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淵第一次殺人的時候，是在十歲這年。

    他幾乎日日都去找囡囡，盡管已經(jīng)竭力避開郭異的耳目，可還是被他發(fā)現(xiàn)了。

    那日秋高氣爽，天氣正好，他從學堂出來，一如既往繞路到了蘇府附近囡囡常玩的地方。

    可半路上卻碰到了只身前來的郭異。

    這也是郭異第一次單獨來見他，他以為，他手里有了他的把柄。

    少年陰笑地看著他：“今天從我的胯下爬過去，不然，我就找機會弄死蘇家大小姐。”

    看著謝淵眼中閃過的恐慌，郭異自恃終于抓住了他的命脈，今后，謝淵還不是得做自己的狗，他想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

    他故意聲音抑揚頓挫的：“你猜猜，我會怎么弄死她？我要用當初給你看的那個小玩意，還是將她直接開腸破肚？她那么漂亮，弄死了一定很好看。”

    少年話剛剛說完，謝淵就像是一條紅了眼的兇獸發(fā)瘋了似的撲了過來。

    郭異連慘叫都沒能叫出聲，就被謝淵狠狠撲在了地上，用犬齒直接咬破了喉嚨。

    喉嚨上噴出的血濺了小謝淵一臉，郭異喉嚨里因為劇痛發(fā)出了破風車似的嗬嗬聲，可謝淵根本沒有停下的意思，從他喉嚨上撕下了一塊rou。

    血流了一地。

    謝淵第一次殺人，可沒有任何不適感。

    他見多了父親殺人，并不怕血。

    他更怕囡囡出事，出任何事。

    郭異死了，他所說的那些畫面都不可能出現(xiàn)了。

    小謝淵抹了一把臉上的血，笑了笑。

    他是謝府的孩子，從小就知道如何殺人，知道如何將尸體處理得了無痕跡。

    他很快收拾好了郭異的尸體。

    在收拾好了自己身上，讓身上沒有絲毫血跡和血腥味后，才去找他的囡囡。

    原以為，郭家的獨子失蹤，郭家大概要震怒搜尋一番，誰知父親正好查了郭家，郭家滿門入獄，被判死刑。

    人人都以為，郭家提前收到了風聲，偷偷把郭異送走了。

    官府查了一段時間就放棄了，倒是在郭異的院子里，發(fā)現(xiàn)地下埋著五具被折磨得連骨頭都是傷痕的尸體，還有不少小動物的尸體……

    審查之后，世人才知道，郭家的小公子有虐殺的癖好，那五個死尸，都是與郭家無冤無仇，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時間，人人唾罵，都恨不得他被千刀萬剮。

    郭家大廈傾覆，日子久了，京城再無人討論郭家。

    而小謝淵也和從前一樣，與囡囡親密無間。

    直到這日，母親忽然告訴他，要去外祖家久居，可能會住好幾年。

    他頓時慌了神，他不要離開燕京，離開燕京，那怎么見囡囡？

    可父親卻很快為這件事蓋棺定論，這一次離開，他必須去。

    小謝淵并不明白，可知道，在謝府，父親的話，不容違抗。

    很多年后，他才知道。

    原來看起來深受皇帝寵信的父親，其實也并沒有那么得皇帝的心。

    皇帝需要父親這把刀，卻又忌諱父親這把刀，還需要這把刀去替他承擔所有罵名，有朝一日，更要替他來承擔……所有人的怒火。

    迫不得已，謝淵離開了燕京。

    可，他的心沒有跟著他離開。

    他的心，早在不知何時，已經(jīng)被囡囡摘走了。

    第337章 回門

    “那是十二年前的七月二十，那時京中的少年人人厭我是我爹的兒子，那日將我圍起來，結(jié)果囡囡就出現(xiàn)了，救了我?！?/br>
    謝淵垂著眸，短短幾語，就將他們的初遇說完了。

