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命萬歲 第38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飛劍問道、三寸人間、天道圖書館、[名柯同人] 波本你是真酒還是假酒、假結(jié)婚[娛樂圈]、[綜漫] 念能力是幽靈果實的我被竹馬誤認(rèn)成咒靈、[奧特曼同人] 在新生代里拯救世界、[綜漫] 特級英靈佐助君、[綜漫] 我用wtw完美通關(guān)
謝謝寶因從小學(xué)得就是這些,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身為妻子宗婦的責(zé)任,就好像自己最開始對她好,也只是出于夫君的責(zé)任。 身為謝氏女的她被迫舍棄崔二郎,嫁給自己已經(jīng)是可憐和不幸,還一直謹(jǐn)小慎微,難道真要她的一生都這樣過下去? 他不忍讓她再可憐。 唯一慶幸的就是他們還沒有什么孩子,日后即便是死了,也不用擔(dān)心留下一個有自己血脈的人是否會拖累她。 童官把棋盤收走,拿著漆碗要離開的時候,還是鼓起勇氣又說了最后一句話:“女君今日還派自己身邊的侍女來這里問過家主好幾回。” ... 林業(yè)綏抬眼往偏舍的方向看去,垂于身側(cè)的手撫摩著一只明月珰。 是女子落于枕畔的。 剛回到庭院里的玉藻得知家主擢升,高興瞪大眼睛,把手里東西交給皰屋的人后,趕緊從庭院跑進(jìn)偏舍,喘著粗氣向坐席上的女子說道:“女君...家...家主擢升成了正三品的大理寺卿。” 女子卻沒有什么詫異和興奮。 玉藻見到這副情況,疑惑起來:“難道女君不高興嗎?” 謝寶因無奈作笑:“我已經(jīng)比你先一步知道?!?/br> 動靜這么大,奴仆喊過一輪,那屋舍外面的鸚鵡又喊過一輪,她不想知道都難,只是...大理寺卿位列九卿,官服為紫,配金魚袋,且權(quán)力遠(yuǎn)高于尚書省所屬的刑部,案件的處罰權(quán)皆在大理寺,刑部則不過是執(zhí)行而已。 如此官職,向來重要。 她記得原是謝氏的一位族兄所任,自己與林業(yè)綏成婚的第二日,這位族兄還參與到金殿會審里面。 謝寶因明眸暗下,細(xì)細(xì)想來,男子似乎早就已經(jīng)知道會有今日的擢升,那時天子賞賜那籠螃蟹來,她就有了要做金銀夾花平截帶去圍春草場的心思,所為的自然是想要提提林氏的身份,只是怕太過招搖,畢竟這是三品官員才能有的,天子賞賜已經(jīng)是額外的恩寵。 她怕壞掉男子在謀劃的事,可當(dāng)時他聽到自己的擔(dān)憂,只說到了那天,這籠螃蟹,林氏自然能夠消受。 玉藻看見女子沉默不言,從旁提醒:“女君,這么大的事情是不是也該過去家主那邊一趟?!?/br> 謝寶因回過神來,淺淺笑道:“家里既然有這么大的好事,我身為你們你們肯定需要好好賞賜家中奴仆一番?!?/br> 林勉已逝,如今林氏大宗是林業(yè)綏,擢升正三品是大喜,正一品至正二品都是加銜或勛爵,從二品就已經(jīng)是職官最高的品級,正三品距此只有一步之遙,肯定要對家中奴仆賞賜,換取忠心。 玉藻眼睛頓時亮起來,誰人不愛錢。 謝寶因卷起在瞧的《晉書》,她順手把竹簡放到面前的幾案上,手掌輕輕落在上面:“去把李老媼那幾個仆婦喊來?!?/br> 看著玉藻離開的身影,女子視線微斜,朝居室那邊看去。 裴爽、七大王、謝興,鄭氏與謝氏都成為了他手中的棋,就連他自己也把自己當(dāng)成一枚棋子,要是跟他的手段比起來,史書上那些兵不血刃的博弈也不過爾爾,還真是一出好局。 李老媼幾個仆婦來了后,謝寶因仔細(xì)囑咐下去,包括各處屋舍的郎君娘子以及奴仆該如何賞賜,還額外給林衛(wèi)鉚、林妙意、林卻意、林衛(wèi)罹及林衛(wèi)隺幾個人都多添一貫通寶,便連王側(cè)室與周側(cè)室兩個人也多給送些東西。 