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命萬歲 第4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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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卻意開心的笑倒在長嫂身上。 謝寶因留著兩位娘子在自己這里用完早食后,又送了些錦囊、香草和人勝給她們。 這對姊妹剛離開屋舍,后面王氏就來了:“不知道有沒有我的份。” 聽見庭院里面的聲音,跽坐的謝寶因不再管面前幾案上被攤開的竹簡,一只手撐著幾案,另一只手撐著憑幾,想要起身行禮。 婦人進內(nèi)室看見,趕緊過去,然后順勢在南面的席上坐好:“你有身孕,而且我們是什么關系,這些累人的禮數(shù)都不用再謹守?!?/br> “叔母的話,我什么時候不聽了?!敝x寶因笑了一聲,然后重新坐好,把身體都保護在憑幾里面,再伸手從幾案的漆木盤上拿出長壽縷,“我怎么可能忘了叔母的,還有叔父的也有?!?/br> 林勤特別熱衷于城市布局、建筑之上,入仕后也如愿去了工部,雖然剛開始是八品官,但是在幾次擢升之后,現(xiàn)在擔任的是從六品下的將作丞,掌判監(jiān)事。 今年正月底,他被外派去各地巡防工事。 “你叔父還不知道什么能回來。”王氏看著這些端陽壓勝的佩物,因為被孝順了,所以嘴角一直咧著,“今天是地臘,趁著現(xiàn)在還不算是太熱,我們要不要去一趟玄都觀” 謝寶因心里也是這么想的,當即就應下來:“剛好早去早回?!?/br> 道教有三元五臘,五月初五便是地臘,重要的蘸齋之日,《赤松子章歷》中說,這日五帝會校定.生人官爵,血rou衰盛,外滋萬類,內(nèi)延年壽,記錄長生名字。 此日可謝罪,求請移易官爵,祭祀玄祖。 世家望族都會去道觀里為先人和生人打理法事,但是她現(xiàn)在懷有身孕,不能再去緲山上面的去臺觀,好在建鄴城內(nèi)還有另外一座皇家道觀。 這座寺觀還是前朝的開國皇帝主持親自修建的,聽聞當初選址建鄴城時,此地地勢平闊為最好,但卻有六條土崗橫貫于這兒,正合了《易經(jīng)》的六爻。 于是建鄴城的宮殿、官署以及寺觀多建在這六爻之上,唯有第五條土崗,為天下最尊最貴,有著帝王之氣,常人所不能居也。 前朝開國皇帝便聽從將作大匠的建議,在這條土崗的正中位置修建道觀,取名通道觀,以此來壓制。 到了本國高祖朝,則被改名為玄都觀。 雖然也是皇室道觀,但還是不如太.祖女兒羽化居所的天臺觀繁盛,應該是為了彰顯對那位三公主的重視,所以才刻意打壓此觀。 畢竟公主當年是為了太.祖而入道祈福,但是說到底,真正重視的又哪里真的是這位三公主,重視的是太.祖。 囑咐奴仆去備下行進較安穩(wěn)的牛車后,謝寶因就和王氏一道啟程去了崇業(yè)坊。 玄都觀建在此坊,并隔著朱雀大街與東邊靖善坊內(nèi)的大興善寺遙遙相望,一觀一寺,改變了建鄴城的風水占位。 觀內(nèi)今日來往善信眾多,大多世家夫人身邊都沒有帶著仆婦,獨自入觀的,從觀門到祖師殿,雖然也需要走臺階,但是只建在土崗上,不怎么累。 兩人沿著石階,緩步而上。 