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紀(jì)清言想起蘇陣云，眼里也蓄著淚。

    當(dāng)初那個追在她身后風(fēng)光霽月的少年，一度在那時候已經(jīng)決定終身不嫁的她面前委曲求全，她曾發(fā)誓，絕不會讓他受委屈了，可如今，她留下他形影單只十六年，再一次見到他時，還一次又一次讓他委屈……

    紀(jì)清言閉了閉眸子。

    蘇幼月卻露出一個笑容。

    她沒想到，這輩子，能在自己大婚之日，和母親相認(rèn)。

    這是她今日收到的，最好的賀禮。

    紀(jì)清言回過神來，看著少女的笑容，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頭：“好了囡囡，換衣裳吧，今天你就是最美的新娘子?！?/br>
    蘇幼月唇瓣動了動，可最終只是看著母親。

    她其實(shí)還有很多話想跟母親講，但不急，今后她們母女還有很長的時間好好團(tuán)聚。

    其他人再次上前，給蘇幼月?lián)Q好了嫁衣，拿好了繡扇，一個個最后抬起頭來時，眼中全是驚艷。

    “蘇大小姐真是傾城絕色，謝大人有福氣了。”

    “是啊，當(dāng)年溪雪就是名動京城的美人，蘇尚書也是出了名的美男子，他們倆生出的囡囡，當(dāng)然是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夸，夸得蘇幼月都不好意思了，臉頰微微泛著紅，可她看著母親的面容，心里偷偷道，她們這么說，也不無道理。

    她娘的確是大美人，她爹也是大美男。

    不多時，一直在外面幫忙張羅的蘇蓉跑來了，跟著的還有好不容易擠進(jìn)來的蕭飛雁：“謝府的人到了，新郎到了！”

    看到蘇幼月的模樣，兩個姑娘眼睛都亮了。

    “大jiejie好美！”

    “月兒，你也太美了！”

    而角落里鹿霜霜看清蘇幼月完整的嫁衣后，眼都差點(diǎn)紅了，果然是宮中繡娘們做的嫁衣，比她從前見過的所有嫁衣都要奢華！

    聽到謝府迎親的人已經(jīng)來了，原本還靜候在蘇幼月一旁的宮人們紛紛上前，檢查她身上還有沒有什么露缺之處，蘇幼月也只能對meimei和蕭飛雁微笑示意。

    謝府的人來了之后，前來紫藤苑里通報消息的人一波接著一波，描述著謝府的來人如何在闖蘇府門口攔門的鹿家大哥二哥的關(guān)卡，來人描述得繪聲繪色的，將紫藤苑的眾人也聽得笑聲不斷。

    在一片熱鬧喧天的氛圍之中，蘇幼月用繡扇遮面，被人簇?fù)碇搅饲皬d。

    金燦燦的陽光從她背后流淌進(jìn)來，在她嫁衣和鳳冠上棲息著，綻放出數(shù)千個嶄新的太陽。

    嫁衣如火，灼灼奪目，美人如斯，傾城絕色。

    一瞬間，原本還鬧哄哄的前廳頓時安靜了一瞬，而后又如炸了鍋一般地沸騰起來。

    “新娘子可真美……”

    “這嫁衣！宮中的繡娘們手藝果然名不虛傳！”

    “謝大人有福氣了，能娶到這么美的新娘……”

    在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聲中，蘇幼月透過繡扇，最先看到的就是謝淵的身影，雖然所有人都在看她，但只有他的視線最不容人忽視，灼灼地望著她，視線仿佛要將人灼傷，他的視線看到哪，蘇幼月就感覺哪一寸的皮膚微微發(fā)著燙。

    終于，她緩緩走到了他身邊，與他并肩。

    第325章 十里紅妝

    謝淵也始終隨著蘇幼月緩緩移動，視線像是長在了她身上。

    旁人看得不由忍俊不禁，外面當(dāng)初到底是誰在傳謝大人就是為了報復(fù)蘇府才要娶蘇大小姐的，依他們看，這小謝大人啊，那都已經(jīng)被蘇大小姐迷得七葷八素嘍！

    主賓位上，只有蘇陣云在坐著，另一側(cè)的太師椅空著，蘇老夫人則坐在東邊的第一個位置上。

    此時跟著蘇幼月一同而來的紀(jì)清言走到了蘇老夫人身邊，輕聲喚了句：“娘……”

