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發(fā)個燒不至于，我回家還不行嗎？”萬林生穿上外套，拿出兜里的車鑰匙，干熱的體溫壓得聲音輕飄飄的，“回家睡一覺就好了。”

    “哎喲我的活爺……”陳海聰搶過他車鑰匙，“我送你，真是不要命了，燒這么高還敢開車！”

    萬一真是感冒怕傳染給林玉娟，萬林生給萬衛(wèi)東打了個電話，又讓陳海聰把他送回了自己家。

    昨天家政阿姨剛收拾過，還挺干凈的。

    “快回吧，別給你傳染上?！比f林生直打寒戰(zhàn)，胳膊腿往哪碰一下雞皮疙瘩就呼啦啦冒出來一層。

    “別管我了，要傳早傳上了?！标惡Ｂ敶蜷_廚房的門，“你睡覺去吧，我燒壺水就走?！?/br>
    吃過退燒藥往床上一躺，萬林生覺得自己就跟掉到地上的積木一樣，七零八落摔一床，再也起不來了。

    廚房里叮咣一通響，絕不是燒水那么簡單。

    萬林生沒氣力管，蒙著被迷迷糊糊睡著了。

    門禁響的時候，萬林生正跟張東橋演悲情偶像劇，一個逃一個追，一個孤苦無依一個寢食難安，一個說我不能沒有你一個說滾蛋吧你老子已經(jīng)有了新歡。

    萬林生掙扎著起身起開門，萬衛(wèi)東兩只手拎著東西上來了。

    “您怎么來了？”萬林生從柜子里找了個口罩戴上，“沒帶鑰匙？”

    自從林玉娟病了以后，父子兩個幾乎沒有單獨在一個空間待過，眼下有點兒不知所措的尷尬。

    萬林生接過東西，萬衛(wèi)東在門口換鞋：“你媽一聽你病了，擔(dān)心得不行，讓我給你送點兒飯來?！?/br>
    萬衛(wèi)東把外套脫了掛在門口，想看看萬林生又不太好意思盯著看，眼睛在屋里掃來掃去，最后定在廚房門上：“我去把飯熱一下，你好點兒了嗎？”

    “好多了?！比f林生給他們請了個阿姨白天做飯打掃衛(wèi)生，一會兒到時間阿姨該回家了，“您歇一會兒快回去吧?！?/br>
    “很快?！闭翦佋谠钌戏胖?，萬衛(wèi)東想接點水，離近了一摸把手發(fā)現(xiàn)是熱的，頓時臉上表情就有點難以形容。

    被打了一個耳光之后，萬林生變得敏銳起來，他馬上意識到萬衛(wèi)東想多了：“海聰送我回來的，他做的?！?/br>
    聽完，萬衛(wèi)東表情緩和下來，掀開鍋蓋，里邊是幾個蒸透了的包子和兩塊南瓜。

    高壓鍋冒著熱乎氣滴滴響了幾聲，萬林生打開看看，是一鍋南瓜小米粥。

    “那一會兒你吃吃海聰做的這個吧?！比f衛(wèi)東蓋上鍋蓋，“帶來的先放冰箱里?！?/br>
    “嗯，行。”萬林生捏捏鼻梁上的口罩，“您去歇會兒?！?/br>
    萬林生倒了杯水放到茶幾上。

    萬衛(wèi)東搓搓手指，清了清嗓子：“那天打你，是我不對?！?/br>
    “但你媽這樣，你的事……不能再這么下去了?！比f衛(wèi)東眼睛里閃著淚花，“你比我清楚，你媽以后受不得一點刺激?！?/br>
    萬衛(wèi)東深深嘆口氣：“我知道你委屈，但要想你媽好好活著，你就得妥協(xié)?！?/br>
    “家里沒人知道你的事，我也沒打算跟誰說?！比f衛(wèi)東伸手握了握杯子，比掌心溫度高一點兒，里面的水透著一股暖手的熱，“我不想讓別人議論你，不想讓你成為誰茶余飯后的談資。”

    “人活于世，不可能脫離開這個社會。”萬衛(wèi)東喝了一口水，喝完兩只手握著水杯，大拇指在杯子上刮來刮去，“你做了那么久的買賣，比我更明白這個道理，有幾個人能做到絲毫不在乎別人的看法？”

    “這些天我也從網(wǎng)上查過了，知道你這樣，這類……”萬衛(wèi)東斟酌著用詞，想了半天還是不想給兒子貼標(biāo)簽，“知道讓你喜歡姑娘是不大可能了，現(xiàn)在也不求你一定要結(jié)婚，至少別讓你媽再著急?！?/br>
    孤獨終老，也好過被人議論紛紛指指點點。

    第88章

    走的時候大概天已經(jīng)有點兒黑了，陳海聰開了玄關(guān)的燈，萬林生燒得頭昏腦漲，萬衛(wèi)東進(jìn)來時他也沒意識到要讓屋里再亮一點。

    小小一個暖黃的圓圈掛在那兒，照到沙發(fā)這邊的光少得可憐。

    萬林生坐在背著門口的地方，萬衛(wèi)東又有著他們那個年代特有的典型中國父親對孩子教育時的嚴(yán)肅和視線回避。

    所以在萬林生開口說話前，他沒發(fā)現(xiàn)兒子臉上的糾結(jié)和不甘心。

    “爸……”萬林生剛才一直低著頭不停摳手，感覺到萬衛(wèi)東一時沒有說下去的意思，才抬起頭來，“在知道東橋我倆的事之前，你們是不是都挺喜歡他的？”

    這萬衛(wèi)東沒有辦法否認(rèn)，張東橋話不多，但善良穩(wěn)重，心思還特別細(xì)膩，就沖他一個人把石頭照顧這么好，生意也做得有聲有色，就知道這個人差不了。

    萬衛(wèi)東沒說話，這就是默認(rèn)。

    萬林生合上眼，平緩了一下眩暈：“只不過因為他是個男人，所以我倆在一起就天理難容嗎？”

    “只不過？”萬衛(wèi)東把杯子放到茶幾上，磕出了一聲脆響，讓本來就沒怎么退燒的萬林生又是一個激靈，“你知不知道這一句‘只不過’是多大的代價？”

    萬林生不敢深呼吸，怕影響自己的感覺和判斷，盯著萬衛(wèi)東看了一會兒，確定他沒有異樣后，肺里才逐漸順暢。

    “爸……”萬林生再開口，聲音不由自主放輕，“您從咱們家的角度考慮，我能理解，但是東橋呢？誰替他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