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重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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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日升,琪琪依在顧生瀾的懷里,早已經(jīng)睡了過去,那張楚楚動人的臉上卻還掛著淚珠,顯得分外的嬌柔。 顧生瀾一動不動的抱著她,任由她沉沉的睡過去,他知道這個女孩實(shí)在是太疲憊了,而這一切,本不該由這個女孩來承受的。 他看著琪琪那全是淚痕的臉,此時露出一絲甜甜的笑容,這么長時間,也只有在這個時候,琪琪才如此的安心,只是那一雙小手,卻是緊緊的抱著顧生瀾的胳膊,生怕顧生瀾會跑掉一樣。 顧生瀾如今,已經(jīng)能隱隱約約的猜到一個大概,在自己的身體里,還有另外一個不屬于自己的存在。就是那團(tuán)火紅色的物體,他不知道這到底是什么東西,但知道在前一刻,若不是那道金光突然迸發(fā)出來,壓制住了那團(tuán)物體,此時自己早已經(jīng)變了另外一個人。 只是變的會不會是人,他自己也不知道。 顧生瀾苦笑一下,暗想自己到底是祥瑞到了什么程度,竟然能碰到如此奇怪的事情。 那道金光想來該是神秘老者留在他身體當(dāng)中的一道潛力吧,若不是這道包含著莫大佛法的金光,估計(jì)自己的主神早已經(jīng)被禁錮起來了。 他搖了搖頭,忽然對那個神秘的老者充滿了想念,若是那老者還在自己身體里,該會對這些事情給自己一個答案吧。 如今讓自己到哪里去尋找答案呢? 天都谷是不能再回去了,此時怕是天都谷早已經(jīng)把自己列為邪魔一類,青袍人也被自己一劍砍死了,即便是知道也沒有可能說出來了。 他忽然想起了青袍人附在耳邊對他說的那些話,那些話如此的生澀坳口,但顯然是事關(guān)重大,難道這些話與自己有關(guān)…… 顧生瀾精神一振,腦袋里不斷的回憶起之前青袍人要自己記住的那些話 “天地?zé)o常,而道法常在;夫以乾道輕清而在上,地以坤道重濁而在下,元?dú)鈩t運(yùn)行乎中而不息;如先虛無而后妙有,先無極而后有太極……” 一字一符,如烙在顧生瀾的腦海中一般,此時歷歷在目,雖然字句之間生澀難明,但卻仿佛含納了無限的玄機(jī)讓顧生瀾大生興趣,只覺得若能明白了這些東西,就可以通曉萬物一樣。 那一段一段的話在顧生瀾的腦子里反轉(zhuǎn)浮動,不知不覺中竟想的癡了,那些含納了無上玄機(jī)的字句如同迷霧中忽然綻開的一點(diǎn)亮色,把顧生瀾所有的心思完全的吸引在了其中…… 他不知道,青袍人耳語給他的這些話,乃是天都谷祖師留下三卷天書之一,其中所含藏的道法精髓,有無上的神通。 所以如今的天都谷主林破念才煞費(fèi)苦心的想從青袍人身上得到這些。 當(dāng)年青袍人為情所困,被師門視為大逆而清出天都谷。卻不料想青袍人因?yàn)樯矸莸姆峭瑢こ?,對天都谷所知甚多,竟將天都谷藏與琉璃境的三卷天書盜走一部。 天都谷主紫虛真人萬萬沒有想到自己親手教出的弟子竟然敢做出如此叛逆之事,自覺愧對天都谷,便將谷主位置傳給了林破念,自己親自出谷尋找這個逆徒,自那日起再渺無音訊。 林破念接掌天都谷之后,承接歷代天都谷傳下的厚重基礎(chǔ),絲毫不落天都谷的威名,多年苦修已使得他有道門第一人之稱,但自從突破了赤天太清境界之后,就無法再向前一跨出一步。 所以,這一卷遺失的密卷天書,已經(jīng)成了他目前唯一的希望。 自此每一個出谷的弟子,在衛(wèi)道之外,都有一個隱秘的使命,就是尋找青袍人的下落。 當(dāng)日若不是青袍人在越洲出現(xiàn),華青云夫婦也不會救出顧生瀾。 只是林破念萬沒想到,青袍人竟然在他面前自求兵解,而自己苦心尋找多少年的天書,到最后竟落到了顧生瀾的手里。 天理循環(huán),沒有人能知道青袍人投在顧生瀾身上的這個棋子會生出多少的變化,青袍人不知道,顧生瀾自己也不知道…… 一言半句便通玄,何用丹書千萬篇 人若不為形所累,眼前便是大羅天 碌碌紅塵,其實(shí)又有多少人真的能拋開這有形之神,而放眼那虛無之后的開闊。 即便如林破念如此修為,也未曾能勘破那繁華之后的塵埃,此時也在為那即將到手卻又失去的所求而惱怒。 