    沒有提過多細節(jié)，也沒有往下再想。

    因為等他回到燕京之后，再一次見到囡囡時，一切都已經(jīng)變了……

    蘇幼月還以為，他會好好講給自己聽，可不過講了個普普通通美救英雄的故事，就是她拿著泥巴將欺負他的那些人趕走了。

    他們的過去，有這么平平淡淡的么？

    她如今已經(jīng)想起來了許多事，記得她小時候跟小胖子天天過得像兩個野孩子，又是爬樹，又是下水，還天天一起吃好吃的。

    她有幾分不滿地挽著他的胳膊：“還有呢，再多講些呀?！?/br>
    謝淵看著她孩子氣的模樣，不由失笑。

    那時的夏天若非說還有什么事的話，便是他后來將方文周也殺了。

    他曾經(jīng)是第一個他認定了的朋友，第一次騙了他之后，第二次卻又來故伎重施，所以，他沒有給他留活路。

    總不是什么愉快的能說給她聽的事。

    他拉著她的手，出了密室：“以后慢慢跟你講，我們先去收拾回門禮。”

    等蘇幼月回門時，自然要給祖母和爹娘送禮，聞言，她也趕緊往外走。第一次從謝府給家里帶禮，自然要好好挑一挑。

    她都迫不及待想趕緊見到娘了。

    等到回門這日，謝府的馬車早早就備好了，蘇幼月還是第一次跟謝淵這樣并排坐在同一輛馬車里，這兩日早已習慣了與他親昵的她不由一會兒摸摸他的胳膊，一會兒捏捏他的手。

    過了一會兒，原本還在閉目養(yǎng)神任由她作為的男人忽然睜開眼，握住了她胡作非為的小手。

    “囡囡……”

    他語氣制止，然而帶著一絲啞意的嗓音反倒勾人。

    蘇幼月聽了他的聲音，趕緊停下了自己的小動作。

    這幾日他們不分日夜膩在一起，確實…容易天雷勾地火。

    不過她也發(fā)覺了，謝淵比上輩子血氣方剛多了，畢竟比他們上一世在一起的時間早得多……

    男人給自己斟了茶，悠悠看著她。

    蘇幼月小臉微紅，趕緊又給他倒了一杯。

    終于到了蘇府時，蘇陣云和鹿溪雪早就在門口盼著了，后面還有跟著的鹿家眾人。

    見謝淵先下馬車，兩人一起擠上來，往馬車里頭望，看見女兒下來了，兩人臉上才露出笑容。

    “囡囡?！?/br>
    “爹，娘?！碧K幼月也笑了笑，謝淵也跟著上前喊了聲。

    蘇陣云和鹿溪雪拉著女兒好是一番親昵，才對謝淵笑了笑，而后將兩人迎進門。

    “大jiejie！”蘇蓉也擠到了蘇幼月旁邊，對她使勁眨眼。

    蘇幼月忍不住揉了揉小丫頭的腦袋。

    遠處的鹿霜霜見了，心里不由有些不是滋味，不過是個女兒回個門而已，蘇家就隆重得像是娶親似的，居然一大家子等在門口，弄得爹也催著娘和自己來迎接。

    而且他們居然對謝大人如此不恭敬，跟擺冷臉似的，謝大人堂堂朝廷二品大員，還立過那樣的功，怎么都不該受這種待遇才是。

    鹿霜霜心里不是滋味，可是沒人會在乎她的臉色，不論是蘇家人還是大部分鹿家人，臉上都是喜氣洋洋的。

    眾人一直到了前廳，蘇老夫人早在那等著了，看著孫女和孫女婿來，忙起身：“囡囡回來了。”

    老太太將蘇幼月上下看了一圈，見她紅光滿面的，一看就與一些被夫家全家的規(guī)矩折騰了三天的新婦不一樣，眼底不由暗暗滿意。

    “祖母?！碧K幼月忙扶著祖母想要讓她重新坐下。

    誰料老太太卻抬了抬手：“沒事，我啊，如今有了溪雪的調(diào)理，感覺這身子是越來越爽利了，我還想多站會兒呢。”