    蘇老夫人見她過來，一開始還將她當(dāng)作紀(jì)神醫(yī)，滿臉笑容，聽到這，一雙蒼老的眼睛頓時一愣，而后迸射出一道喜色，不敢相信問道：“溪雪？是你么？”

    紀(jì)清言點(diǎn)點(diǎn)頭，眼中神色復(fù)雜，又喜又悲：“娘，是我，我都想起來了?！?/br>
    旁邊的賓客們許多人則一臉茫然，也有一些人滿臉震驚。

    “這…這不是蘇夫人么？”

    “見鬼…”這個人剛說完，就被人踢了一腳，趕緊閉了嘴。

    “蘇夫人？”

    人聲頓時鼎沸，這時靖海侯夫人卻激動上前：“蘇夫人，你，你還活著？”

    本來還跟在自己母親身邊，被蘇幼月美得兩眼迷糊的蕭飛雁聽到母親的話，一臉茫然。

    聽到靖海侯夫人的話，不少人才回過神來，所以，當(dāng)年的蘇夫人并沒有死？

    那她怎么現(xiàn)在才回來？

    不少人還在發(fā)呆，一些從前與鹿家大小姐交好的人已經(jīng)激動上前。

    紀(jì)清言趕緊統(tǒng)一回應(yīng)：“各位，今天是我女兒大婚的日子，我之后有的是時間跟大家敘舊，今日只想好好送女兒出嫁！”

    眾人反應(yīng)過來，立刻紛紛退后，畢竟他們光是一想，就能想起來，母女二人分別這么久，蘇夫人一回來就趕上女兒出嫁，心中滋味當(dāng)然不好受，今日定然是要好好送女兒出嫁的。

    后面才跟過來的蘇蓉和蕭飛雁早就聽呆了，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這個時候，也趕緊跟著其他人一起退后。

    等紀(jì)清言回過頭來，就看到蘇陣云早在不知什么時候站起來了，一雙眸子微微發(fā)紅，卻亮得出奇，好似這一天，他早已盼了許久許久……

    “溪雪……”他情不自禁再一次喊了她的名字。

    這一次，紀(jì)清言主動走向他：“我在，坐下吧，我們好好送女兒出嫁。”

    比起紀(jì)清言，其實(shí)她更愿意用鹿溪雪這個名字。

    在從前，她叫紀(jì)清言時，不過是一個孤兒，然而她做鹿溪雪時，卻有自己的家人和愛人……

    鹿溪雪看著身邊的男人，一時間亦是紅了眼眶。

    這時，蘇幼月也和謝淵對視一眼，而后幾乎是一同上前。

    “爹，娘……”兩人一同開口。

    蘇陣云和鹿溪雪回過眸來，看著女兒女婿，心中不由感慨萬千。

    “謝淵，今后囡囡就交給你了，好好照顧她，她是我們蘇府的寶貝女兒，若是你敢待她不好，我們蘇府就把女兒接回來！”

    鹿溪雪先開口說道，她直接放狠話，把許多賓客們聽得面面相覷，不過了解她的人則一副果然是她的表情。

    謝淵立刻應(yīng)道：“娘放心，謝淵在此立誓，絕不會有一日辜負(fù)囡囡！”

    說罷，他就又看向蘇幼月，眼底一片濃情。

    若是他有一日辜負(fù)囡囡，定然不得好死！

    這樣的話，大喜的日子，謝淵自不會說出口。

    蘇幼月聽了，微微揚(yáng)著紅唇，趁著繡扇遮著，也側(cè)目看向他。

    蘇陣云和鹿溪雪看著這一幕，心里暗嘆一聲，女兒長大了，也要好好開啟自己的人生了。

    蘇陣云將視線從女兒女婿身上移到眾賓客身上，揚(yáng)聲道：“我要交代的話和溪雪一樣，謝淵，好好待囡囡，去吧?！?/br>
    蘇幼月看著爹娘，一時間鼻子頓時又酸了。

