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驚疑不定間，蘇陣云卻忽然驚喜道：“溪雪，好像有人從熱氣球上掉下來了！”

    鹿溪雪抬眼看過去時，正好看見了那人。

    那人不光是自己掉下來的，還把熱氣球上的火源帶了下去。

    她忍不住驚喜罵道：“真是活該！”

    蘇幼月站在原地怔了怔。

    不知為何，聽著父母和周圍所有人驚喜的聲音，她卻高興不起來，感覺心里像是忽然丟了一個重要的東西一般，空落落的。

    看著失去火源，整個墜落的熱氣球，她往前走了幾步，想看清楚點，可實在太遠了，她什么都看不清楚。

    只能被迫在原地繼續(xù)等待著謝淵的消息。

    地平線上，震天響的炮彈聲早已停了下來，只剩下噼里啪啦的火聲。

    終于，前方傳來了捷報。

    “夫人，所有敵人已經(jīng)落網(wǎng)，圣教教皇摔死了……大人讓我立刻帶您過去。”

    周圍眾人聽到教皇死了，不由都狠狠出了一口惡氣，振奮不已。

    蘇幼月點點頭，但又很快擰眉：“謝淵說讓我立刻過去？”

    來人點點頭，眼神中有一抹遲疑。

    鹿溪雪瞬間警惕起來：“這話真是謝淵說的？”

    蘇幼月按住了母親的胳膊：“娘……”

    她不知為何心慌得很，喉嚨不自覺地滾動了下：“此人是信得過的暗衛(wèi)……他沒有問題……”

    鹿溪雪剛想發(fā)出疑問，蘇幼月卻快步上前：“現(xiàn)在就帶我過去。”

    鹿溪雪看得出來，女兒的狀態(tài)很不對勁，她怎么可能不擔心，立刻就拉著蘇陣云跟上。

    ……

    書墨手足無措地看著剛剛被人從樹枝上搬了下來的楚小紫，看著她已經(jīng)被燙掉了一層皮的手，嚇得眼淚都出來了：“楚小紫……楚小紫……你，你……”

    他想問對方有沒有事，可看著她腹部被樹枝貫穿的巨大傷口，被血染成了黑紅色的衣裳，他卻根本就問不出來。

    “我誤會你了！”

    他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

    他剛才還在罵他！

    他怎么能這么蠢啊，一點都看不出來，楚小紫根本就不是那樣的人，他不是知道的么？怎么還誤會他啊！

    楚小紫黝黑的皮膚泛著一種失血的蒼白色，她張了張嘴，看了看哭得鼻涕都流到嘴巴里的書墨，又看了看一旁沉默不語的謝淵，最后看向紅了眼的華清云，最后說了一句：“不礙事…我，最不記仇了…”

    “小紫?！?/br>
    看她看自己，華清云上前一步，身形卻克制不住地晃動。

    他蹲下身來，寬大的衣袖不慎落在楚小紫的身上，瞬間被血濕透了。

    “華…華公子……”

    楚小紫呼吸都已經(jīng)極為困難，大口大口吸著氣：“其實我是……”

    她說了一半，忽然吐出一大口血來。

    她被嗆了一下后，咳了一會兒，忽然改了口：“其實我感覺不到疼了…不用心疼我。”

    “你那句話怎么說來著…重…重于……”

    “重于泰山，輕于鴻毛?！比A清云接過她的話，替她說完。

    楚小紫滿意地笑了下，忽然感覺，聽到這句話之后，身上都多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力氣：“其實我知道是什么意思，先生…教過我了……謝大人，我算不算…算不算重于泰山？”

    沉默許久的謝淵直接應了聲：“算，小紫。”

    楚小紫眨了眨眼，又笑了下，一笑，唇畔又全是血：“我以前老怕你，第一次聽到你這么喊，還，還挺想笑…你以后，可保護好先生……你要跟她一起回去，照顧好她和她肚子里的寶寶……還有…錦兒、折鏡……”

    折鏡重重點頭：“我會照顧好錦兒，小紫?！?/br>
    “先生…”楚小紫眼前忽然一陣陣發(fā)黑，她忍不住強行側(cè)過臉，朝著遠處看去。

    “小紫，你再堅持一下，夫人馬上來了?！闭塾叭滩蛔≌f道。

    他剛說完，遠處終于出現(xiàn)了蘇幼月的身影。

    “先生……”

