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命萬歲 第17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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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業(yè)綏正立行禮,隨即勸慰天子:“突厥已經(jīng)被征虜將軍打得毫無招架之力,待他們重新退回天山以北,那就是陛下最大的德?!?/br> 談起此次戰(zhàn)役,李乙心中也終于有了幾許慰藉,自古帝王皆以開疆?dāng)U土、擊退外敵為功績,突厥被重新打回天山以北將是他治理天下的開始。 他笑著邀男子入席跽坐:“宮宴還未開始,令公為何就來了?” 林業(yè)綏未動,長眸微闔:“臣就是為此而來,臣想在家中與妻相依,望陛下能同意?!?/br> 李乙與其妻有過數(shù)次會面,心中始終都覺得漢中君雖通達(dá)有智,然與男子而言,能是共擔(dān)風(fēng)雨,謀天下的良臣,但這樣的人也最難以真心相對,與他柔軟的皇后有異。 皇后即使內(nèi)心堅韌,會竭盡所能助他、支持他,可仍是以配君子的賢女,不會過問他所謀何事,不會與他相謀。 詫異過后,李乙玩笑一聲:“昔日居然看不出漢中君會如此不能離開令公?!?/br> 林業(yè)綏聲音微沉,對此也無奈笑道:“她隨時都能離開臣,是臣不能離開她?!?/br> 李乙也因此想起他的皇后,神情頃刻寂然,她心中對外人彰德善良,可謂已欲立而立人,已欲達(dá)而達(dá)人[1]。 然對自己與他又皆以殘忍之心相待。 羊元君使天子之心柔和。 最后,欣然贊成男子所求。 從宗廟歸來,林真愨怏怏來到堂前。 見阿娘席坐在案后,他也未曾如往昔那般雀躍奔走而去,沮喪的低頭在宮檐下徘徊。 謝寶因?qū)Υ巳徊恢?,專心看著簡牘上所書寫的?nèi)容。 漢中郡統(tǒng)七縣,稅邑三千七百九十戶,雖然是她的封邑地,但她并無治理郡內(nèi)政務(wù)之權(quán)。 因為士族盤踞,天下之政皆被其掌握,所以她只有食稅權(quán)。 然她既身為漢中君,漢中郡內(nèi)必然也有室第。 倘若以后閑暇,可帶阿兕姊弟三人乘車前去游樂數(shù)日再歸。 而前去取女子所飲湯藥的玉藻歸來也遇見在外頹靡的林真愨:“小郎君,為何不入內(nèi)?!?/br> 謝寶因聞聲抬頭,然不見人,心中憂懼到眉頭微皺:“阿慧?” 林真愨聽見阿娘的聲音,倉卒走到堂上:“阿娘?!?/br> 謝寶因往四周看去:“怎么就阿慧一人?!?/br> 林真愨慢吞吞走到北面:“阿姊還在宗廟?!?/br> 謝寶因察覺到其中異常,收起簡牘,將長子擁入懷中,輕輕撫摸著其發(fā)頂,循循善誘:“那為何阿慧先歸,難道遇到不開心的事情?” 林真愨把臉埋進(jìn)懷中,悶著聲音:“祖母她對阿娘不好?!?/br> 謝寶因神色凝滯,隨即笑言:“阿慧是從哪里聽聞的?!?/br> 林真愨緘口不愿說。 謝寶因亦不再追問,耐心勸導(dǎo):“祖母雖然對阿娘不好,但她對阿慧并無惡行?!?/br> 林真愨仰頭認(rèn)真思慮,然后明白其中之意:“阿娘不用憂心,雖然我不喜歡她對阿娘不好,但我是耶耶的親子,也就是她的孫,而且她對我無惡行,所以我為人孫不會不孝的,只要叔父與從兄他們前去,我也會跟隨去宗廟候問,但阿姊...” 終于知道長子郁在何處的謝寶因放緩聲音,誨爾諄諄:“因為祖母待你阿姊很好,所以你阿姊喜愛,既然如此,那又為何不能去看自己喜愛之人?阿娘不喜食葵,難道阿慧以后都不能再食用?” 最喜食葵的林真愨搖搖頭。 謝寶因贊賞道:“那阿慧也不可以與阿姊去說此事,若你去說,阿姊會很傷心和內(nèi)疚,以后都很難開心?!?/br> 林真愨溫順的點了點頭。 在旁觀的玉藻見小郎君無事,于是將湯藥置于案上:“女君?!?/br> 林真愨聞著泛苦的湯藥,好奇再問:“阿娘,你為何都不與我和阿姊說,若阿娘說了,阿姊必然不會再去候問祖母?!?/br> 玉藻聞言低頭,又豈止是不與子女言說,許多苦楚甚至連令公都不說,從不言及。 謝寶因長睫煽動幾下,莞然而笑:“子貢曾議論別人,阿慧可知孔子是如何說的。” 林真愨挺直脊背,高仰頭顱,了然于胸的對答:“子曰:‘賜也賢乎哉?夫我則不暇?!