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要么說自己不愧是小雜種出身，是個打娘胎里就壞的，要么就說她是被教壞了，讓她以后改好不要再去坑蒙拐騙了。

    她以前不明白，難道她不做那些，她能活到今天么？

    難道她就該凍死在娘死以后，她在青樓里惹了貴人被青樓趕出來的那個寒冬？就該餓死在那個人人嫌棄自己是妓女的孩子而不肯施舍自己一口飯吃的時候？

    那時候她才九歲，她不懂什么禮義廉恥，更不懂什么叫德行有虧，這些東西在青樓里不值一文，從來沒有人教過她，她只知道，那時候她很餓，她要活下去，就得去偷，就得去騙。

    所以一開始，她就討厭這個蘇大小姐。

    可現在，她心里對她再也討厭不起來了。

    她以后可能也不會做個什么好人，但再對著她的時候，再也不會坑騙她了。

    望著深沉的天色，楚小紫握緊了小小的拳頭，自己這次一定會幫蘇大小姐把事辦好的，誰想對這紫藤苑動手腳都不行！

    第115章 事成之后，自會來討

    楚小紫對自己的新差事十分上心，不到一個時辰就將整個紫藤苑嚴密觀察了一遍，而后便打算回來給蘇幼月匯報一遍。

    等她回來時，正好碰到謝淵也往園子里來。

    看到這個男人，她就忍不住想起先前在人販子那里那一次，這個男人殺神般的模樣，于是不由打了個寒顫，趕緊往后拉開了些距離。

    等兩人進了正廳，就看見錦兒正給蘇幼月按著腿：“小姐，都按醫(yī)書上按了這么久了，您再試一次，看能不能抬起小腿...”

    蘇幼月垂下眸子，能不能抬起來她心中自然有數，只不過看著錦兒期待的眼神，她卻不忍拒絕。

    她試探著挪動了一下，然而膝蓋處就立刻傳來一陣痛感，霎時間她額頭上就滲出點點汗珠。

    “算了算了，小姐還是別試了...哎，都說當年夫人醫(yī)術是妙手回春，咱們明明是完全按照醫(yī)書上試的，怎么就不行呢?！卞\兒眼里的失望顯而易見。

    雖然小姐平日里嘴上不說，她卻知曉，小姐有多想能和常人一樣行走、奔跑，曾經小姐是個多么活潑的人，如今卻只能困在這一方小小的輪椅上。

    錦兒說完這話，謝淵和楚小紫也剛好到了，兩人的視線不由一齊落在了蘇幼月的腿上。

    蘇幼月看見兩人來了，拭去了頭上的汗珠，對錦兒露出一個笑容：“醫(yī)術再好也不是萬能的，我這腿已經傷了這么多年，看了那么多大夫，都說沒法子醫(yī)，我早就看開了...”

    就算心中有失落，可說出來又如何，不過多讓幾個人煩惱罷了。

    謝淵眸光垂落，落在她那雙腿上，似乎在思量什么。

    楚小紫卻是腦海里忽然靈光一閃，脫口而出道：“大小姐，你看的大夫都是咱們大盛朝的，其他國家的大夫說不定有辦法呢，我聽說東榮國就有一位姓紀的神醫(yī)，醫(yī)術出神入化，能把死人救活，說不定，他就有辦法治你的腿！”

    她一說完，在場所有人都看向了她，楚小紫覺得自己的話派上了大用場，格外激動：“你別看我從前就知道不干正事，但我知道的消息可多著呢！”

    看她這么激動的模樣，蘇幼月被逗得笑了笑，只不過，她口中這位神醫(yī)倒未在她心中激起太大的波瀾。

    就算是有什么神醫(yī)，那也不可能把死人救活啊。

    定然是百姓們越傳越神乎，都要將這神醫(yī)給神化了。

    錦兒這些年也是跟著蘇幼月見多了什么神醫(yī)的，這整個大盛的神醫(yī)幾乎都被蘇尚書請過一遍，所以聽后也是不信。

    “就算是神醫(yī)，也不可能把死人救活吧...”

    很顯然，楚小紫說完之后，也覺得有些荒謬，開始有些遲疑，若是自己給了蘇大小姐太大的希望，最后卻還是失望怎么辦。

    于是她聲音也小了許多：“我就是聽說的...想著東榮國比我們繁榮，也許醫(yī)術會比我們大盛的大夫好些...”

