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命萬歲 第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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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兩刻,謝寶因才有要進居室的意思。 醒來沒看到有人在旁邊侍奉,范夫人早就冷著一張臉,說出來的話也直接:“以前事事都做得周全,怎么今天遲了?!?/br> 謝寶因像是已經(jīng)習慣,從容自若的送上竹簡,垂頭作溫順認錯的相貌:“今天身體突然覺得乏頓,所以才放縱自己貪睡,還請阿女郎責罰。” 聽到這話,范夫人馬上露出和藹的面目,比起之前,還帶著一些笑意,心里似乎也變得舒暢起來:“圣人都還有犯錯的時候,更何況我們?yōu)閶D為女的,要是從來都不犯錯,那不是比圣人還要高明,那才讓人覺得恐怖?!?/br> 她伸手接過竹簡,粗略看了看,抬頭贊賞道:“五女郎在管家中事務上面比其他女郎都要好,我一直都放心,不知道女功做得怎么樣?!?/br> 謝寶因跪坐在婦人的身邊,倒出丹藥托在手心里,然后連同溫水一起送到范夫人眼前,臉上露出慚愧的神色:“要是跟阿女郎比,還只是堪堪入目。” 范夫人細嚼慢咽一番,用溫水送服后,才慢言慢語的教導:“還是不能怠慢,雖然以后嫁去做士族夫人,這些事情都不用你親自動手,但是閑暇的時候做著也不會被人輕看?!?/br> 士族夫人除了要管理家里的事務,女功也重要,家里只要有其他夫人來拜訪,一來二去,名聲也就傳出去,范夫人在家里時,范老夫人的好友就經(jīng)常來往范家,看見過幾次她做女功,一直在外面夸贊,于是就有了美名。 陪著一起用過晚食,謝寶因跪坐在軒榥邊,繡著祥瑞,眼花光暗的時候,抬頭只看見是蒼茫夜色,然后又挪到燭下繼續(xù)做,范夫人看得心里也舒服。 謝寶因從小就喜歡讀書,六歲能讀史書,剛及十歲已能讀懂《詩》《論語》和《道德經(jīng)》,幾個郎君有不懂的不問先生,反而還要來問她。 謝賢考經(jīng)文史論,也總有謝寶因在背后為六郎出策。 范夫人看不下去,譏笑道:“不學女功,以后要怎么嫁人,要是只知道讀書,忘記女子本分,讀書就是禍事一件,難道五女郎還能拿這滿肚子的學識去外面換個博士來做?!?/br> 被點醒的謝寶因這才意識到讀書不是女子該做的,于是她白日里學女功,夜里讀書,再加上她越來越孝順,范夫人根本就挑不出什么錯,也就隨便這位女郎了。 黃昏時,范夫人放下竹簡:“你阿翁應該要歸家了,今天就先回去好好歇息,這些時日辛苦你了?!?/br> 謝寶因擱下手里的東西,當然明白話里的意思,劉媼今天已經(jīng)被她從那處屋舍請了出去,她把玉牌交回:“只要阿女郎能夠身體康健,我就算是千刀萬剮也是心肝甘愿的。” 范夫人用帕子假意擦著眼角:“五女郎愿意,我還舍不得?!毕氲角靶┤兆映允5乃幬镅a品,又說,“一到這種炎熱天,你就容易生病,明天我讓仆婦送些滋陰養(yǎng)氣的補品去你那里,你也應該好好補一下?!?/br> 隨后,婦人便囑咐身邊的仆婦把送回去。 謝寶因離開時,剛好碰上謝賢,低頭喊了聲“阿翁”便側身走開。 謝賢進去屋舍,回想剛才看到的人,竟然還有些不怎么能認出來,不由得感概:“寶因長大不少?!?/br> 范夫人拿東西把燈芯挑亮,眸里劃過一抹精光,那件事她正不知道怎么開口,所以干脆順著這句話繼續(xù)往下說:“明年就要滿十五,若因成婚的那年正是這樣的年紀?!?