林勤與王氏雖然已經(jīng)搬離這里,另有住處,但是身為男子的叔父叔母,認(rèn)真斟酌后,還是給另外送東西過去。 全部都囑咐完,確定沒有遺漏,她才讓幾個仆婦各自去辦。 沒多久,玉藻匆匆進(jìn)來,附耳道:“女君,有人來送禮了,送禮的名義是來探望家主的。” 昏迷半月不來探望,任命文書一下,倒是給他們記起來了,謝寶因蹙眉,問道:“先前三娘讓人送來的那盒膏藥呢?” 玉藻尋來,遞去。 接過后,謝寶因旋開清涼膏,用指尖挑起小塊,抹在腕側(cè),細(xì)細(xì)暈開,淡漠道:“對外便說是我病了?!?/br> 玉藻看見女子這副相貌,覺得再這樣下去就是真的該病倒了,想起以前在謝家也有這樣的時候,好在那張藥方也叫她一起給收拾來了:“要不我去按以前的辦法給女君煎熬些藥湯?!?/br> 謝寶因放下藥罐,吁出口氣:“稍有不適就煎藥喝,還真把我當(dāng)成了藥爐。” “那我叫人去做些女君能吃下的?!?/br> 接下來兩日,各家都把禮品以探病的名義送來長樂巷,但是現(xiàn)在林氏家主重傷初醒,女君也給累病倒,全部都對外拒客。 家里的奴仆不敢擅自做主,有禮有節(jié)的回絕,不管是誰家的禮都不敢收下,便連他們女君的姊妹送來的禮也一律不收,到了第三日,他們家主的三叔母王氏來家中探望,一家人不好再拒,這才能夠進(jìn)來。 王氏先去居室那邊看完林業(yè)綏,聊了幾句后,又沿著廊廡來了偏舍。 進(jìn)到內(nèi)室就看見女子安安靜靜懶坐在席上,因為沒有外人,所以并沒有跪坐,她正垂首擺弄著鼓鼗[1]解悶。 謝寶因聞見室內(nèi)有細(xì)碎的腳步聲,抬頭去看,趕緊就要起身相迎盡禮數(shù),王氏連忙擺手,走到女子身邊的席上坐好,笑一聲:“你我不需起身來迎?!?/br> 聽到這話,謝寶因還是把雙腿合并收起,放在臀股下面壓著,隨之跽坐,不敢對尊長無禮:“叔母已經(jīng)去看過郎君了?” “看過了?!蓖跏闲ρ?,很快又擔(dān)憂起來,“從安他可是哪里做了什么事惹得謝娘不高興了?” 謝寶因搖頭,放下手里的鼗,想著男子是不是要有側(cè)室或者已經(jīng)有什么郎君娘子在外面,然后從容道:“郎君能做什么讓我不高興的事?” “那怎么連著兩日都不過去居室那邊,也別拿你病了的話來糊弄我?!蓖跏现琅訒檬裁词裁丛拋硖氯?,干脆先開口拿話堵住她的嘴,“你那貼身侍女都說給我聽了,從安醒來的當(dāng)日你就沒有過去,也別去怪你那個侍女,她心里也是擔(dān)心你?!?/br> 前幾日太原王氏旁支里的一個族妹生病,因為是遠(yuǎn)嫁到離建鄴稱不遠(yuǎn)處的郡縣里,至親都不在身邊,她身為族姊,必須過去探望,那邊待了幾天。 聽到林氏的家主、女君不是重傷就是病倒,連忙趕了回來,來到這里才知道他們夫妻都還沒有見過面,她剛開始還皺眉不高興,后來從仆婦的嘴里知道這位宗婦雖然沒有去過那邊屋舍,但是每日都要詢問好幾次男子的傷情,一直都在關(guān)心體貼著男子,這才放心下來。 誰知后面就聽侍女說了那樣的話。 謝寶因側(cè)目而視,臉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喜怒:“她一直都這樣,心里最關(guān)心的就是我這個女君,我為什么還要怪她?!?/br> 跪坐在一旁侍奉著的玉藻被看得低頭,那夜在屋舍外面被女子冷聲訓(xùn)斥的事情就好像還在眼前,心里慌得只差要額頭碰地。 王氏湊近,小聲說道:“謝娘和我雖然中間還隔著一層,但是這些時日來,應(yīng)該也知道我待你與從安沒有分別,我要說的這些話也都是心里話,你要是愿意聽就聽兩句,不愿意聽也就當(dāng)是我在胡說。” 謝寶因跽坐著的身體更加筆直,道:“叔母是尊長,叔母的話我一定會好好聽的。” “那我就說了?!