    蘇幼月看她喪氣的模樣，眸光柔和了幾分：“也有些道理，回頭我叫人去打聽打聽這位紀神醫(yī)，若是真能治好我的腿，那我一定好好感謝你?！?/br>
    楚小紫聞言又恢復了笑容：“要是真能治好，那是大小姐自己的福氣！”

    看見她這會兒的表情還和從前刻意去討好貴人時一樣，錦兒竟然出奇地不覺得討厭，反而有幾分可愛。

    蘇幼月說罷，才看向謝淵，見他也盯著自己的腿看，眼神動了動，才問道：“謝淵？”

    男人聞聲才掀起眸子看向她，但并未立刻開口。

    蘇幼月將丫鬟們遣退，才睜大一雙清凌凌的眸子認真地看著男人：“怎么了？”

    謝淵盯著少女一雙天真明媚的眼睛，片刻之后方才啟唇：“東榮國的大夫許真比大盛的大夫醫(yī)術好?！?/br>
    少女本來一臉期待，準備聽他說點正事，誰知道他就說這個，于是眨了眨眼后，敷衍了唔了一聲。

    上輩子兩人也算糾纏了好幾年，也沒見他這么關心過自己。

    見她似乎意興闌珊，男人沉默了會兒，換了話題：“人販子的案子，過幾天就會有結果了，你可以放心了?！?/br>
    想到東榮國的人今日應該就進京了，蘇幼月才來了興趣。

    看來廢太子是打算趁著這東榮國這次進京發(fā)動了。

    不愧是未來賢明果決、極通帝王之道的君主，如今雖處于人生的最劣勢，也有最敏銳的眼光和縱觀全局的本事。

    只要三公主和上輩子一樣作死，那這次人販子案定能將二皇子和邱太師一派打入萬劫不復之地！

    “那就太好了，謝淵，沒看出來你還挺厲害的！”蘇幼月重生以來，為了討好男人，夸他的話可謂是張嘴就來。

    這會兒自然也不例外。

    雖然現在謝淵看起來很溫馴，可她從沒忘記過，溫馴只是假象。

    如今眼前的男人，經歷過滅族之痛、常人難以想象的羞辱，溫馴只是他裝出來的，皮囊之下，是獸性難馴，是對羞辱過他的所有人恨不得千刀萬剮的復仇殺意。

    好在這頭野獸在她面前總算收起了獠牙。

    蘇幼月想了想，端起桌上的空茶盞，親手給男人倒了一杯茶：“謝淵，等你這次把這案子辦好，本小姐要好好獎賞你，你想要什么獎賞？”

    幾乎是她話音剛落，她就看見男人抬了抬眸，望著她，欲言，又止，看她看過來，卻避開她的視線，沉沉地望著她伸過來端著茶盞的手指尖。

    那指尖白皙圓潤，捏著茶盞，尖端被壓出了淡淡的一掐粉，花苞似的，似乎不堪蹂躪，只要稍稍用一點力道，就能將其摧殘。

    其實和多年前并沒有什么兩樣，一樣漂亮而又柔嫩的一雙手，偏偏當年卻能堅定地將他護在身后。

    只是從前看著這雙手，他想要堅定不移地呵護，如今卻升騰出了幾分深深的欲念。

    男人的喉結滾了滾，卻很快將深沉的目光盡數壓抑回心底最深處。

    他忽然接過茶盞，一飲而盡，旋即促狹地抬眸，語氣徐徐：“謝淵想要什么，待事成之后，自會來問大小姐討。”

    第116章 恐怕要打水漂

    蘇幼月只是說了句玩笑話，并非真要獎勵男人什么。

    畢竟等男人重掌謝府之后，將是新帝最重用的心腹，哪里還會看得上自己給的仨瓜倆棗。

    可看著他似乎真打算討要什么的模樣，她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謝淵不會看上她身邊什么東西了吧。

    她張了張嘴，正想問男人到底想要什么，可男人卻已經出聲告辭，旋即不等她回答，將茶盞放在她的手心，便雷厲風行離去。

    看著男人的背影，蘇幼月微微晃了神。

    謝淵想要的是什么呢？

    也罷，她身邊好像也沒有什么不能給他的東西。

    而且，他怎么都不問，自己那天為何會選他的兩個嫂嫂...更別說，自己還想問他那天為何選自己。

    她話都還沒說完，他倒是一如既往的不給面子。

    想到謝淵前方還有一場硬仗要打，蘇幼月很快釋然。男人前路荊棘遍布，她此時此刻，也只能愿他一路披荊斬棘，凱旋而歸！

    謝淵，你可要平安歸來...