/br> 謝賢點頭,難得有幾分為人父的柔和:“是該論婚事了?!?/br> “說起她的婚事,如今已有兩家欲納她?!狈斗蛉碎_懷笑著,“王家三郎中饋乏人,想要鸞膠再續(xù)。你是知道的,若因自從病逝,哪怕有文郎在,他跟我們都沒有關系了,但是這七載來卻對我們體貼周到,比若因還在的時候更好?!?/br> 謝賢脫去外衣,臉上看不出什么情緒,只是隨言附和:“前幾日下朝,王侍郎與我也透過風,只是二女嫁一門不妥?!?/br> 他雖然有六個女兒,但是二女郎和四女郎都是早夭,十女郎又還小,如今長大成人還沒有出嫁也就謝寶因一個,怎么能把兩個女郎都先后嫁到一家。 范夫人只好又說:“蘭因也想要為盧四娶五女郎做側室。” “寶因去做盧氏的側室?”謝賢拿起《論語》,還沒有開始看,就已經(jīng)連著冷笑幾聲,“她還真是聰明,女郎嫁出去果然開始有異心,都開始把心思用到謝家來了?!?/br> “蘭因是這樣說的,但是我覺得嫁過去,妻妾先不論,做個娥皇女英的美名也好?!狈斗蛉寺燥@慌張的咽了咽口水,強撐起笑顏,還不忘為女兒找補說辭,“王三雖是三大士族的子弟,但是盧四近日也剛擢升。” “拒絕王三的正室,去做盧氏的側室,豈不是在羞辱王氏?當真是個婦人,只為家里這點事情算計?!敝x賢扔下竹簡,目光冷冽,儼然已經(jīng)動氣,“他盧家再擢升又如何,要是沒有我們點頭,別說擢升,只怕隴南之地才是他死后居所?!?/br> 他生怕如此不開智的婦人日后壞事,言辭愈發(fā)激烈:“盧家祖上是如何幾近滅門的,幾朝幾代落得聲名狼藉,現(xiàn)今連個士族都不再是,娶個謝門女兒為妻已是恩賜,竟然還敢肖想做側室,真是一介豎子?!?/br> 范陽盧氏一族的權勢地位在漢末時是天下世林獨一份,皇帝要去妃殿都需先問過盧氏的故事流傳至今,可其權勢讓子弟漸失志向,仗著自家位高權重開始胡亂非為。 好日子沒享幾年,各地紛紛起義,處于權利中樞的盧氏大支被滅門,血流滿金陵各街道,各州郡的盧氏分支也慘遭屠殺,范陽盧氏迅速衰敗,不再被列入士族。 歷經(jīng)五朝休養(yǎng),盧氏遠支的盧興受封國公,仗著有開國之功請求重入士族,皇帝讓他去征求謝氏的意見,被謝氏拒絕,所以盧氏雖家族顯貴,子弟多有官爵,卻并不是望族。 唯恐眼前人又積攢怨忿加重病情,謝賢削去原先的躁怒,緩和下語氣來再次重申:“我早就已經(jīng)跟你說過,渭城謝家的女郎從來沒有嫡庶之分,她與你生的同樣都是謝氏女郎,你所生是正室夫人,她必然也是正室夫人,所嫁的士族不會比她們差?!?/br> 范夫人埋頭不再作聲,親生的是肚子里掉下來的rou,人護著自己的rou是天性,在有些事上難免親疏,這些男人又怎么會知道婦人懷胎十月的苦。 謝賢也沒有繼續(xù)待下去的興致,只想著說完正事,趕緊就走:“張衣樸被遣去尋修道的五公主,六郎也要一起去,他多去看看天下,心胸自然就能開闊。” 剛一說完,謝賢就站起身去拿橫桿上的外衣,邊穿邊繼續(xù)囑咐:“明天就走,今夜就給六郎收拾好行裝,出發(fā)也不至于著急。” 范夫人也隨著起身,命令居室外的奴僕侍從,而后再問:“有五公主的蹤跡了?” 謝賢撿起丟下竹簡:“說是在青城山那邊見到過?!?/br> 歷代就只出了這一位特立獨行的公主,范夫人難免好奇多問:“五公主修道的心這么堅定,還以為陛下這次就由著她去了,怎么還要去找?!?/br> 本朝立國時,因太.祖出身寒門,為抬高門第,神化政權,自稱老子李耳后人,大封老子,修宮闕廟宇供奉,道教一舉被抬為國家宗教。 太.祖崩后,其第三女入道門祈福,百歲羽化,詔封“上元大法師”,其居所天臺觀成為皇室道觀,一國祈福盛事皆在此。 