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明窈吐出一口氣，莫名覺得輕松許多。

    “小二在說什么？”

    “他說樓下有商行老板在等著了，等了很久，大概是叫我們下去的吧?！泵黢赫f著，轉(zhuǎn)身去了床邊，開窗探頭，正好能看見驛館門口的車馬。

    等她回來，已經(jīng)確定了來者身份：“是龔明曹三家。”

    “來談皮毛交易的？”

    “八九不離十?！泵黢喊櫫税櫭迹皯?yīng)該是聽說我們昨日在城門賣東西等不及了，就是不知怎的，又一來來了三家?！?/br>
    狄霄問：“可要繼續(xù)拖延？”

    明窈沉思，反問：“首領(lǐng)有主意了嗎？”

    “三家皆賣。”狄霄張口直言，看他神色，仿佛早有了論斷。

    明窈張了張口：“三……首領(lǐng)可確定？”

    狄霄點(diǎn)頭：“若你能說服他們，那便由你同他們接洽，若是不便，只管將他們的話轉(zhuǎn)述給我，我來處理，大不了下回?fù)Q個城池就是?！?/br>
    總歸他們也不在大瑜常駐，就算真惹惱了他們，也不怕被人找上門來。

    只和氣生財，不到最后關(guān)頭，狄霄也不想將事情鬧得太難看。

    明窈聽了他的話，先是愣了愣，不知想到什么，竟有些豁然開朗的感覺：“是了……我們才是主方，他們便是占了地主之宜，可我們的行蹤更難定?！?/br>
    她心胸開闊，言語間也多了幾分輕快：“那便先由我跟他們談判，要是實在不行，再由首領(lǐng)出面，還用跟其他族人商量一二嗎？”

    “不用。”狄霄一言定斷。^js

    兩人抓緊時間收拾好，匆匆下樓，果然才下去就見到龔明曹三家，還有他們旁邊的豐盛菜肴和其他用紅紙包著的禮盒。

    見明窈和狄霄露面，等得全無脾氣的幾人迎上來。

    “不知各位掌柜到來，實是怠慢了，昨日在商街逗留的時間長了些，今早便睡過頭了，小二只見了首領(lǐng)，無奈首領(lǐng)沒聽懂，倒耽擱了各位?！泵黢汉唵谓忉寖删?，又賠了不是。

    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反正表面上，幾位老板都沒追究。

    他們忙邀兩人落座，不等多說，先把準(zhǔn)備好的禮物送上來。

    龔老板說：“可巧快到午時了，我叫酒樓準(zhǔn)備了些酒菜，明姑娘不如把其余人也叫下來，先用午膳？”

    “不急。”明窈笑了笑，婉拒。

    明掌柜得意上前：“明姑娘且看，這些乃宮廷飾品，鄙人有幸得了些，無奈家中也用不到，不如送給明姑娘，

    明窈依舊婉拒：“明掌柜客氣了?！?/br>
    接連被拒了，剩下的曹鏢頭心里也開始打鼓，但他還是說：“我?guī)Я藥装压瓅弩，外面還有兩匹白玉獅子馬，想到草原多騎射，想必能用得上?！?/br>
    五把弓|弩被獻(xiàn)上前，鐵光泠泠，從弩身到箭矢，皆用鐵制作。

    莫說是經(jīng)歷過部族內(nèi)亂的明窈，隨便一人，也曉得這等神弩的珍貴。

    “……”這回，明窈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了。

    她仔細(xì)看過弩身，越看眼睛越亮，雖不知曹鏢頭怎舍得拿出這種神器，可還是喜歡得緊，半天說不出拒絕的話來。s

    她看向狄霄，見男人搖頭，只能忍痛：“曹鏢頭……不如先說商事吧?！?/br>
    三家全都拒了，也沒什么偏頗的。

    何況明窈所言，正是他們所心急的，眾人尋了一張圓桌坐下，除了三個主事的老板，其余家中小輩或賬房都靠后另坐。

    明窈問：“首領(lǐng)想問，幾位老板最多能吃下多少貨？”

    “自然是有多少吃多少！”明掌柜說道，其余兩家也表示認(rèn)同。

    明窈只是微笑：“那也總有個大概數(shù)量吧？首領(lǐng)還是想多了解一二，才好盡快做決定，不瞞諸位，我們在風(fēng)錦關(guān)待了三天，最多再留四五天，也該回去了?！?/br>
    說完，對面的幾位沉吟許久。

    龔老板第一個說：“我們最多能吃下二百匹上品皮毛，中品翻倍，下品無數(shù)?！?/br>
    曹老板緊隨其后：“我家可以吃下一百上品，三百中品，無數(shù)下品?！?/br>
    聽他們皆有定數(shù)，明掌柜自覺勝算更大：“明家商行鋪面遍布大瑜，便是再多，我們也可包攬，更有那貢給皇家的，自是越多越好?！盺js

    明窈將他們的話重復(fù)給狄霄，而后便看他下決定。

    狄霄說：“我們帶了四百上品，二百中品，二百下品，便是分給三家，也能滿足他們的大部分需求，就按之前說的那般，分賣吧?！?/br>
    “那我叫人把皮貨都抬下來，今日就定下？”j^s^g

    “好?！钡蚁鳇c(diǎn)頭，“我在下面陪著?！?/br>
    兩人談了許久，中間表情幾次變化，把對面人看得無限焦慮，偏一句聽不懂，只能在心里各種猜測。

    終于，明窈回過頭來：“實在抱歉，我們恐不能跟某位掌柜合作了。”

    此話一出，對面人皆面色大變。

    不過片刻，明掌柜就面帶怒意：“明姑娘這是在耍我等？”