有后來的世家夫人帶著自己女郎來這里做法事,抬頭朝上面看去,忽然就急著想要趕緊越過這些階梯。 身旁女郎看見,趕緊伸手扯住她,她知道這種事情,自己從來都說不上話,但心里還是想要顧及自己的臉面,小聲勸起來:“母親,等我們做完法事再去也不遲?!?/br> 女郎的話讓婦人冷靜下來,有些自責的點頭:“你說得也是。” 百來級的石階,半刻就走完。 剛抬腳走了幾步,便聽刻意壓低的呵斥聲傳來,眼尖的王氏先發(fā)現(xiàn)了站在銀杏樹下面的兩個人。 謝寶因也跟著看過去,有兩個婦人在那里,一眼就可以看出哪個是夫人,哪個是奴仆。 不知道那個仆婦說了什么,隱約只聽到“法事”兩個字,惹得婦人大怒,直到跪下才讓婦人消氣,最后擺手讓她去敬香。 王氏笑起來:“這鄭御史的夫人還真是有幾分意思,容不下侍奉自己的侍女,但是卻能容得下這個側(cè)室?!?/br> 御史大夫鄭戎,昭國鄭氏嫡宗二房最小的兒郎,鄭彧就是他的堂兄。 謝寶因蹙眉沉思,她記得這個鄭戎曾經(jīng)婚配過公主,但是后面公主逝去,所以才又再續(xù)弦了范陽盧氏嫡宗三房的長女。 聽說前不久盧氏回去探病,不過才幾天的時間,等她再回來的時候,竟然撞見鄭戎和家中侍女在媾和,她脾性本來就不怎么好,悲憤交加下,當場就吩咐奴仆割下了那名侍女的耳朵和鼻子,還把頭發(fā)也全部被剃了。 侍女是盧氏自己從家中帶來的,不管怎么做,其他人都不能說什么,但是鄭氏族老卻說得。 他們第二日就找到盧氏,告誡她為人婦不能善妒,還得事事都順著丈夫,特別是關乎子嗣的事情,更加不能憑喜惡阻擋。 盧氏也是個有氣量的人,她恭敬奉茶:“我要是善妒,家里就不會有三四個側(cè)室,我要是阻擋他有子嗣,那些側(cè)室更是連半個孩子都生不下來,但是現(xiàn)在家里的六個郎君就有五位是側(cè)室生的,我是哪樣不讓他去做了?” “家里有側(cè)室,他為什么偏偏要做偷偷摸摸的事情,還偷摸到我身邊來,‘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女,莫我肯顧。’的詩難道沒有聽過,而且家風事關一族榮衰,我身為鄭氏的宗婦,當然要正家風?!北R氏說出來的話氏半點過錯都挑不出來,大約是見族老都被自己說得支支吾吾,她也開始得意起來,所以才敢說出后面的話來,“我可不是那李家的公主,受不得他這種氣。” 這些本來是傳不出來的,但是重點就在后半句。 “那個側(cè)室本來是安福公主身邊的宮侍,自從公主逝后,就變成了鄭戎的妾室,說是在公主病重的時候,兩人開始的?!蓖跏峡匆娔莻€仆婦敬香出來,繼續(xù)說著別家秘聞,“被公主發(fā)現(xiàn)后,兩個人就一起合伙生生把公主給打死了,后來她還給鄭戎生了個兒子?!?/br> 安福公主是突然暴斃的,死的前面一天還進宮去看望身體不好的文帝,并且還告訴為她們夫妻吵架而擔憂的文帝皇后,她與鄭戎已經(jīng)和好,再不會鬧了。 誰知道第二天就死了,還渾身都是傷。 聽到盧氏說得那句話,世家夫人心里也都大概有了自己的猜測,基本都和王氏說的是差不多的。 仆婦感激涕零地再給婦人跪下:“多謝夫人?!?/br> 盧氏譏了句“公主怕是不愿意領你的情”,然后由近旁的側(cè)階離開。 看來是這個側(cè)室想要給公主辦場法事,盧氏不同意,后面看到她可憐的樣子,才勉強同意她去敬香。 