皇室里面效仿的風氣也興起,公主入道門的事后面都時有發(fā)生,但多是為了逃避公主的責任,名為修道,實際還在享用著金銀。 除了這位五公主。 司馬月七歲慕仙修道,九歲自請入道門,于天臺觀請三洞大法師授法箓,法會莊嚴隆重,道號“懷安”,修道八年之久,一直不愿再回宮,愛女心切的天子和賢淑妃擔憂道觀清苦,時常會遣人去請她回宮,結果從此再也找不到她的蹤跡。 一只腳已踏出去的謝賢頓住腳步,想起這個皇室公主的荒唐行徑,好笑道:“也就鄭氏才把皇室當個寶。” 第3章 士族議婚 今早一起,謝寶因破天荒的向玉藻討來湯藥喝,一碗不夠又想再喝第二碗,嚇得玉藻后退好幾步:“女郎,這湯藥不能這么喝?!?/br> 謝寶因把身體靠在臥榻的隱囊上,左手揉著頭側,似乎不怎么舒服,閉眼詢問道:“六郎是今天要離家隨張?zhí)厥谷フ椅骞鳎俊?/br> 玉藻跪在方幾旁邊,收拾著上面藥物補品,雖然心里不想這位女郎再被累到,但是剛剛她們說的那些話也肯定已經(jīng)聽見了,所以她只能老老實實的回答:“先前夫人那邊的仆婦來送這些東西的時候,是這樣說的?!?/br> 謝寶因抬眼瞧著屋舍外面的陰天,忍著五臟六腑的不舒服,動身起來:“趁著現(xiàn)在還不算太熱,我去夫人那里送送,不用你們陪。” 旁邊仆婦眼疾手快地掛起帷幔,服侍女郎對鏡梳妝。 快到范夫人的屋舍時,六郎謝晉渠正好向范夫人請完辭出來,兩人一碰面,謝寶因就言辭犀利,只是語氣卻極為柔和:“不知道六郎史論參悟的怎么樣了。” 謝晉渠的名才在建鄴城都是有名的,但要是真比起學識史見,自然比不過謝寶因,所以心里一直都憂悶著,現(xiàn)在難得高興起來:“阿姊的仇記得還真深?!?/br> 鄭家七郎有一卷奇書,那卷書雖然是奇,但也就是記載一些前朝歷代的野史,謝寶因知道后,放下手里早就已經(jīng)爛熟于心的正史,想要看著野史添趣味,在她剛要娶請鄭家八娘代為借閱的時候,竟然被謝晉渠捷足先登。 謝寶因不置可否的挑眉,難得靈動一回。 謝晉渠捏起腔調(diào)來,先將人一軍:“你身為女郎,不喜歡女功卻喜歡讀書,現(xiàn)在不讀正書,又來讀野書,是為了什么?!?/br> “正史寫勝者,野史寫秘聞,真假雖然難辨,但是我心里自有考量?!敝x寶因似笑非笑,說著在范夫人與家中奴仆面前都絕不會說的話,“我讀書也只是閑暇看看,你一個要出仕的郎君,理應陶冶性情,懷濟世之心,不去讀些賈誼、晁錯的大賦,也不讀七子,又是為什么。” 面前這個人天天看書,但都只看一些綺艷傷感的辭賦,家里阿翁不知道,其他人未必就不知道。 謝晉渠敗下陣來,立即心虛的爽聲笑道:“我是郎君,阿姊又怎么可以跟我相提并論?!?/br> 謝寶因也只是笑一笑,然后關心起他人來。 姊弟剛說了幾句話,奴仆就跑來說出使的車隊快過長極巷了,得趕緊去巷道里面等著,第一次遠行的謝晉渠生怕失去這次好機會,辭別的話都來不及好好說,轉身就趕緊跑去外面,身形逍遙,無拘無束,如一尾海中的魚。 謝寶因看了很久,最后竟然生出癡呆。 路過這里的侍女覺得十分新奇,只是朝遠處東張西望也看不到有什么,皺著眉頭納悶:“五女郎在這里看什么?!?/br> 謝寶因的神思回籠,那份躍躍欲試的癡呆立馬就沉到心里最深處,又是平常跟家中奴仆說話和善的語氣:“看這天下還真是大,不知道我們又能夠走到哪里去。” 侍女雖然不懂,但是知道這位女郎是家中出名的讀書不要命的女郎,更被稱為“諸生”,講得肯定是那些有趣或者有道理的,所以也跟著一起笑。 外出已經(jīng)月余,張衣樸等人一行輾轉在都江郡以及周邊的修道名山,終于在青城山尋到五公主的蹤跡,抵達的那日已經(jīng)接近夜半,所以他們在所屬轄道的驛館歇過一夜后,才進山謁見。 