    從前她還不明白，大喜的日子，新娘子怎么總是要哭，可真到了這一刻時，她才知道那種心情。

    她強(qiáng)忍著淚意，與謝淵跪拜爹娘后，又回頭看向祖母。

    謝淵陪著她走到了蘇老夫人身邊。

    “祖母定要照顧好身子，囡囡可要回來監(jiān)督的?！?/br>
    饒是經(jīng)歷過不少大風(fēng)大浪的蘇老夫人，這會兒也是紅著眼睛，看著自己看著長大的姑娘，強(qiáng)忍淚意：“好好好，囡囡，不用擔(dān)心祖母，去吧?！?/br>
    蘇府眾人紛紛起身相送，蘇幼月被宮人催促著，卻還是忍不住幾步一停，還是蘇蓉那小丫頭跑來悄聲安慰道：“大jiejie，快去吧，一會兒咱們還要在謝府見呢！”

    蘇幼月這才忍不住失笑。

    是啊，這輩子，一切軌跡已經(jīng)改變，娘已經(jīng)回到了爹的身邊，祖母和爹的身子都會好好的，他們蘇府會一輩子平安喜樂，自己也能隨時回來，前面真是大好的日子。

    她穩(wěn)住步伐，在家人和愛人的陪同下，上了花轎。

    八人抬的花轎面上，金銀線在蜀錦上繡出大片的團(tuán)花，金為花瓣銀為枝，花轎四角墜著嬰兒拳頭大小的寶珠，下垂金彩絲絳，花轎頂上，避寒金鸞鳥展翅欲飛，口銜琉璃寶珠，奢華異常，可卻和蘇幼月身上那奢華的嫁衣極其相配。

    喜樂聲和鞭炮聲一起響起，迎親的隊(duì)伍在蘇府所有人感慨萬千的目光中，抬著花轎，一路朝著謝府而去。

    沿途追著隊(duì)伍的百姓和孩童不知有多少，一邊追，一邊說著吉祥話，有些是等著送迎到新娘的隊(duì)伍撒銅板的，也有些單純就是來看個熱鬧，還有人是先前聽說了謝府的聘禮有多多，如今跑來看蘇府的嫁妝如何的。

    蘇府也沒讓這些人失望，十里紅妝，抬著嫁妝的隊(duì)伍比那日送聘禮的隊(duì)伍還要長，一抬抬嫁妝紅得晃人眼，每隔一里地的隊(duì)伍，就有幾個撒銅板和糖、花生桂圓核桃的仆從，讓路邊的人搶得十分過癮。

    鞭炮聲和喜樂聲不絕于耳，熱鬧非凡，路人的議論聲也停不下來，聲音里帶著興奮。

    “這蘇尚書可真舍得，這可真是十里紅妝??！”

    “那可不是，誰不知道蘇尚書最疼的就是這個女兒，我看前面還有人說蘇尚書嫁女兒就是圖聘禮，真是笑話，蘇尚書怕是巴不得把整個蘇府都陪嫁給女兒吧！”

    “這豪門的親事就是闊綽！我也算是見識了，要是能進(jìn)去蹭頓飯就更好了……”

    百姓們議論紛紛，這時被擠在角落里的一個女人遠(yuǎn)遠(yuǎn)看著花轎路過，眼底的情緒格外復(fù)雜。

    第326章 終于娶到她了

    蕓娘緊緊盯著那些嫁妝。

    那是蘇幼月的嫁妝……

    本來有可能會是給陸家的，若是給陸家，這么多東西，她都想象不出來，自己本來該榮華富貴多少年。

    而如今，她只能被王老爺養(yǎng)在外面一個小小的院子里，依舊做著一個見不得人的外室，甚至還沒有當(dāng)初在陸家時的待遇好，還要隨時擔(dān)心被王夫人發(fā)現(xiàn)，或是被王老爺厭棄……

    “快快快，撒錢的來了！”忽然有人喊了一聲，人群頓時擠了起來。

    蕓娘險些被人擠得摔倒，可一眨眼，也趕緊加入了搶錢的行列。

    經(jīng)歷重重之后，她再也不是曾經(jīng)那個可以對幾文錢視若無物的樣子了，她緊緊地抓著每一文錢，生怕將來有一天花心的王老爺對自己失去興趣之后，她就會再一次淪落街頭。

    喜樂聲中，隊(duì)伍終于到了蘇府，謝淵踢過轎門后，替蘇幼月掀開轎簾。

    看著在花轎外等著自己的男人，蘇幼月恍惚一瞬間，腦海里閃過很多她和他的畫面。

    上一世，這一世，幾乎糅雜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