    蘇幼月在心中低喃道。

    可不能辜負了她這段時日的苦心經營。

    天色厚重，云層像是隨時要塌下來。

    臨近年關，積雪融化，路上出來囤年貨的人更多了些，人來人往間，喜色濃郁。

    可林家的氣氛和外面比起來，簡直是天上地下。

    這會兒整個林府里，來來往往的下人們連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撞到心情處于隨時爆發(fā)狀態(tài)的主子們。

    “老爺，夫人...蘇尚書府老夫人派人送了些藥材來...說是要給少夫人先用...”來匯報消息的下人膽戰(zhàn)心驚，如履薄冰一般不安。

    林少傅臉色已經處于暴怒邊緣，聽到蘇尚書府這個詞豁然起身，又砸碎了一盞琉璃盞：“讓他們滾，說我林府用不著他們蘇府的東西！”

    林少傅在朝堂中也官居從一品，平日里位分比蘇尚書還高些，不然林彎彎也不敢那么不給蘇幼月臉面，還大張旗鼓把蘇芊給帶回來。

    只是平日若沒有什么深仇大恨，林少傅當然不會和朝廷正二品的大員撕破臉，這會兒卻是氣得狠了，連基本的臉面都不愿給了。

    能把蘇芊完好無損送回去，已經是極力忍耐后的結果，畢竟人是自家女兒請回來的。

    林彎彎這會兒站在廳里直流淚，哭都不敢哭出聲，她這會兒后悔得腸子都青了，可又有什么用，她期待了許久的小侄子...因為她帶回來的人，沒有了...

    到底為什么會這樣，芊兒她不是福星么？

    林夫人雖然也氣得胸口疼，但多少比林少傅還有些理智，那蘇老夫人是武定侯府的嫡長女，家父在世時戰(zhàn)功赫赫，去世的丈夫也是配享太廟，她又是朝廷封的正二品的誥命夫人。

    就算真要將人趕回去，也不能用這番說辭。

    下人看她的眼色，連忙說道：“夫人，蘇老夫人派人送的藥材里有一支千年人參，說少夫人得把身子養(yǎng)好，決不能虧空了落下病根，之后咱們府上需要什么藥材補品，盡管去蘇府取...”

    這千年人參有價無市，誰家若是得了，那都是留著自家人保命用的，可又有幾家有？

    林家有倒是有，但只剩下半根，而且也不會為了林少夫人取出來的，頂多給她百年人參補身子罷了，千年人參還要留著以防萬一，不到性命攸關的時候不會取出來用的。

    林夫人的臉色勉強好了些，不論如何，這事也不能怪到蘇老夫人頭上去，而且有了這千年人參，讓兒媳把身子養(yǎng)好了，以后還是有機會再孕的。

    只是一想到那成了形的男胎，她心里就又是一陣發(fā)痛。

    不是說那蘇家二小姐是什么福星，這哪是福星啊，分明就是災星！

    饒是心痛不已，林夫人也開口說道：“老爺，素衣她身子本就不好，正是缺這人參的時候，反正也是他們蘇府欠咱們的，咱們憑什么不收？”

    林少傅聽到千年人參時，氣也稍稍減了些，畢竟倘若蘇家這時候沒有表示，不聞不問的，他才真的會怒上加怒，這會兒蘇家賠禮道歉的態(tài)度誠懇，他心中當然會好受一點兒。

    只是方才他已經怒罵過了，這會兒沒有臺階下，才沒有立刻開口，聽林夫人這么說起，才冷哼一聲：“那就叫他們滾進來！”

    見林家人愿意放行，張mama幾個松了口氣，進了林府后見了林老爺林夫人，趕緊把態(tài)度放到最低，連連道歉，她本就是個活了多年的老人精，自然不會說出叫兩者不高興的話。

    如此，林老爺和林夫人的態(tài)度才算好了一點，不過終究擺不出什么好臉色，依舊沉著臉收下人參和其他藥材，讓張mama走了。

    饒是如此，張mama也已經很是知足了，來之前她還在想，到底林家人會不會愿意讓她進來呢。

    她剛出來，就碰到了趕過來的春芽。

    “春芽？你來這...”張mama的老眼在春芽身后幾個紫藤苑的侍衛(wèi)和丫鬟身上掃了一眼，見幾人從拉車上開始搬東西，立馬意識到，原來春芽是奉了蘇幼月的命令來送東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