張衣樸在觀門外略頓稍許,隨即提袍進觀,遠遠朝東岳大帝塑像躬身深拜,給了貫通寶作香油錢,便轉身去找主事的。 監(jiān)觀讓他去靜室等候。 日正時分,一名女冠翩然而至,褐帔紫紗,袖領循帶,皆就取足,身二十三條,兩袖十六條,合三十九條,著青紗之裙,束發(fā)戴飛云鳳冠。 這是真人的道服。 張衣樸在驚愕過后,趕忙行過君臣禮:“公主金安。” 李月手拿拂塵用力一揮,略顯不滿的高聲提醒道:“貧道道號懷安。” 張衣樸在女子走來時,往后退了一步半,保持著臣子和公主的距離,又再次拱手躬身的請求:“陛下在建鄴城外的緲山為懷安真人修建懷安觀,譴某請真人回去修道?!?/br> 李月放下拂塵,凈手虔心點香,開口即是冷言冷語,盡是藐視的語氣:“我在緲山,你們逼我回宮,我在青城山,你們逼我回緲山,要是有天我去了天外山,你們是不是又要逼我回青城山?” 張衣樸被質(zhì)問的說不出話來,對于天子的家事,他一個外臣不好置喙,只是聽聞這位公主在出家前曾經(jīng)發(fā)生過一些不好的事情,修道或許是她唯一能快樂的事。 隨著點香的繚繚煙氣,靜室外走來一人,語氣強硬到不容拒絕:“若是圣旨要詔懷安真人回去呢?!?/br> 李月回頭看那人,橫眉冷豎,不屑的輕呵一聲:“天要詔我,圣旨也留不住我,人又豈能與天分庭抗禮?!?/br> 圓領長袍,束發(fā)帶金冠的男子霎時怒發(fā)沖冠,氣極而笑:“五女郎好大的口氣,今日倒要看看是你的天大還是皇權大。” 修道十三年,真是把腦子修壞了。 “三大王!”張衣樸想到天子的口諭,緊忙大聲勸阻。 “張?zhí)厥梗 苯鸸谀凶右膊粣傋约旱淖鹳F身份被一個臣子藐視。 李月斜睨一眼,徑直走到高柜前,打開玉瓶,倒出自己煉制的金丹隨水服下,淡漠非常:“此乃道人的靜修之地,兩位善信不如回你們的塵世去吵個痛快,何至連這點清凈都不留給我們?!?/br> 言下之意便是要吵出去吵。 張衣樸顧及到對面男子的身份,天子與他終究是父子,只怕最后不會念他謹遵圣命,滿眼都是臣下忤逆大王,而因此降罪,只好行禮請人恕罪。 李風又是顧及到天子,五女郎是天子最寵愛的孩子,不管五女郎怎么胡鬧忤逆,最后都是隨她去,這次也不會例外,直接拂袖離觀。 那二人剛出觀,一老翁與他們擦肩進觀,想是舊友,監(jiān)觀請老翁到偏室一坐,喊來弟子吩咐。 小女冠垂頭立在靜室外,甕著聲憋出一句:“真人,山下的老丈又替他多病的妻子來求仙丹?!?/br> 觀中師兄見狀豎指噓聲:“真人在靜坐,不可驚擾?!?/br> 小女冠連連點頭,又好奇的偏頭朝靜室里看了眼,師兄們都說玉丹真人近日長時間靜坐是在天上云游,不久就能受封,將要羽化登仙,就坐山中仙鶴去。 艷羨之余,小女冠在門檻坐下,托腮望天,山中那幾只仙鶴在觀中覓完食,又飛走了。 循著親族蹤跡飛回了來時的建鄴城。 謝寶因抬頭看著天上那只飛往天際的仙鶴,仰首間,頭上那支步搖所墜的寶石也跟著有所晃動。 今天是五月初一,南極長生大帝的誕辰,范夫人帶著在室女謝寶因和十娘珍果前來天臺觀,做病中那場齋醮法會。 法會做完,結緣的兩只仙鶴一只飛走,一只被鐵鏈鎖住腳。 畢竟是拿金銀買來的,范夫人直說可惜,法師卻說白鶴為仙人騎乘飼養(yǎng),常巡游仙界,又喻世明理,今日一只飛往天際,一只墮入俗世,非人力,實乃天理。 謝寶因覺得無趣,轉道去觀中的鶴園,抓了把金丹在手心,抬手喂食,仙鶴似是很喜歡,垂頭啄食,又甩水嬉戲。 “看起來還是五女郎最有仙緣,前面我來喂,這畜牲理都不理我。”女子執(zhí)著紈扇走來,杏色的襦裙上面有清雅白花,聲音爽脆的很,走至近前又行平輩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