    “不是不是，明掌柜誤會了?！泵黢翰换挪幻Φ?，“我們只是不想將手中皮貨全部交給一人，而是想同時跟三位掌柜合作?！?/br>
    “實不相瞞，我們畢竟是外人，在這風(fēng)錦關(guān)更無依靠，我們只怕選了哪位掌柜，反被另外兩家記恨。”

    “買賣不成仁義在，明姑娘和首領(lǐng)多慮了?！?/br>
    明窈卻不信他們的說辭，只道一聲“稍候”，然后就按照她和狄霄約定的那般，起身去了樓上，獨(dú)留狄霄面對幾家商行。

    對著明窈時，幾人尚能夸夸其談，可換成狄霄——

    “……”

    “……”

    “……哈，哈哈。”

    在狄霄的冷臉下，最善言談的商行老板們，也只剩沉默。

    連帶著剛才以為被戲耍的氣憤也在這種沉默中被迫消弭，最后皆是一臉的無奈，沖狄霄拱拱手，一杯接一杯地喝著茶。

    等了足足小半個時辰，明掌柜已經(jīng)去了兩回茅廁，終于把明窈等來了。

    不僅明窈，還有其余十幾族人。

    他們每人搬著一個籃筐，筐面上覆著一層氈布，前前后后送了兩趟，才把兩板車計四十一籃筐搬下來。

    “這這……明姑娘這是何意？”在場眾人，除了狄霄全站起來了。

    明窈不語，只叫人將氈布撤下，露出里面黑白灰三色的皮毛，還有一筐中是熊皮鹿皮等，成色一點(diǎn)不差。

    這些東西，看得幾位老板雙眼赤紅，下意識就要過去。

    然族人比他們更快，直接擋在前面，那高大身形，說句難聽的，甚至能將幾人憑空提溜起來。

    幾人這才止步，訕訕地轉(zhuǎn)過身。

    明窈說：“此處共四百上品，二百中品，二百下品，另有四張鹿皮，兩張棕熊皮，一張斑虎皮?！?/br>
    “若三位掌柜愿意，我們可將這些皮貨分成三份，均勻售給三家?！?/br>
    “不行，明家能全部收購！”明掌柜第一個不同意。

    然這回，另外兩家無人附和了。

    這一批皮貨的數(shù)量實在超出他們想像，除了明家底蘊(yùn)深厚，能一次性拿出這么多銀兩，龔曹兩家若是硬湊也能湊足，可之后周轉(zhuǎn)恐有大問題。

    兩家不約而同想到，平分倒也不錯。s

    看其余兩家不說話，明掌柜不喜反憂：“明姑娘，你若選了我們明家商行，我們今日就可簽契書，最多半月，一定能付清款項。”

    明窈不為所動：“實在抱歉，首領(lǐng)還是堅持平分給三家。”

    “或者明掌柜能說服其余兩位，那我們也可以將全部貨物交給您?！?/br>
    這不放屁！

    明掌柜心里忍不住爆粗，余光掃見龔曹兩家，根本不報任何希望。

    他深吸一口氣：“明姑娘確定，要同時與三家合作？”

    明窈也不完全強(qiáng)硬：“明掌柜說錯了，這等大事，實非我能決定的，首領(lǐng)心意已決，我自不敢隨意更改。”

    “不過首領(lǐng)說了，這回的皮毛只是少數(shù)，才攢了半年就有這些，這還是因為不了解銷路，才沒敢多打，若是此行合作順利，我們也知以后如何做了，下回再來風(fēng)錦關(guān)，所帶皮貨只多不少?！?/br>
    “再說，物以稀為貴，幾大商行各有專精，就算分售，恐也不會有太大影響?！?/br>
    也不知是被她說服了，還是有其他考量，許久沉默后，明掌柜終于點(diǎn)頭：“分便分，還希望明姑娘和狄首領(lǐng)所言為實，日后再有更多皮貨?！?/br>
    “其余二位掌柜呢？”

    “我們也同意平分。”

    明窈將他們的想法轉(zhuǎn)述給狄霄等人，很快，其余族人將身后籃筐露出。

    明窈又道：“擇日不如撞日，各位掌柜若無異議，可今日驗貨，簽訂契書。”

    對面三人拱手，轉(zhuǎn)頭便叫小廝回去叫賬房。

    合作達(dá)成，雙方還算滿意，而他們之前準(zhǔn)備的禮物，又一次給明窈送去。

    這回，明窈沒再拒絕，先招呼所有人坐下吃飯，然后又把首飾和弓|弩收起來。

    蘇格勒上去放東西，明窈小聲說：“這幾把弩千萬放好，都是好東西?！?/br>
    “是，公主放心?！?/br>
    飯后不久，各家賬房帶人來了，按照約定，所有貨物皆平分，多出的兩三匹給了明掌柜，也算賣他一個好。

    而那些熊皮鹿皮虎皮，龔曹兩家用不到，也給了明掌柜。

    商議后的價格比當(dāng)初再大越時又高出許多，饒是明窈早有預(yù)料，還是好半天才平復(fù)下心情。

    “上品皮毛九百兩，中等六百兩，下等四百兩，其余皮毛另算?！?/br>
    “日后再有皮貨出售，當(dāng)由龔明曹三家為先，三家平分，多余另議?！?/br>
    由賬房起契，各家掌柜和狄霄依次按下手印，等到官府蓋上章，契書即生效。

    明窈再次為三位掌柜斟了茶，以茶代酒：“合作愉快。”

    飲盡茶水后，曹鏢頭發(fā)出邀請：“若明姑娘和狄首領(lǐng)日后有意入內(nèi)地商貿(mào)，我揚(yáng)威鏢局可提供免費(fèi)護(hù)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