痆2]” 飲完湯藥,謝寶因頷了頷首:“而君子不以言舉人,不以人廢言[3]。聰明深察而近于死者,好議人者也。博辯廣大危其身者,發(fā)人之惡者也。為人子者毋以有己,為人臣者毋以有己[4]?!?/br> 林真愨站立身體,莊重行禮頓首:“多謝阿娘教誨?!?/br> 數(shù)刻后,林圓韞也從宗廟歸來。 母子三人開始玩掌中藏鉤。 林真琰則有時在席上爬行四周,有時要拿玉鉤,有時要兄姊與他嬉戲。 在將近黃昏之期的時候,傅母才來將他們帶去沐浴。 而謝寶因低頭卷案上簡牘的時候,忽然聞見一聲“幼福”。 她下意識應(yīng)聲:“嗯?!?/br> 隨即迅速抬頭,見到歸家的男子。 林業(yè)綏在旁邊敞腿踞坐,將手臂橫在女子楚腰上,隨即擁入懷:“先抹藥?!?/br> 雖然是席地而坐,但謝寶因下意識就用雙手抱住他脖子,然后垂眸看男子長指幾下就解開她直裾深衣的大帶。 林業(yè)綏指腹輕撫過被他吃痛吃紅的地方,再取藥在其間緩緩抹開,直至融入肌膚。 然后,他清冽道:“他們姊弟二人應(yīng)獨自居住?!?/br> 謝寶因幽思頷首。 林圓韞已然五歲,林真愨可以再留,但兩人昔日就會爭父母寵愛,若要分居就需要一起。 林業(yè)綏又再誘勸:“阿瞻也不用哺乳?!?/br> 謝寶因:“...” 她漸漸明白過來其意,望著他不說話。 林業(yè)綏拿佩巾擦手,從容對上女子目光,語調(diào)微微上挑,鼻音也帶著蠱惑的深沉:“為何不答了?” 相持時,中庭忽然有聲音。 謝寶因惟恐被孩子所見,惶惶要從男子腿上下來。 然林業(yè)綏挾住其腰,作惡的不讓她動半分,眼里笑意變濃。 謝寶因瞪他。 望著女子眼里的水霧,林業(yè)綏笑了聲,不徐不疾的為她重系大帶,啞聲道:“能侍在豪門巨室的奴僕皆知輕重禮儀,豈會不宣而入?” 謝寶因雖然安心,但仍是憤憤地低頭咬著他寬肩。 林業(yè)綏撫摩著女子滑嫩的后頸,隨她發(fā)泄。 不發(fā)怒,不動容。 謝寶因失望的停下。 然林業(yè)綏的眉宇卻緩緩擰成山,倘若耳廓被噬咬的酥麻還尚能忍耐,那胸膛就恍若震電,他喉結(jié)快速滾過,然后大掌護(hù)在其腦后,微用力道,兩人共同往后倒下。 被放倒在席上的謝寶因望著男子微敞的深衣衣襟,舉手摸著有她水跡的地方,誠懇道:“伏惟夫君長命萬歲?!?/br> 林業(yè)綏從喉中發(fā)出一聲低沉的笑:“以為如此就能讓我放過?” 他低頭去吻妻子,長指一點點變得濕潤,最后將所有都吻盡。 而即使明白那僅是女子隨意所言,他也依然虔誠回應(yīng)一句。 “能與幼福長久就已知足?!?/br> 【正文完】 舟不歸/2023/2/27 寫于湖南 修于湖南/2023/9/19 【作者有話說】 [1]先秦·孔子《論語·雍也》。 【譯:那仁人,自己要成就,而且要使別人成就,自己要顯達(dá),而且要使別人顯達(dá)】 [2]先秦.《論語.憲問》。 【譯:子貢議論別人。孔子說:“你端木賜就什么都好嗎?我就沒有這種閑暇(去議論別人)?!薄?/br> [3]先秦.《論語·衛(wèi)靈公》。 【譯:君子不因為某人的話說得好就推舉他,也不因為某人不好就否定他的一切?!?/br> [4]漢.司馬遷《史記.孔子世家》。 【譯:聰慧明白洞察一切反而瀕臨死亡,是因為喜好議論他人的緣故。博洽善辯寬廣弘大反而危及其身,是因為揭發(fā)別人丑惡的緣故。做人兒子的就不要有自己,做人臣子的就不要有自己?!?/br> 末尾幾行字刪掉也夠字?jǐn)?shù)。 第135章 三十五歲 ◎【中修】我覺得不虐?!?/br> 夏五月辛卯。 謝寶因忽然大病, 此后數(shù)月未能痊愈。 她終日在居室養(yǎng)疾不出,嘗飲湯藥,然她不愿使外人聞見異味, 言此舉不敬, 左右隨侍遂遵其命,常常在居室熏香。 而家中事務(wù)也由郭夫人治理。 在十年前,征虜將軍、驍騎將軍、前軍將軍率領(lǐng)數(shù)萬卒士的奮戰(zhàn)之下,突厥被擊退至天山以北。 如今國家無戰(zhàn)亂,林衛(wèi)罹以左軍將軍之職罷官在國都燕居, 其妻郭夫人常來此席坐,寬解長嫂漢中君心中的憂愁。 但今日, 所來的是已過耳順之年——六十有五的王太夫人,她持著木杖,脊背微曲,因五年前不慎從高處顛仆, 自后疾病纏身,很少再行走。 居室之中,謝寶因跽跪在幾案北面, 手中握有帛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