天都谷大殿之上,六位院主三位長老,此時齊齊落在下方,看著林破念端坐在大殿之顛,若有千般煩惱一樣緊鎖眉頭。 事實(shí)上此時天都谷的幾位主事人,已經(jīng)從近幾日連連不斷的事端中,隱約察覺到有暗暗涌動的力量在試圖顛覆早已經(jīng)均衡了神州中原力量。 只是如今更令他們感到不安的,卻是一直如神般虎踞中原的林破念,此時竟失去了往日的沉穩(wěn)和威壓,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難以釋懷的憤懣和疑慮。 身居在林破念的旁邊,幾個人同時可以感覺到從林破念身上散發(fā)出的一股股令人窒息的氣浪,這對于早已經(jīng)踏進(jìn)赤天太清境界的人來說,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 除非,這個人身上發(fā)生了難以抑止的情況。 “咳……咳咳……” 一陣的咳聲打破了這令人幾乎喘不過氣來沉悶,只見面色蒼白的蕭破雪長老,微微動了動身。 自林破念回來后,立即以凈心甘香神法為蕭長老醫(yī)治,盡管此時蕭長老仍在恢復(fù)當(dāng)中,但相比與之前的脆弱,已經(jīng)是天壤之別。 他知道此時林破念必然是因?yàn)殡y以言訴的事情,但相比與這些天發(fā)生的事情,蕭長老顯然認(rèn)為后者才是最重要,也是最急與解決的。 單是南荒巫術(shù)的出現(xiàn)這一件事情,就足以讓中原震撼了。 林破念聽到蕭長老的咳聲,才緩緩從沉思中醒過來,他看了看身邊的眾人,說道:“這些日子發(fā)生的事情,大家有何看法?” 隨著話音一出,那股迫人的威壓如潮水般退去。眾人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面對一個已經(jīng)踏進(jìn)赤天境界之人的威壓,誰都不會好過,即便是尊為長老級別的人物。 蕭長老深吸了一口氣,那蒼白的臉上隱約出了一絲的血色。他一字一句的說道:“南荒巫術(shù)自大**立后就被驅(qū)逐出神州,此次竟然重新出現(xiàn),這里面只能說明一件事!” 他頓了頓,看了看眾人,才沉沉的說道:“必是那十萬大山的封印,此時已經(jīng)有了縫隙” 眾人聽了,身體微微的一震,他們知道,這縫隙意味著什么。 千年前,大祁將殷王朝推翻,但仍然有一部分殷王朝的殘余力量存活了下來,他們?yōu)榱硕惚艽笃畹淖窔?,遠(yuǎn)遁到了南荒之地。 之后大祁屢次派軍,想在這片蠻荒之地將殷王朝徹底絞殺,卻屢次失敗,在那片荒涼的土地上,有古老的巫力和神秘的教派所護(hù)佑,即便是修真者,也是無果而歸。 無奈之下,大祁護(hù)國圣尊,只得召集當(dāng)時修真界的強(qiáng)者,以莫大的法力,將南荒通往中原的唯一一條路,完全的封印,以防止南荒殷王朝力量卷土重來。 這唯一的通路,就在那十萬大山之中。 而鎮(zhèn)在十萬大山之外的,則是當(dāng)今中原三大砥柱之一的鎖心殿。 若是這封印出現(xiàn)了縫隙,那一個后果是在十萬大山之后的力量,再不會受到壓制可以長驅(qū)直入進(jìn)入中原,而一個潛在的可能則是,身為中原三大砥柱之一的鎖心殿,出了問題。 而無論哪一個成為了事實(shí),都會給中原神州帶了無可想象的災(zāi)難。 雖然蕭長老從目前的跡象來做出這樣的推斷,不無道理,但事關(guān)重大,其余幾人并沒表態(tài),只等待林破念的答復(fù)。 林破念沉吟半晌,看了看在下面站立的曾青水和莊青煙,說道:“你們兩個這次去鎖心殿,可有什么發(fā)現(xiàn)?” 莊青煙在天都谷六位院主當(dāng)中,素來有智仙子之稱,她思索了一下說道:“此次去鎖心殿,見到了鎖心殿主華月仙子,只是華月仙子顯然已知道了弟子落難的事情,以遣出門人查尋此事的真兇,從表面上看,整個鎖心殿上上下下并無異樣可尋?!?/br> 曾青水在旁邊也點(diǎn)了點(diǎn)頭。 林破念說道:“鎖心殿與我天都谷共守神州,向來疾惡如仇,若說自己出現(xiàn)了問題,想來還不至于,只是無論怎么樣,一定要查出這事情的原由,或許,我們該可從那突襲天都谷的人查起……” 他頓了頓,用眼睛看了看正垂手站著的華青云,那眼神似有意卻又有些不定,華青云心里微微有些不安,似乎感覺到師尊接下來要說的會與自己有關(guān)。 