蓖跏铣赃吙慈ィ谶@侍奉著她們的侍女趕緊起身退出去,她這才掏心的說起來,“我不知道你和從安究竟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又沒什么過什么爭執(zhí),但你們兩個人就是不愿意見面,我們都是女郎,又都是別人的妻子,所依靠不止是從家里學(xué)來的婦言婦行和婦德,還有自己的夫君,雖然都知道郎君的心是最不可靠的東西,但是再不可靠,也不能像謝娘你這樣的啊?!?/br> 謝寶因一點點的把這些話在心里面想了一遍,知道根源在哪里后,赧然道:“我是因為不能看見郎君那副重傷的相貌,所以這兩日才沒有去居室那邊,想著等郎君傷好了一些再去?!?/br> 這半個月來,守在臥榻旁許久,她以為自己早就已經(jīng)應(yīng)該習(xí)慣,不管男子是生是死都能夠接受,但是當(dāng)男子夜半醒來,然后又再次昏迷過去,短短半刻,就經(jīng)歷了大喜大悲,她這才知道自己心里其實很害怕。 哪怕后面真的醒來好轉(zhuǎn),她心里的害怕也沒有消散,總是會去想,要是男子這次再也醒不過來怎么辦。 她這兩天也一直想起幼時那只被打死的貍奴,就在自己腳邊喘息著就死了,所以也害怕看見男子奄奄一息...病態(tài)難消的貌相,不跟身邊侍女說,也是因為不知道從哪里說起,連她自己都是一團(tuán)亂麻,想不通這些。 謝寶因也覺得自己最近確實是變得愛多想,從前絕對不會去想的事情,現(xiàn)在竟然也開始擔(dān)憂起來,眼淚都變得多起來,就好像現(xiàn)在,她鼻頭發(fā)酸,眼眶發(fā)澀,竟然是又想要哭。 她趕忙抬手拭淚,一邊又去拿手帕。 王氏看見女子現(xiàn)在的情形,立馬就知道是這次的事情讓她在心里留下一個疤痕,說起來也是,她也才十八歲。 婦人想起自己早逝的女兒,膝蓋挪過女子那邊,疼愛的摟過這位宗婦,然后開解道:“從安怎么可能這么輕易就去黃泉的,謝娘是不知道他小時候膽子有多大,爆竹都敢拿在手中不扔,十三歲守完父孝,人也因為三載不食葷腥,只吃些雜糧白水,昏迷過幾日,也被他給硬生生的挺過來了,而且他在隋郡...” 說到這里,婦人臉色微變,笑著略過。 謝寶因雖然好奇的想要問一問,但是一股膻味入鼻,她受不了的捂嘴,離開婦人的懷里,彎腰俯身嘔著,卻又只嘔出些酸水來,本來拿來擦眼淚的手帕也被用來擦唇。 突然這樣,王氏有些被嚇到,以為是自己哪里說錯、做錯,緩過神來后,趕緊伸手去輕輕拍著女子后背,同時喊來外面的侍女詢問:“你們女君這是怎么了?!?/br> 玉藻推門進(jìn)來,聞言不解的看去,發(fā)現(xiàn)女子又在嘔,也十分擔(dān)憂的回答:“從家主昏迷的最后幾日開始,一直再到今天,女君就一直都是這樣,朝食和晚食不怎么能吃得下去,只能吃些寡淡的,葷腥也不能聞,可能是夫人身上有什么女君聞不了的氣味?!?/br> 王氏立即恍然大悟,她昨日是吃了些葷物,但是氣味早就應(yīng)該散了,怎么可能還被聞到?琢磨片刻,她驚訝的張大嘴,眼睛里面帶著藏不住的高興,認(rèn)真看著女子的腹部:“謝娘,你這應(yīng)該是有孕了吧?!?/br> 謝寶因沒有反應(yīng)過來,在愣住的時候,被口水嗆到,連咳出幾聲,又吐起來,吐到?jīng)]有可以吐的才消停。 看見女子已經(jīng)要把心肺都吐出來的狀況,玉藻趕緊把茶湯給女子送過去,聽到王氏的話,又滿臉驚喜的道:“夫人這是說我們女君的腹中懷有郎君或是女郎?” “這不是有孕,還能是什么?!蓖跏献旖菐е?,然后又拉著女子的手,仔細(xì)詢問,“這樣的情況有多久,有沒有天葵來?!?/br> 謝寶因靠著憑幾,飲下一口茶湯,在嘴里漱了漱,偏頭吐在器物里,聽到婦人兩個的對話,緘默片刻,笑道:“這些事情都說不準(zhǔn),郎君昏睡這半個月,我也沒有好好歇息過,以前在謝氏幫著母親管理家中的事,脾胃不好、天葵推遲這種事情都很常見。” 新婦不知道,侍女也沒有出嫁經(jīng)人事,不清楚有孕的具體癥狀,再加上有前因在,不敢往懷孕上面去想也正常,但是王氏嫁來林氏幾十載,經(jīng)驗很足,當(dāng)即就斷定道:“只管叔母的,肯定有孕了。”