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中同時浮現(xiàn)的，是他和陸元晟那日短暫重歸于好的溫柔旖旎。

    回光返照般的。

    那人丟下一句“對不起”，就頭也不回的離開。

    喬亦璟強迫自己移開視線，眼尾微微泛紅，已經(jīng)開始后悔回到了綠苑。他從酒柜里翻出來紅酒，倒?jié)M玻璃杯，然后坐在了落地窗邊，一條條翻看起社交廣場上關(guān)于自己的消息。

    和上次一樣，路耀娛樂雖然名義上有幫助他處理輿論的義務(wù)，但是如何做、做到什么樣的程度，全都要看公司。上次的輿論，任曉博有意拖延，任由輿論發(fā)酵。而如今公司的事物還是由任曉博管理，所以這次的反應(yīng)，也沒什么不同。

    大抵也是同上次一樣，是有組織、有計劃的爆料，因此爆料人的賬號才發(fā)出來控訴沒多久，便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引起了滔天巨浪。

    喬亦璟順著爆料人的賬號點了進去，隨便翻了翻，便很容易的找到了對方的大致位置。與他同在a城，發(fā)出來的內(nèi)容定位都在他附近，大概率就是the red lion旁邊那所大學(xué)的學(xué)生。

    他點開對方的相冊，在成堆的圖片里找出來一張爆料人的照片。是個男生，的確有點眼熟，大概是真的和他有過一夜的緣分，但喬亦璟卻怎么也想不起來對方的名字。

    在他扒對方信息的同時，網(wǎng)友們也很快翻到了那張爆料人的照片。于是【#喬亦璟同性戀】的詞條，迅速越過其他話題，攀升到了熱搜的第一位。

    上次他和袁姣姣被人刻意選角度拍下來的視頻，也重新被翻了出來。很快關(guān)于他性sao.擾的通稿，也跟著浮出水面。

    有記者已經(jīng)蹲守在了他長租的套房門口，開了直播拍打他房間的房門，直播間里的粉絲數(shù)幾分鐘內(nèi)就破了五百萬。還有記者圍在了路耀娛樂的門外，因為見不到喬亦璟，所以順道采訪起了在雙子塔二十九層恰好遇到的其他主播，好巧不巧的，就問到了欒銳澤。對方先是暗示關(guān)于喬亦璟的事情公司不讓多說，然后用十分微妙的表情做了收尾，將輿論對喬亦璟的譴責(zé)再一次推到了高點。

    真真假假的黑料堆疊，再加上一整天下來路耀娛樂的不回應(yīng)像極了一種默認，粉絲們也都陸陸續(xù)續(xù)脫粉，跟著路人一起罵起了他們之前天天蹲守直播間的主播。

    “我說喬亦璟怎么平時都不上播，原來都在忙著跟人約.炮”

    “誰家好人長期住酒店套房啊，不會就是為了約.炮方便吧”

    “他那張臉是挺勾人的，但這也太臟了吧”

    “他之前那些資源，不會也都是睡出來的吧”

    “多少錢一晚，我也想（不是”

    屏幕上幾乎不間斷的蹦出來電話，來自馮子墨，來自孫天睿，但大半都還是來自陌生的號碼。

    喬亦璟一個都沒有接。

    地毯上幾個空了的紅酒瓶東倒西歪，男人的雙頰微紅，眼前的事物逐漸變得模糊。

    直播本就是用來打發(fā)時間的，他本以為，自己不會對人們的評價在意，不會對商業(yè)合作在意，更不會對現(xiàn)實生活中完全是陌生人的粉絲在意。但喬亦璟發(fā)現(xiàn)，他好像再一次錯誤的判斷了自己。

    當(dāng)他看到那些前一天還在賬號里對他表達喜歡的粉絲、只是過了一天便對他惡語相向，他還是做不到完全不介意。

    類似于失落的情緒在胸腔肆意發(fā)酵。

    那些他曾經(jīng)擁有過的愛意與美好，好像總是在他逐漸習(xí)慣后便驟然消失不見，不給他任何挽留的機會。

    而他什么都留不下。

    他留不下醫(yī)院里身體漸漸失去溫度的父母，留不下毅然決然離開他與別人訂婚的陸元晟，也留不下......說會一直喜歡他的粉絲。

    他好像總是在失去。

    得到一些，然后失去更多。

    他痛得不愿再得到，可是在漫長的時間里，卻依舊會不受控制的被愛意融化，然后便再次迎來更加殘酷的失去。

    男人蜷縮起身體，倒向落地窗冰涼的玻璃。涼意從額角直達心底，在酒精持續(xù)不斷的刺激下，即便是藥效還沒過，依舊有熟悉的絞痛從胃部傳來。

    疼痛來勢洶洶，清晰而猛烈?？捎心敲匆凰玻瑔桃喹Z卻有些分辨不出這疼痛的來源，究竟是來自胸腔還是上腹。

    他時而可以感受到這個世界模糊的愛意，時而又恍惚一切其實早已混沌一片。

    手機因為沒電自動關(guān)機，世界重新恢復(fù)了一片死寂。

    男人半閉著眼睛，漂亮的眉心微微蹙起。酒精帶來的醉意讓他覺得困倦，可胃里一刻不停的擰絞卻又讓他不得不清醒。他感覺自己好像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夢境里一片虛無，四周只有漫無邊際的墨色。暗色的世界將他死死困住，無法掙脫。他沒有辦法在夢境中逃離黑暗，更沒有辦法逃脫夢境清醒過來。

    落地窗外的天色一點點暗下來，很快便同他夢境中的漆黑融為一體。

    上腹狠戾的疼痛并沒有因為他將身體蜷縮成一團不動便停息下來，反而變本加厲的愈演愈烈，像是在報復(fù)他的自作自受。

    加絨衛(wèi)衣里緊貼著身體的t恤被冷汗全部浸透，刺骨的寒意讓喬亦璟冷得發(fā)抖。他掙扎著脫去外層的衛(wèi)衣，但很快力竭，趴在一旁的沙發(fā)上重重的喘著粗氣。棉質(zhì)t恤的扎染印花濕透后似乎也跟著暈開了一些，彩色的圖案已然失去了光彩。

    -

    半夢半醒間，喬亦璟勉強瑟縮在寬大的毛毯里，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