    幾乎是剛看到蘇幼月的身影，楚小紫眼中憋了許久的淚就流下來了。

    她好疼啊……

    可她眼前的天地卻越來越黑，眼里那個不顧一切跑近的身影也越來越模糊……

    娘，好疼啊……

    蘇幼月到了跟前時，整個人都差點摔在地上。

    謝淵扶住了她，可她又掙脫開來，直接撲過去，抓住那只還留有余溫的手。

    可她剛一抓住，那只小手上的皮就掉了下來。

    她嚇了一跳。

    低頭一看，眼淚頃刻間決堤。

    “小紫！”

    “小紫，先生來了！”

    “小紫！！！”

    等不到那個小人兒的回答，蘇幼月胸口一陣撕心裂肺到絕望的疼痛。

    她根本不知道，那小小的身體里是怎么流出那么多的血的。

    她甚至根本聽不到四周人阻攔她的聲音，只感覺到有幾雙手想來拉開她，可她不愿意放手。

    “娘，你救救她！她才十四歲?。　?/br>
    “我求你了，娘……”

    蘇幼月看見母親無奈悲傷地搖頭，心頭仿佛忽然降下來一塊黑壓壓沉甸甸的大山，遮天蔽日，讓她一絲一毫的光亮都看不到了……

    絕望……

    “大人…沈元松也還有一口氣，他想見夫人……”暗衛(wèi)遲疑著上前。

    謝淵剛回頭，那邊的沈元松已經(jīng)瘋魔地喊道：“告訴我…是不是…到底是不是……硝石、硫磺、木炭……是不是……”

    說著，他也吐出一大口血。

    聽到他的話，鹿溪雪一怔。

    她知道火藥的配方遲早也會被其他人研制出來，不過沒想到，是這么一個年輕人。

    的確是個天才……

    她看著他魔怔的樣子，剛想在他死前如愿應他一聲，蘇幼月卻猛地起身，沖到了他面前。

    “不是！你說的不對！你以為自己是天才么，不過如此罷了！”

    “你神兵研制不出來，孝道，這輩子也盡不到了！”

    沈元松眼中的興奮被撲滅了，整個人瞪大雙眼，想說什么，最終卻只能直勾勾看向了圣都城的方向。

    蘇幼月還不夠解氣，可她眼前的天地也突然變成了全黑，讓她也再也控制不住身子，倒了下去。

    昏倒之前，她聽到了好幾聲囡囡。

    第677章 因果報應罷了

    火光跳躍處，一雙藍綠色的眸子看著那被眾人護在中間的女人許久許久。

    終于，那雙眸子中閃過一絲自嘲。

    他死了，她不會為他傷心至此的。

    青年最后看了女人一眼，一聲嘯月落下，與狼群一同消失在了叢林間。

    天色昏沉了許多日。

    日日都像是冬日的凌晨，天無論如何都亮不起來，像是太陽遺棄了人間。

    錦兒已經(jīng)從那日在場的所有人中拼湊出了答案，自己那個meimei死得壯烈，如果沒有她，那那個教皇和沈元松就會逃走，會日益壯大，最終成長為對他們大盛極具威脅的存在。

    這時她忍不住會想起，第一次見到楚小紫時的樣子。

    她很難想象，當初那個小騙子，是怎么做出的決定，愿意為了國家利益大膽赴死。

    她甚至希望，楚小紫還是一開始那個楚小紫，這樣，她也不用死了。

    知道大人最近在和東榮談條件，錦兒完全不在cao心外面的事，全心全意陪在自家小姐身邊。

    “小姐，華公子說，小紫生前說想同他一起周游大盛河山，他請求回到大盛以后，能帶著小紫的骨灰走?！?/br>
    錦兒小心翼翼地說出口。

    她知道，小紫的死也讓小姐的心傷透了，所以不知道這個消息會不會再刺激到小姐。

    但華公子身邊那小廝日日在她面前哭，弄得她也忍不住想哭了。

    蘇幼月看著楚小紫留下的遺物。

    其中一個小小的冊子上，有不少她練的字跡。

    上面最多的，是一個華字。

    哪怕是旁觀，都能看出練字的人寫這個字時，有多虔誠。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走神地問道：“小紫是不是喜歡華公子？”

    錦兒愣了下，搖搖頭：“奴婢不知小紫的心意，但聽那小廝的意思，他們確實同行了許久，只不過他們似乎還不知道小紫是女兒身?！?/br>
    聽到兩人還不知道楚小紫的女兒身，蘇幼月又沉默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