隨后囑咐侍女,“還不趕緊去把疾醫(yī)請來看看你們女君?!?/br> 比起身邊婦人的喜悅,謝寶因卻垂下明眸,低聲道:“要是沒有...還是再等幾日吧。” 王氏知道她是擔(dān)心沒有懷上會惹人恥笑,小心翼翼也可以理解,但是既然已經(jīng)懷疑有孕,肯定也不能再像現(xiàn)在這樣管中窺豹,論起來還是他們林氏第一個孫兒,不過女子心里擔(dān)憂的,自己也有辦法解決。 她細(xì)細(xì)的長眉一挑,笑道:“你現(xiàn)在正病著,囑咐家中仆婦去請疾醫(yī)來看看有什么好稀奇的?!?/br> 說完就趕緊催著侍女去外面請。 疾醫(yī)被請來時,也只是知道林家的女君病了有兩日都不見好轉(zhuǎn),所以要重新請醫(yī),探脈時卻疑惑不已,三指落于寸、關(guān)、尺,皆能感知脈象的流利圓滑,猶如玉珠在肌膚之下來回滾動,欲掉不掉,尺脈亦是勃勃有力,不同尋常。 確定此乃滑脈后,疾醫(yī)連忙向主人報喜:“女君已經(jīng)有孕兩月。” 王氏和玉藻聽見,都高興到不行,有孕的人卻是神色如常,不見開心,反而還淡然的囑咐仆婦把疾醫(yī)送出去。 “這些日子女君忙前忙后,我還以為是太累,脾胃不好。”玉藻已經(jīng)不亦說乎,“我去告訴家主!” “你去干什么。”王氏冷著臉,立馬把侍女給喊住,看見女子低眉間,隱有哀思,好心的給出了個主意,“夫妻兩人怎么可能一直都不見面,剛好現(xiàn)在有這件事,還是你和從安的第一個孩子,你應(yīng)該親自去告訴他才是。”然后又細(xì)心安撫道,“從安的氣色很好,不用再害怕他會再出什么事情,要是知道即將為人父,心情舒暢,好得更快?!?/br> 謝寶因抬眉一笑:“又不是五石散?!?/br> 王氏看向那邊男子所在的那邊屋舍:“五石散還沒有這個管用?!闭f完婦人就起身離開,走前再三囑咐女子不要再固執(zhí),等下就去居室。 室內(nèi)無人后,謝寶因舒出口氣,掌心落在尚還是平坦的腹部。 那人對子嗣一事,似乎極為淺淡。 日入時分,屋檐下面的鸚鵡叫嚷著要吃食,撲騰的架子搖來晃去。 沒多會,伸來一只手輕輕按住木架,皓腕之上懸了只玉鐲,垂手明如玉。 庭院里的仆婦急忙去拿來食,恍然發(fā)現(xiàn)屋舍外面站著的女君,趕緊就要行禮喊人,卻見女君輕輕搖頭,朝她伸出手來。 她稍楞,把裝有鳥食的竹筒遞過去。 女子再望向鸚鵡時,眼里帶著笑,鳥也安靜下來,乖乖等著人給它添食。 ... 在外面待了快一刻,看見這鳥已經(jīng)吃飽喝足,謝寶因微微彎腰,把竹筒放在胡床上,然后進(jìn)去居室,要去內(nèi)室的時候,忽然頓住,緩?fù)鲁隹跉?,才繞過黃色素絹的屏風(fēng)。 奴仆早就已經(jīng)出去了,內(nèi)室只剩男子一人。 因為在養(yǎng)病,所以只穿著中衣。 謝寶因拿來件氅衣給他披上,又看見他身后所靠的憑幾上面都沒有柔軟的東西,抬腳就箱籠里面翻找,只是邊緣稍微有些發(fā)黃。 她拿來矮柜上的繡籃,然后屈膝,慢慢跪坐在幾案旁邊的席上。 幽香浮動,林業(yè)綏拿著竹簡,卻不看,反認(rèn)真看著女子,長頸垂下,愈發(fā)削瘦的手指執(zhí)了柄交刀,口胭沒有點注,細(xì)長的眉只是輕畫,睫毛暈染天光,本來就寬博的襦裙顯得更加寬大,與踏春宴那日相比,不僅瘦了,氣色也不好。 他嘆道:“你應(yīng)該好好養(yǎng)病?!?/br> 謝寶因則回道:“病好才來的?!?/br> 大約是兩人都各懷心思,一下竟沒有話可說。 想到圍春草場的事,謝寶因垂眸,拿交刀剪去皮毛發(fā)黃的地方,語氣淡然:“郎君竟然這么不怕死?!?/br> 這局并非只有此一種布法,只是拿命來做局,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