謝寶因留了些心,看著那仆婦手掌撐地站起來,低頭拍去塵埃后,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面,腿腳好像也不怎么便利。 這事已經(jīng)不算什么趣聞。 王氏不再過多注視:“謝娘認得路嗎?” 謝寶因點頭。 “那你自己要小心點,千萬別磕碰到了,我先去尋無量法師。”王氏經(jīng)常來這里,這次來,心里也是裝著很多的心事,簡單說了兩句,迫不及待的就去找那位熟悉的法師。 謝寶因雖然不怎么常來,但是以前雨雪天,也跟著范氏來過,她循著記憶,邊走邊環(huán)視著周圍,祖師殿前擺著個巨大的青銅鼎爐,里面裝滿了信徒幾百年來的愿與所化成的香灰,距鼎爐左右五丈處,各有株銀杏樹。 樹干需五人合圍,樹冠亦亭亭如蓋。 收回目光,繞過鼎爐,她在殿前的門檻處止住腳步,垂頭合十,朝殿內(nèi)神像行了個道禮后,便毫不留念的轉(zhuǎn)身往后面的道場走去。 中途遇到一個坤道,得知她的來意和身份后,又知道她不拘于哪個指定法師,心里只求一個盡快,于是趕緊引她去見此時有閑空的法師。 打理好先人的法事,并且為林業(yè)綏、腹中孩子以及那郎君、娘子求得福蔭后,謝寶因留下一些香火錢就出來了,剛要繞到前殿去等王氏,突然聽見身后的哭聲,是王氏伸手靠著廊柱,眼睛抵在手臂上,在那里哭著。 她有些手忙腳亂的趕緊過去安慰,只聽到幾句斷斷續(xù)續(xù)的話:“我的大娘...我的二郎...” 那位長姊早亡的第三載,王氏的兒子也在八歲夭折。 接連的噩耗之下,王氏都沒有消弭過,反而每天都還侍奉些花草,經(jīng)常和世家夫人往來,一直都是笑樣,而且還能去寬慰丈夫林勤不要過于悲痛,應該要多想想子嗣的事情,只是自己年歲太老,沒有辦法再生育,所以勸他納妾。 剛安慰沒有幾句,就看見有婦人帶著一位女郎遠遠走來,仔細看著,才發(fā)現(xiàn)是陳留袁氏的二夫人魏氏和家中的二娘子。 不知道為什么,她心中總覺得這兩人是來找自己的。 謝寶因喊住路過這里的坤道,托她先把王氏攙扶去車駕上。 沒有多久,婦人已經(jīng)來到跟前,鵝蛋臉雖然有皺紋,但是還有幾分年輕時的相貌,耳垂寬厚,更顯仁厚。 互相行禮后,袁家二娘也小著聲開口:“林夫人?!?/br> 謝寶因輕笑點頭。 這位袁家二娘的訓名是袁慈航,取自道教女神仙慈航道人之名,長得端美,就是稍微有些清瘦,頗顯纖細之風。 魏氏滿意女兒的表現(xiàn),先開口:“踏春宴那天,我們要多謝夫人的贈食,味道比外面的還要好。” 謝寶因撫平剛被王氏壓皺的寬袖,又怕在這里會打擾到法師和別人,所以邀婦人慢慢往外面走,等繞到祖師殿前,路過鼎爐銀杏后。 她踩下一級臺階,才回:“夫人不用言謝,贈食本來就是因為我跟袁二娘有些眼緣?!?/br> 魏氏聽到眼緣二字,也不管那些皺紋堆在一起是否會難看,從心里開始笑起來,心里盤算著要怎么開口說接下來的事。 陳留袁氏所能婚配的,都是不高不低的,高的攀不上,低的又瞧不上,博陵林氏怎么說也還是能夠攀一攀的,剛好那天林氏的宗婦還給她們帷帳里送去吃事,她早就已經(jīng)打聽過,除了自己這家以外,就只有從嫡宗分出去的崔家有。 這位林夫人的意思已經(jīng)不用多說,那天雖然是先去的崔家帷帳,但是兩個月來都不見兩家有什么來往,婚事大概是沒有議成。 