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門開了，他率先進去。

    靜姝緊隨其后。

    “時寧，你就是這么見不得我？”

    她說這話的時候，嗓音已經哽咽。

    靜姝假象過無數(shù)次兩個月之后的見面，想過他會再次對她說抱歉，想過他在和她對視的時候眼中有虧欠，卻唯獨沒有想到，程時寧會對她這般冷漠。

    紅色數(shù)字一個個變換，在靜姝再次開口說“我都打算跟你們和平相處了，你們還想怎么樣”的時候，程時寧很平靜地告訴她：“你可能不知道，當初你撒一個謊，我和她整整花了十五年時間才兜兜轉轉走到一起。”

    他告訴她：“靜姝，這十五年，她過得比任何人想象中更難?！?/br>
    第558章 低賤

    靜姝當即就要和他爭論，卻被程時寧打斷：“不服氣是不是？”

    他可以很淡然地跟她面對面來捋一捋這件事，但他一度認為沒有必要，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他對靜姝有意見，但長輩們是幾十年的交情，他不想因為一點感情上的牽扯導致幾個家庭尷尬。

    電梯在一樓停了，程時寧沒再往下去。

    手一抬，把靜姝拉出電梯，兩人來到了住院大樓外的花園里。

    這個時候程時寧手機響了一下，琳瑯發(fā)消息過來問：靜姝為難你了嗎？什么時候下來呀，我好無聊哦。

    程時寧回：再等五分鐘。

    琳瑯：哦。

    程時寧收起手機，問靜姝：“你是打算來跟琳瑯示好的？”

    靜姝現(xiàn)在很惱他，自然不肯講真話：“我憑什么?！?/br>
    程時寧也不指望她會覺悟到這境界，笑了下：“也沒關系，平時別去招惹她就行?！?/br>
    這話就讓靜姝火了，一點風度都不要了：“程時寧，你是不是老覺得自己特對啊？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嗎？你到底要不要想想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大張旗鼓的準備婚事，又大張旗鼓的退婚，你有沒有想想別人會怎么看我？這種情況你還要讓我去跟琳瑯示好？我在你心里就這么低賤？”

    程時寧沒有因為她說的這些有任何情緒波動，只是淡淡告訴她：“要是別人知道你撒謊成性、一句謊話用無數(shù)個謊話去圓，你猜猜看別人會怎么看你？”

    靜姝整個人僵住，從程時寧淡薄的表情中，從他淺顯的話語中，她漸漸明白了什么，背脊隱隱浸出了一層汗來。

    靜姝一緊張就到處看，從小到大沒變過，程時寧看她臉別開四下張望，就知道她沒打算為自己爭辯，“你想說點什么嗎？”

    良久，靜姝轉過頭來，“你都知道了，我還能說什么？”

    程時寧說：“當年我就覺得奇怪，那傻小孩兒好端端的怎么會想要自己出國去念書，十二歲，不是二十二歲。后來我才想明白，她就是逃避，逃避家庭，逃避你和我。靜姝，你不是不知道她過去病得很嚴重，你有沒有想過，她那么小，萬一一個人在國外再發(fā)病呢？”

    “她都好了！怎么可能！”

    “很有可能?！?/br>
    程時寧雙眼通紅，“她生了我的孩子之后，差點去死你知不知道？”

    靜姝聽得往后退了兩步，高跟鞋在地面上碰撞出噠噠的響聲，她的心跳突然變得很快，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后知后覺的自責還是害怕，但是腦子里不斷地播放著程時寧的聲音。

    差點去死你知不知道？

    靜姝從來沒有想過事情會變成那樣。

    如果早一些知道，那琳瑯是不是就不會走，而時寧是不是也不會出車禍？

    那天她興高采烈地打電話給時寧，想第一個和他分享自己在辯論賽拿了第一名，可是時寧說和盛航表叔在一起，就沒有應她的約。

    她知道時寧和他表叔經常都去小球場打球，她就過去找他。

    人到那的時候，還沒來得及喊一聲時寧，就聽他對他表叔說，他心里總是記掛琳瑯。

    他說那小孩兒總不讓人省心，性格又別扭，他學習的時候會惦記她，走路的時候會惦記她，睡覺的時候也會惦記她。

    他說，表叔，我知道那是不對的，琳瑯她還是個小孩兒。

    表叔拍著他的肩膀說，沒有什么不對，琳瑯是小孩兒，你也是。

    單純的小孩兒喜歡單純的小孩兒，是情竇初開最純潔的感情。

    表叔說，你可以等琳瑯再長大一些，等你自己也變得再強一些，到那個時候，你就可以名正言順惦記她了。

    靜姝看見時寧笑了，他從來沒有那樣笑過，看得出來他是真高興。

    她轉過身去，悄然離開。

    她在街頭一個人哭了兩個多鐘頭。

    如果那天琳瑯細心一些，就會發(fā)現(xiàn)靜姝看起來笑呵呵的，眼睛卻是紅腫的。

    可是，那時候的琳瑯還沉浸在自己身世的痛苦之中，根本沒有心思去觀察靜姝的不對勁。

    也沒有去細想靜姝話里的漏洞，靜姝說時寧喜歡她，以后要娶她，那挺好啊，反正我也是多余的人，在家里是多余的，在你和時寧哥中間也是多余的，那我就更有足夠多的理由要離開這里了。

