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古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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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風(fēng)陣陣,九獄司前原本就已經(jīng)殘缺的石垣高柱此時更顯得有些凄冷,那偌大的殿門如同一個巨獸之口一樣橫在黑夜之間,仿佛隨時準備吞噬周圍的一切。 陰童子長吸了一口氣,眼前這個如同廢墟一樣的地方曾是所有圣教弟子虔誠膜拜的地方,即便如他這樣的魔門巨梟,眼望著這里,也不由得不心生一股敬畏來。 畢竟,這里曾經(jīng)締造了魔門的輝煌,這里曾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個叱咤風(fēng)云的天驕之子——烈云。那個就是在現(xiàn)在也讓所有魔門弟子都萬般尊敬的名字。即便是如今早已經(jīng)物是人非,但眼前這斑駁的石壁斷垣仍是曾經(jīng)輝煌的見證。 而他自己,如今則要取出那魔門天驕之子曾經(jīng)擁有的圓月之輪。 他看著九獄司黑黝黝的入口,原本死寂的心里不禁掀起一陣的狂熱來,要知道圓月之輪乃是魔門至寶,傳言曾是上古圣帝蚩尤的隨身飾物,上面記載著魔門最為精深的密法,而當年的天驕烈云就是得了此物,修習(xí)了上面所記載的心法,才橫貫中原全無敵手的。那時候,即便是天都谷都無法奪其鋒芒。由此可知那圓月之輪上面所記載的密法有多大的神奇。 “若是能被自己得到,那鬼冥又算個什么……”陰童子暴戾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的血色,腦海之中似乎又想起身體里那時時讓自己痛苦不堪的煉魂之火,不禁從心里涌上了一股想毀掉一切的怒火,他回頭看看身后的隨從,率先邁步向九獄司走去。 如嵌在山腹中的九獄司并沒有如想象的那樣陰冷,盡管經(jīng)歷了幾百年的風(fēng)雨飄搖,魔教的圣火早已經(jīng)熄滅,但所見之處仍無一不顯示著曾經(jīng)的輝煌。 隨著陰童子一群人走進九獄司,長長的廳廊兩邊忽然蓬的一亮,只見墻壁上手腕粗細的火把如同有靈通般逐一自燃,那跳躍的火光頓時照亮了整個長廊。那長長的甬路完全用寬大的石板鋪成,每一塊石板都相同的大小,尺寸絲毫不差,可見當時這九獄司當日的浩大。 在長廊的盡頭,一個高大如小山一般的祭壇正巍巍矗立在中央,那是九獄司魔教的圣壇,昔日,那里曾經(jīng)日夜不息的燃燒著熊熊的圣火,代表著魔教千古不滅的威嚴。 陰童子面無表情的邁著粗短的小腿向前走去。心里則在盤算著到底該怎么找到那魔門的至寶圓月之輪。 盡管自己身為蝕骨教主,但極少來九獄司這里,相比與這個如廢墟一樣的地方,他更愿意躺在自己的安樂床上享受女人的暖香溫玉。 而且這些年,更知道這里住著一個身份迷離的衛(wèi)公子,盡管陰童子輩分為高,但對于這個衛(wèi)公子,仍是感到有些頭疼,單單是那烈云的令牌,他就不知道是怎么來的,更何況想摸出這人的底細。對于看不清楚的人,陰童子從來都是一個原則,那就是避免接觸?;盍税俣嗄?,他早已經(jīng)到了人精似鬼的程度。 “不知道這次會不會碰見這個后生小輩……”陰童子心里暗暗想著,腳步不停,直向大殿圣壇走去。 身后的人悄無聲息的跟在后面,一直走到大殿之上,只見一個高大的石鑄圣壇立在大殿中央,四個粗大的鼎柱即便是幾個彪形大漢張開手臂也不能完全抱合,祭壇身上有一個大大的火焰騰起圖案,如同古老的圖騰一樣冥冥中充滿了神秘。經(jīng)過了幾百年的歲月,這圣壇雖然已經(jīng)斑駁的如蒼邁的老人,但依然讓人不由得生出一股敬畏之心來。 即便是陰童子如此巨梟,見到這高大的魔教象征之物,心里仍不由得一顫,雙膝幾乎生出下跪的沖動。 