袁家自然也生出了心思,而且她這個女兒,性子最柔軟,嫁給那在著作局任職的林二郎還真是個好歸宿,林氏那位家主也已經(jīng)做到九卿,這門婚事是有利的,想來想去,都覺得沒有比這門婚事更好的,她們必須要抓住這個機會,再往后,可能就高攀不不上了。 但是自從林氏家主擢升以來,這位林夫人好像也沒有再給那位林二郎議婚,大概是家里接連發(fā)生禍事,所以忙不過來,本來是想著等過幾天親自去長樂巷,誰知道竟然在玄都觀遇見了。 她仔細想了想,說了半句真話,也摻了半句假話進去:“我家二娘也說林夫人好像就是從洛神賦里面的洛神,肯定是天上神仙,要是能夠在一塊相處,她就能高興得不行?!?/br> 要是跟她日日都相處,要不就做林業(yè)綏的側(cè)室,活著嫁入林氏做妻。 話已經(jīng)說到這里,謝寶因思慮片刻,還是林業(yè)綏擢升最有用,既然崔家那邊已經(jīng)回絕,那這位袁二娘也不錯。 只是兩姓議婚,看得不止是郎君娘子,還有整個家族,要看家風,看族中子弟,更要看她的手足品行好不好,這樣以后才不會惹出禍事,牽扯到林氏。 陳留袁氏的家風倒也好,族內(nèi)沒有什么禍亂,魏氏的丈夫出身嫡支小宗,聯(lián)系緊密的幾個和那些子弟都是清正的。 一行人走下臺階的時候,玉藻看見天熱起來,趕緊把手里的麈尾扇的扇面展開,遞給女子,還小聲提醒了句:“女君,快要日正了?!?/br> 早就已經(jīng)生出汗意的謝寶因接過后,在原地停下腳步,帶著貴女風范的悠悠扇著,對侍女淺笑,示意知道后,再和魏氏說著:“今天實在是沒有空閑,夫人和娘子要是以后有空,也不嫌棄的話,再到長樂巷去?!?/br> 魏氏知道這件事已經(jīng)有了希望,笑著應下。 袁慈航也偷偷抬眼朝女子看去,心里清楚這個人或許以后就是自己的長嫂,應該是個好相處的。 綠色寬袖的右衽上儒,白色百迭裙,寬博的羅裙下擺落在翹頭履上面,堆壘起的云髻上面也簪著垂珠步搖,讓人想起《洛神賦》的“榮曜秋菊,華茂春松。” 謝寶因眸里布著細碎的日光,端雅的對袁慈航笑一笑,微垂眉眼表示歉意后,轉(zhuǎn)身離去。 魏氏也松下神色,帶著袁慈航往停了袁家車駕的地方走去。 謝寶因舉起麈尾扇,擋在頭頂,然后踩凳入車輿。 在車里已經(jīng)哭完的王氏,伸手把人扶著在自家身邊坐下,因為怕擠著人,所以又往車壁那邊挪了挪,想起觀里的事情,她忙問:“剛才那個是袁家的娘子?” 謝寶因拿手帕擦去額角汗?jié)n:“是袁家二娘?!?/br> “看來二郎也要成家了?!蓖跏媳且袈杂行┲?,眼眶也紅著,但臉上還是笑著的,“今年家里的好事一直不斷?!?/br> 牛車往崇業(yè)坊外駛?cè)ァ?/br> 謝寶因不緊不慢的答道:“還是要看郎君和衛(wèi)鉚自己的意思?!?/br> 日正將近,林業(yè)綏斂目看著文書上的官印和字跡。 這是刑部昨天命人送來的,刑部每年會例行視察律法,以求修補漏洞,而此過程需大理寺協(xié)同,大理寺亦有權(quán)決定律法是否要繕校。 已經(jīng)四天過去,刑部還沒有上書。 他在離開官署前,喊來裴敬搏,要了供紙原件。 裴敬搏愣了下。 林業(yè)綏掃過去一眼:“裴少卿沒有?” 極為平常的一句問詢,不冷不淡,似乎真只是隨意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