩白腕上的紅痕刺痛他的眼睛,叫他眼前一陣暈眩。 “狄霄、狄霄——”直到明窈又喚了他許多聲,狄霄才回過神來。 他雙目赤紅,低聲問了句:“我可捏痛你了?” 他只記著在多羅面前作戲,誰知喝醉了酒,反失了對力道的把控,一時不查,竟叫明窈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