圣壇之火早已經(jīng)在五百年前就被熄滅了,如今上面冷冷清清,陰童子走上前去,用手撫摸著那粗大的鼎腳,竟生出一股天地之大而自己不過是滄海一粟的念頭來。 他心中一警,收攝心神,再不為這祭壇所震懾,兩只小眼睛頓時閃過嗜血的色彩,他嘿嘿陰笑了一下,邁步繞過祭壇,又向前走去。 前方,正是昔日魔教天驕烈云的位置,一個巨大的石椅。當年烈云狂傲沖天,一身魔功強橫無敵,端坐與石椅之上,周圍如浴火中難以近人。 五百年過去了,烈云早已經(jīng)沒有了蹤跡,這把巨大的椅子周圍那魔火之海也早以不見,只是讓陰童子想不到的是,那片讓人生畏的火海雖然沒了,但椅子上面卻并不是空蕩蕩。 只見在上面,此時正坐著一個人,一個眉目清朗嘴角含笑的年輕人。 陰童子看著這年輕人,瞳孔猛得收縮,原以為會在這里碰到衛(wèi)公子,沒想到竟是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更讓他惱火的是,這人似乎已經(jīng)知道了他要來,早已經(jīng)坐在這里等候他一樣。 陰童子那雙暴戾的眼睛死死的盯著這個安然上坐的年輕人,透出幾欲殺人的目光來。 那年輕人看見這一行奇怪的人來到眼前,也不慌張,似乎早有準備一樣,他從那寬大的石椅上下來,邁著寬步向陰童子走過去,全然無視陰童子那細小而殘暴的眼神。 陰童子目光更緊,以他的修為,此時竟完全看不出這年輕人的虛實來,那種泰然自若不動如山的氣勢完全把所有的一切都掩蓋在了下面。 這個年輕人,正是一直在九獄司等待衛(wèi)公子的顧勝瀾。 雖然此時的顧勝瀾已經(jīng)神功大進,但也是剛剛才察覺到有外人的進入,只憑這一點,顧勝瀾就斷定來人修為勝過自己,只是如今衛(wèi)大哥不在,偌大的九獄司只剩下他一個人,眼見有外人來犯,如何能置之不理,兼之顧勝瀾自小就在街頭上與混混打交道,最擅裝神弄鬼,眼見不敵,自然而然的就使出了獨門絕跡,先讓來者摸不到頭緒。 他看著眼前這個身材矮小若頑童一樣的人,一身的大紅袍子甚是眨眼,身后又是一群古怪裝扮如同鬼役的人,心里暗暗的作了提放,臉上卻故作神秘的笑了一下,說道:“衛(wèi)公子座下看門的,恭候各位大駕!”說罷雙手作揖,看上去頗為滑稽。 陰童子冷哼了一聲,因為看不清這年輕人的虛實,也不敢有絲毫的大意,他擺了擺手,陰沉沉的說道:“我是蝕骨教的教主陰童子,來拜訪一下老朋友,怎么你家主人不在嗎?”說罷一雙小眼睛賊溜溜的四下張望,似乎在找衛(wèi)公子的身影。 顧勝瀾暗暗好笑,心道這幫子牛頭馬面的人也太拿小爺不當事了,裝這么個樣子就想小爺當真嗎,表面上卻是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低頭彎腰的說道:“家主之前出去,說是有事情要辦,臨行前特意囑咐小的若是有貴客來訪,一定要好好招待!” 陰童子心中一動,暗想莫非這衛(wèi)公子早就料到自己回來嗎?他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顧勝瀾,想看出個虛實來,哪知顧勝瀾仍是一副恭敬的樣子,連頭都不抬起來。 衛(wèi)公子在魔門之中素來神秘,從沒有人知道這人的真正來歷,更別說見識他的神通了,現(xiàn)在被顧勝瀾這么一說,陰童子頓時起了疑心,要知道人老成精,陰童子活了幾百年,早已經(jīng)是精中之精了,更何況此行對那圓月之輪是勢在必得,絲毫不敢大意,如今看著這年輕人,一時間竟有些猶豫,不知道這九獄司的衛(wèi)公子給自己賣了副什么藥。 顧勝瀾心里暗暗好笑,這幫子修真看來真是修的有些傻了,他繼續(xù)畢恭畢敬的說道:“既然家主早有叮囑下來,那大教主就請隨意,若有吩咐,小的一定無有不從”說話的語氣無比的恭敬,竟似真把陰童子當成了貴客一般,還用那條獨臂擺了一個請的姿勢。 陰童子看著顧勝瀾一副恭敬的神態(tài),心里有些疑惑,總感覺眼前這個獨臂的年輕人有些蹊蹺,可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又說不出來,他沉吟了一下,覺得自己有些好笑了,暗想即便就是那個什么衛(wèi)公子真的在這里,自己也絲毫不懼,又何苦為這么個缺胳膊的人疑神疑鬼。 