    靜姝現(xiàn)在回想起那天的事，就好像過了幾百年那么久了。

    她是孤傲的，清高的，所以那些自己曾做過的低級惡劣的事情，她都在潛意識里讓自己去忘記了。

    如今程時寧跟她提起來，她才會認清現(xiàn)實，原來自己是一個那么糟糕的人。

    什么大律師，什么高高在上千金大小姐，她做的那些事是這些光環(huán)都無法掩蓋的。

    第559章 而且而且而且

    靜姝站在那里多久，就有多久沒有說話。

    程時寧看她沒有一點要為自己辯駁的意思，語氣也軟了不少：“靜姝，其實我也做得不好，我不應該自暴自棄，也不該用聯(lián)姻的方式來處理你我的關系?！?/br>
    這每一句話，都沒有讓靜姝感到震驚和痛苦，因為她早就知道的，她知道時寧不愛她，知道時寧最后妥協(xié)的接受了她，也不過是因為他和琳瑯沒有希望了，退而求其次選擇了適合自己的婚姻。

    所謂的適合，那就是從家庭背景和家族利益出發(fā)，所以時寧當時接受了她，他們兩人就必定是聯(lián)姻。

    靜姝這些年心里頭一直都是清楚的，而程時寧也知道，她就是揣著明白裝糊涂。

    話已至此，該說的也都說完了。

    程時寧是該厭惡靜姝的，但他心境平和，沒有厭惡，甚至連失望都沒有，他拍拍她的肩膀以告別過去兩人錯誤的關系，然后轉身離開。

    看著那道背影鉆進黑夜里，靜姝雙手捂著臉，蹲在地上無聲痛哭。

    地下停車場。

    琳瑯等程時寧等得好無聊，便點開之前l(fā)ucas下載的小游戲打了一陣。

    她是手殘，打什么都打不好，最后自己沒樂趣便放棄了。

    正要給程時寧打電話的時候，他回來了，敲敲車窗讓她開門。

    琳瑯給他開了鎖。

    程時寧坐上車系安全帶，“抱歉，讓你久等了?！?/br>
    琳瑯眨了下眼睛，語氣很認真：“時寧哥不要跟我這么客氣?！?/br>
    程時寧忍不住笑，捏她的臉：“你還知道說這種話啊，那會兒對我沒個好臉，不是煩我煩得要死，就是客氣得要死?！?/br>
    琳瑯：“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br>
    兩人離開醫(yī)院，外面大街上早已燈火通明。

    琳瑯說想吃港式雞蛋仔，程時寧就特意繞路去給她買，順便也去了一趟旁邊的便利店。

    他回來的時候，琳瑯看見他手里拿著個盒子。

    她看他，他也看她，有點心照不宣的意思。

    琳瑯什么話都沒說，低頭吃雞蛋仔，小口喝著酸奶。

    她心想今晚是不是又不讓我睡覺啊，明天我還要上班呢。

    但她就是那么沒骨氣，他要她就順著他。

    車里很安靜，也可能是因為那盒套的原因，這安靜的氛圍里總有點曖昧的意味。

    琳瑯覺得這樣不行，就故意找話說：“mama把鑰匙給我了，下個月就可以搬新家了?！?/br>
    “你是要邀請我和你一起住嗎？”

    “我不邀請，你也跟我一起住了啊?！?/br>
    琳瑯這人就是實誠，想到什么說什么了，“而且如果我說不要，如果我說沒結婚給同事和領導看到了不好，你就不搬過來了嗎？很顯然不會呀。”

    十字路口，紅燈，程時寧緩緩踩了剎車。

    他被琳瑯的自問自答搞得很想笑，以前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她叨叨的時候像個小老太太。

    琳瑯還在叨叨：“再說了，我都答應要和你結婚了，這種時候我說不要你和我一起住，又顯得我好裝哦。”

    “而且每天晚上和你一起睡也挺好的，很有安全感，不會失眠了。”

    “而且我發(fā)現(xiàn)哦，最近你在我身邊，我就不會胡思亂想，想一些還沒有發(fā)生或者不會發(fā)生的事?！?/br>
    程時寧適時的插嘴，“你還有多少個‘而且’？”

    “沒有了。”

    琳瑯笑彎了眼睛，“哦，想起來了，還有一個?！?/br>
    程時寧看著她，嘴角勾起。

    琳瑯說：“而且我就是很喜歡你在我跟前，我想每天醒來就看見你?！?/br>
    晚上回去，琳瑯就開始收拾明天上班需要用的東西，一些書籍、表格和習慣用的小物件。

    程時寧脫掉外套，挽著袖子就要幫她。

    “不用不用，你去忙你的事就好?！?/br>
    路上程時寧接了幾個電話，琳瑯知道他還有自己的事需要處理，不想耽擱他，就把他推倒客廳去了。

    程時寧手提擺在茶幾上，有幾個緊急文件得盡快處理一下，他摟著琳瑯親了親，就去忙自己的了。

    收拾好東西之后，琳瑯去洗澡。

    房子就一個衛(wèi)生間，在客廳，她去的時候路過程時寧那邊。

    男人忙起來很專注，但還是扭過頭喊她：“要洗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