    見祖母果然極有精氣神，蘇幼月又想起自己學的那些醫(yī)理，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祖母如今是該多走一走，對身子更好?！?/br>
    “你呀，如今快跟你娘一樣，成小大夫了。”蘇老夫人笑道，而后才看向謝淵，“謝大人快請坐，光顧著看囡囡，倒是怠慢了?！?/br>
    謝淵立刻回應：“祖母客氣了，我與囡囡如今夫妻一體，喚我謝淵便好。”

    蘇老夫人笑道：“你這孩子才是客氣……”

    一家人其樂融融的，鹿森走過來拍了拍謝淵肩膀：“快，你如今也該叫我一聲舅舅。”

    “大舅舅、二舅舅，大舅母、二舅母……大表哥，二表哥?！敝x淵看向鹿家眾人，一一問候。

    前三人都笑呵呵應了，就小王氏一邊應一邊趕緊往謝淵面前走：“哎喲，我早說謝大人是人中龍鳳，今日近距離看看，果然是百里挑一的青年才俊呀?！?/br>
    她雖然在夸，可語氣卻叫人聽了怪怪的，謝淵還未回應，蘇幼月就在一旁開了口：“祖母，爹、娘，既然人都到齊了，咱們還是趕緊開飯吧，我都餓了。”

    蘇家人聽到她餓了，當然是讓人趕緊落座，讓下人們上菜，眾人的注意力一時間都轉(zhuǎn)移了，小王氏臉上的笑也僵了僵，可卻不得不跟著坐下。

    蘇府的飯菜自是十分豐盛，一家人吃得酒足飯飽，鹿林和鹿森還拉著謝淵灌酒，尤其是鹿森，聽眾人說那日謝淵在婚宴上千杯不醉，于是非要和他比酒不可。

    到最后，鹿森卻先喝醉了，一邊拉著謝淵一邊道：“我跟你小子說，你要是不好好對囡囡，我，我這個當舅舅的第一個不答應！小心我揍你！”

    謝淵笑著應下，鹿森身后的小王氏卻一臉尷尬：“老爺，瞧你都喝醉了，怎么能跟謝大人說渾話，你們兩個，還不扶老爺回去休息?！?/br>
    她差了兩個下人扶著鹿森回去，自己則忙跟謝淵賠不是：“謝大人，我家老爺就是開個玩笑，他從遼東來之前，十分敬重謝大人，怎么會敢揍謝大人呢……”

    她說完，卻未料到謝淵回道：“若是我對囡囡不好，我自己都不答應，舅舅要揍我也是我活該?！?/br>
    “……”小王氏難以理解地看著他。

    不都說男人最好面子，怎么這謝大人與眾不同？

    “謝淵，你可真夠爺們的！”鹿家大表哥鹿所風也擠到了謝淵旁邊，想要多跟這位武學奇才嘮一嘮，“就是可惜怎么是個文官，要是你是個武將，我們遼東的將士們保證都向你看齊！”

    “是啊，你不知道我們來之前，一些朋友聽說以后你就是我們妹夫，恨不得坐上我們鹿家的馬車跟我們一起來呢，這次他們也千里迢迢送來了賀禮?！甭顾暌才芰藖?。

    二嬸真是無聊，放著謝大人這樣的蓋世豪杰在面前，居然就說一些那么無聊的話。

    二叔要真去揍謝大人，那也得揍得過啊！何況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謝大人是真心喜歡囡囡的，怎么可能舍得欺負她？

    第338章 為何要自責

    “謝淵，之前我和二弟就想向你好好討教討教武藝了，要是能從你這學到點皮毛，回頭上戰(zhàn)場打起那些東榮國人，定然也能好好殺一殺他們的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