他望著正前方那立在高臺上的石椅,距離自己只有咫尺之遙,而在那下面,則是自己夢寐以求的魔門至寶圓月之輪。 老家伙一想到圓月之輪,心里就禁不住的猛跳了幾下,眼睛里閃出一陣的狂熱來。他把心一橫,管他什么衛(wèi)公子,又能耐我何!邁步向前走去。 眼看著自己弄出的玄虛失效,顧勝瀾也沒有阻攔,雖然他一直低著頭,但老家伙眼睛里那瞬間閃過的渴望的光芒,仍然一絲不落的被他看在眼里,暗想這里到底有什么東西,可以讓這老怪如此的瘋狂。于是任憑陰童子從身邊走過,只待看看到底能弄出什么古怪來。 他閃到旁邊,只見陰童子挪動著他那矮小的身軀一步一步的向石椅走去,隨著越來越接近,陰童子的臉上閃出一絲狂熱的表情,呼吸也不禁有些急促起來。畢竟圓月之輪是魔門的圣物,誰能得到誰就意味著擁有了能一統(tǒng)魔門的能力。 此時的陰童子,早就忘記了身體里的煉魂之火,什么喚醒離魂劍,什么對抗天都谷,在他的眼睛里,只有自己擁有圓月之輪才最后意義。等自己得到了這魔門的圣物,哪里還能輪到什么鬼冥來話事。陰童子只覺得內(nèi)心中有一種火苗在竄動,就如同面前有一個極盡媚態(tài)挑逗的女人一樣,勾引他最原始的渴望…… 隨著陰童子逐漸的接近那寬大的石椅,他身后的那些黑衣人四面分開,按照某種特定的規(guī)律布成了一種法陣,顯然是早已經(jīng)演練整齊。 顧勝瀾此時早已經(jīng)悄悄的退在了暗處,他盯著這些人的變化,心里不禁更是奇怪,暗想到底是什么東西,需要如此大的陣仗,看那個什么教主的表情,此時似乎已經(jīng)到了不能自已的程度,莫非這椅子里有衛(wèi)大哥留下的什么寶貝,若真是如此,那到確實是麻煩。 他暗暗的提神,心想只要一有動靜,真被那個什么教主找到寶貝,自己就先行奪走,無論如何不能讓這些人拿了衛(wèi)大哥的寶貝。 陰童子一腳踏上了那高高的石臺,看著觸手可及的石椅,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嘴唇不住翕動,似在念一種繁冗復(fù)雜的咒語一樣。 隨之那數(shù)十個黑衣人,也如陰童子一般深深低吟,雙手如負重一般向前托起,一時之間整個大殿之上,竟如同老僧念佛一樣,一串串生澀的字符不住的回蕩在四周,原本空蕩蕩的大殿此時在這聲音的襯托下頓顯神秘。 顧勝瀾皺著眉頭,只覺得這聲音之中似含了某種力量一樣,聽的自己竟然心神一蕩,暗想這些老怪果然是邪惡無比。 此時的陰童子表情異常緊張,陰冷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前方,那雙胖小的手掌也是五指箕張,如抓千斤之力一般的直向椅背一團騰騰的火焰圖案而去。 原本是死物一樣的火焰圖案此時不知道為什么,竟然神奇的如微風(fēng)輕拂一般的動了一動。 陰童子看在眼里,心中大喜,暗想這一次鬼冥到是沒糊弄自己,這里果然有玄機暗藏。 站在高臺石階下面的黑衣人原本低沉的聲音此時也徒然升高,似在催動那火焰圖案一樣。 陰童子站在高臺之上,十指間射出數(shù)道血紅的光芒來,照在那火焰的圖案之上,只見石椅背上那原本如雕刻上去的火焰此時已經(jīng)是紅光大盛,在那神秘法咒的催動下,那邊緣的焰苗已然是不住的抖動。 原本在平??磥碇皇且粋€石雕的圖案,卻能有這樣的變化,真是讓人驚訝。只是不知道為什么,那圖案就象一個無底的深洞一樣,陰童子那數(shù)道光芒,射在上面如同石牛入海一樣轉(zhuǎn)眼被吸的干凈。 要不是陰童子百多年的修為強橫,怕是立刻就會吃不消,即便是如此,陰童子此時已經(jīng)感覺到頗為吃力,那圖案下所掩蓋的東西,就如同無度需求的女人一樣,拼命的吸食著陰童子這一身的能力。 陰童子就感覺全身的精氣都在隨著十指而流進那圖案,可心底那種強烈的占有欲望卻絲毫不減,只要撐過這一刻,哪怕耗上這一身的功力,只要能喚出圓月之輪,也絕對值得。他把心一橫,非但沒有控制自己精氣外泄,反倒是用盡全力傾巢而出,唯恐不夠喚醒那圓月之輪一樣。 