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阿爾文來說，很多動作甚至不需要思考，光靠條件反射就能完成。

    更別說為了提高效率，他這次還帶上了槍。

    偷襲、扣下扳機、壓槍掃射。整個過程只需要不到二十秒就能完成，還沒事前調查和偷襲前的等待來得麻煩。

    然后就是……拿走他們的眼球。

    阿爾文看著下面?zhèn)}庫附近巡邏的人影，食指扣緊扳機，卻遲遲沒有扣下。

    他對殺死黑邦沒有任何罪惡感，對取走尸體的眼球也只是覺得有點惡心，但是——

    “我可以重新成為英雄?！?/br>
    當時他是這么說的。

    如果被達米安知道，他會怎么想？

    達米安說過，“做你認為正確的事，為你做下的所有決定負責”——

    “正確”是什么？

    阿爾文從來沒覺得自己錯過，可其他人從來不是這么想的。

    還有“負責”，進監(jiān)獄是負責嗎？

    猶豫、迷茫、和從未有過的自我懷疑，一瞬間塞滿腦海，阿爾文難以抑制地對自己產生了極度的厭惡與反胃感。他用力閉上眼睛，呼吸越發(fā)混亂，食指卻始終扣在扳機上沒有挪開。

    “你來這里做什么，野營？”

    一個聲音突然想起，打斷了阿爾文紛亂的思緒。

    阿爾文猛地松了一口氣，回頭看向說話的人。他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卻不知道說什么，卡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之前利爪匯報的事：“……這里是黑面具的地盤，你們開戰(zhàn)了?！?/br>
    “不，我和他’合作‘了。我給他提供了一份協(xié)議，只要他能做到，我就同意為他工作?！?/br>
    “你不打算照做。”

    “差不多。”紅頭罩蹲下身，看向下面的倉庫，“所以你打算繼續(xù)你的野營，還是等我解決掉他們，再回來解決你？”

    沉默持續(xù)了大約兩秒，然后紅頭罩聽見了一個出乎意料的回答：

    “我還沒想好?！?/br>
    “那你慢慢想?！?/br>
    紅頭罩將槍上膛，正要跳下去，結果下一秒，后背一個拉力把他拽得后退了一步。

    紅頭罩本能地作出反擊，把始作俑者放倒，整個過程非常流暢，沒有遭到任何反抗。這家伙……好像在走神。

    他友善地把槍抵在阿爾文腦門上，以此作為提醒：

    “你有十秒時間解釋。”

    阿爾文回過神，探究地看著紅頭罩：“你還是羅賓的時候，覺得殺人是正確的嗎？”

    紅頭罩發(fā)出一聲嗤笑。

    “都已經殺了那么多人，你現在還多愁善感什么，’貓頭鷹‘？”

    阿爾文沒有在意這個討人厭的稱呼和對方的諷刺，說：“我之前見到了我的……父親，他是蝙蝠俠。他讓我做正確的事，我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他現在死了，我問不了他——不，我在意的不是這個?！?/br>
    話沒說完，他立即作出否定，然后皺起眉，像是有些困惑，又像是在厭惡說出這種話的自己。

    “我好像……只是在難過。”

    第93章

    這話一說出來，阿爾文感覺所有想不通的問題一下子有了答案。

    可阿爾文寧愿自己沒明白。之前他一直覺得缺陷是一時的，等離開那個世界，達米安帶來的影響就會隨著時間流逝，迅速減輕，直到徹底消失。

    然而沒有。

    這似乎又一次證明了，“家人”的多余性——他明明無比清楚，卻還是扎進了泥沼里。

    “……為什么？”

    阿爾文兩眼放空地看著紅色頭罩上映出的自己，喃喃自語著，尾音輕到幾不可聞。

    像是聽見了什么有趣的東西，紅頭罩發(fā)出一聲意義明確的嘲笑，抓起阿爾文的衣領，單手把他整個提起來：“是啊，這就是成為人類的感受。對你來說一定很新奇，是吧，貓頭鷹？感覺到頭暈了就放棄吧，我保證會愉快接手你的遺產，全部的。”

    杰森的咬字一向輕快，還總喜歡押韻，聽上去像是個玩笑，或是某種戲劇性的表演，但阿爾文知道，他絕對是認真的。

    阿爾文回過神，看向頭罩上眼睛的位置，幾乎能想象出，頭罩下對方臉上帶著點得意和兇惡的笑。

    這趾高氣昂的樣子，放在五年前那叫“羅賓”，放到現在就是十足的混蛋了。

    不過說實話，這讓阿爾文感覺好多了，胸口像是壓著什么東西的感覺減輕了些?？上?，他們間的對話總是不會持續(xù)太久。

    阿爾文扯起嘴角，模仿著過去的語氣，回敬道：“好吧，如果你能找到的話，我完全不介意。不過，首先——”

    他一拳砸在那個塑料紅腦袋上，借紅頭罩躲開的空隙掙脫鉗制，一腳踢向他的腹部，把人踹了下去。

    “工作愉快！”

    話音落下不到一秒，下面的黑邦冒出一連串驚惶的臟話，接著槍聲迅速響起。

    換成普通人或許很難活下去，但紅頭罩絕不會有問題。

    阿爾文蹲在高處，目光追著下面那個身影，旁觀起這場單方面的屠殺，還順便拿出了之前買的牛奶喝了幾口。那些負面的東西似乎就此逐漸平靜，重新蟄伏回皮囊下。

    幾分鐘后，紅頭罩解決完這幫人渣，察覺到視線，一抬頭就發(fā)現貓頭鷹還沒走，不知道為什么拿著一盒和兇案現場格格不入的牛奶，正皺著眉，打量著那些尸體，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