果然,林破念聲音一轉(zhuǎn),沉沉說道:“天都谷自創(chuàng)始,歷來不畏邪惡,鏟魔衛(wèi)道,隱云院弟子顧生瀾已落魔道,如今我以天都谷第六代谷主之名,將其逐出師門,若日后相遇,我門下弟子需全力追殺!” 這幾句話如雷一樣震在華青云心頭,他不知道師尊怎么突然提到顧生瀾來,又何以突然將他驅(qū)逐出谷。 不單單是華青云,其他在殿中的幾人聽到這話,也是有些糊涂,惟獨(dú)蕭長老,卻是面色沉靜,似乎早已經(jīng)預(yù)料到一樣。 華青云說道“師尊,顧生瀾之前已經(jīng)受罰,被師尊壓進(jìn)石林異境,怎么又逐出天都了?” 林破念站起身,看了看眾人疑惑不解的表情,轉(zhuǎn)身飄然而去。在大殿中久久回蕩著林破念離去時留下的一句話, “顧生瀾早已經(jīng)逃離了石林異境……” 眾人面面相視,又轉(zhuǎn)而低頭不語,此時在他們心里有太多的疑問,可又無法說出來。 靈谷大殿外,依舊祥云朵朵,卻沒有人會知道這份安靜還會持續(xù)多久…… 山風(fēng)陣陣,草木搖曳做響,一條長長的石徑蜿蜒前伸,卻看不到這石徑的盡頭是在哪里,在那鋪路的碎石縫隙間,布滿了青青的苔蘚,顯示著這條路已經(jīng)寂寞了好久。 而此時,卻傳來沙沙的走路聲,那聲音似急卻緩,如踏著某種特定的音律一般,在這樹葉搖曳聲中,顯得不突兀卻又明顯。 兩個身影隨著這奇特的腳步聲漸漸出現(xiàn)在了石徑的一端,這兩人身材相仿,不同的是一前一后,前者舉手之間透著無形的威壓,而后者卻在言語中透著淡漠。 這兩人正是天都谷的谷主林破念和四大長老之首的蕭破雪。 “師兄,此時事逢突變,你真要再進(jìn)琉璃境嗎?”蕭破雪一步一步,絲毫不差的踏著林破念的腳印。 林破念身形微微一頓,幾乎要與后面的蕭破雪貼上,又緩緩的踏出一步,說道:“此時神州暗涌不竭,將遭大變,天都谷必然首當(dāng)其沖,此時若再不進(jìn),怕是就再沒有時間進(jìn)了……” 蕭破雪的嘴角不自覺的動了一動,默然無語,這些年來,他一直隨在林破念的身邊,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如影子一樣的存在。 在他的眼睛里,林破念便如天都谷的定海神石一樣不可動搖,只是此時,從身前這高大的身影當(dāng)中,他卻察覺到了一絲的不安。 “師弟,我入琉璃境之后,天都谷一切都有勞你了,天都谷位居神州之首,若大變將臨,天都谷必然先有變動,師弟一定要等我出來……” 蕭破雪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知道此時,天都谷萬般重任,已經(jīng)落到了自己的頭上,但卻無法選擇。 不知不覺間,林破念的腳步已經(jīng)明顯的緩慢下來,石徑也蜿蜒消失在了前方。 他轉(zhuǎn)過頭,看著一臉肅穆的蕭破雪,說道:“若當(dāng)真沒有選擇,便請出古劍冰魄吧……” 蕭破雪身體猛然一震,雙眼不可置信的望著林破念,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林破念微微一笑,說道:“我天都谷如今已能有兩人手掌祖師古劍,實(shí)在是件可喜的事情啊……”說罷,又向前踏出一步,只是這一步如踏進(jìn)虛空一樣,那半只腳,隨著一動之間,竟然完全消失在空氣中。 蕭破雪卻仿佛沒有察覺一樣,一動不動,眼睛里透出復(fù)雜的神色,只這一刻起,他知道,隨著林破念這一句話,自己再也不是眼前這位師兄的影子了。 試想一下可掌天都谷鎮(zhèn)谷神器的人,又怎么能只是一個人的影子呢…… 林破念面帶微笑,卻不再理會身后的蕭破雪,只身形徐徐向前踏進(jìn),一步,又一步,那石徑盡頭仿佛是一個虛無的空間一樣,一點(diǎn)一點(diǎn)將林破念的身體淹沒,消失在蕭破雪的眼前。 蕭破雪長長的呼了一口氣,又望了望石徑的盡頭,其實(shí)自己與這盡頭,只差了一步……方才林破念的話又重新出現(xiàn)在他的耳邊,蕭破雪沒由來的又是一震,他猶豫了一下,轉(zhuǎn)身離開,只是他匆匆的離開,卻沒有聽到林破念踏進(jìn)琉璃境時低低的一句話 “重魄之體,朱雀之魂,你好生讓我期待啊!”(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