顧勝瀾站在角落里,雙目炯炯,他也沒想到那椅子上竟有如此玄妙,雖然不知道那里面到底有什么,但看此時陰童子面目猙獰,一身的大紅袍子已經(jīng)膨脹的幾近破裂,顯然是有些吃力。 隨著陰童子全身的功力灌入那怪異的椅背,椅背上火焰的圖案此時已不住的跳動,如同已經(jīng)脫離了那石椅的平面一樣,可陰童子的雙手卻如同黏在椅背上一樣,絲毫脫離不得。 此時陰童子的嘴角開始抽搐,兩個怪眼如同死魚一樣向外突起,如今最痛苦怕是莫過去他了,原本以為可以唾手可得的東西沒想到竟出現(xiàn)如此怪異的情況,那個看似普通的火焰圖案后面不知道是什么,隨便陰童子如何的催動法力,都是來者不拒照單全收,一會的功夫,一個偌大的教主身上的修為已經(jīng)吸進了一半,非但如此,陰童子此時已經(jīng)感覺雙手不受控制般的在被一點點的吸進那圖案。 他身上一身身的冷汗冒出來,如今卻是無論如何也脫不開身,時到如今,陰童子才豁然明了自己又被鬼冥套了一個圈,心中不禁是又恨又急,眼看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接近那神秘的火焰,一股的絕望涌上來。 原本最開始的時候還可以脫離,可卻因為得寶心切而錯過了機會,如今半數(shù)修為蕩然無存,再想掙脫已經(jīng)成了癡人說夢一般了。 一代魔門巨梟,竟是到了如此末路境地。 眼看著陰童子那短短的手指已經(jīng)被吸的貼到了那火焰之上,隨他而來的那些黑衣人卻是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似乎沒有察覺到異樣一般,不但不去補救,反倒吟誦之聲更漲,頗有推波助瀾之勢。 顧勝瀾在旁邊看的清楚,眼看著這個如同孩童一般的兇人手指尖末進了那騰跳不止的火焰之中,心里頗有些不忍,可轉(zhuǎn)念間腦海里卻浮現(xiàn)出當日那如同地獄一般的村落,那些死去的人又何嘗不是無辜,如此的兇人不知道做了多少的惡行,自作孽不可活啊。他穩(wěn)了穩(wěn)神,原本想去搭救的心思已經(jīng)是沒有了。 陰童子此時在高臺上面,矮小的身軀已經(jīng)向前傾斜,雖然用盡全力的來抵抗這股吸力,但這股吸力就如同蜘蛛吐絲一般連綿不絕,那股韌性即便是陰童子全盛之時恐怕都難以抗衡,更不要說如今只要的情形,滅亡只是個時間問題罷了。 一股一股的冰冷從沒入的指尖傳進他的身體,這股冰冷的感覺也如同附了魔力一樣,進入到陰童子的身體后并不消失,而是沿著他的每一處神經(jīng)游動,逐漸的麻木他的感覺。 沒想到,這火焰之后,竟會有如此冰冷的力量。 不消片刻的功夫,陰童子已經(jīng)全然沒有了抵抗的能力,任憑著身體被一點點的吸進那火焰之中。 從指尖開始,手腕,臂膀,然后沒入胸口,那火焰背后就如同有一個巨獸的血口一樣,即便是陰童子如此胖鼓鼓的身體,沒進去之后卻是一點不見異狀。 眼見著陰童子張大了嘴巴,恐慌而絕望的眼神直直的瞪著,逐漸消失在那火焰之中。 在外人眼中,這火焰只是一個圖案,而此刻,它幾乎成了蠻荒的野獸吞噬人的生命。 一想到自己不知道多少次坐在那椅子上,顧勝瀾心里就有些發(fā)寒,只是不知道再往下還會發(fā)生什么。 此時他完全如同一個局外人一樣,根本沒有人在意他的存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漸漸消失的陰童子和那團詭異的火焰上。 顧勝瀾卻莫名的感到一陣的壓抑,在黑衣人中,赫然多出了一個人,一個相貌俊秀的幾近妖異的男人。顧勝瀾絲毫沒有感覺到這人是何時出現(xiàn)在這里的,從這男人身上,察覺不出一點的邪惡氣息,可偏偏就是如此,才讓顧勝瀾感到壓抑,一個魔門之人卻絲毫沒有魔門的氣息,這意味著什么…… 只見那人站在黑衣人的陣法之外,一雙如同女人般秀麗的眼睛饒有興致的看著高臺之上所發(fā)生的一幕,長袍下僅露出一只白晰的手,捻動著一串烏黑發(fā)亮的珠子…… 顧勝瀾知道,真正的主角才開始上場。(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