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懷孕了？”蔣立偉聲音劈成了兩半，眼睛都快瞪出來了。

    張桂珍回身使勁甩了蔣立偉一巴掌：“你胡說八道什么呢！”

    萬林生說話時(shí)一本正經(jīng)，不像開玩笑，陳海聰覺得他是全麻的藥效還沒退，滿嘴胡話，他往前邁了一步，半擋著萬林生：“桂珍姨……”

    “媽?！比f林生歪過頭沖張桂珍笑笑。

    陳海聰心里咯噔一下，眼珠轉(zhuǎn)著正和蔣立偉對上視線，他用胳膊杵了下萬林生，扯著嘴笑：“真能鬧，跟桂珍姨再親也不能張口就叫媽啊。”

    萬林生看向陳海聰，面無表情，眨了幾下眼后，扭過頭面帶微笑，沖著張桂珍又喊了一聲：“媽，你哪不舒服？怎么到醫(yī)院來了？”

    剛才萬林生在觀察室完全恢復(fù)正常醫(yī)生才讓出來，陳海聰懷疑麻醉藥一直堵在什么地方，現(xiàn)在走到腦子里，讓他胡言亂語。

    “啊……”張桂珍張著嘴，“啊”完了半天也沒再蹦出一個(gè)字來。

    咣當(dāng)一下，蔣立偉感覺自己的心沉砸到了肚子里。

    他萬哥怕不是受得刺激太大，傻了吧？

    “沒，沒什么大事?！笔Y立偉哆嗦著手，晃晃手里裝著x光片的袋子，“這幾天有點(diǎn)兒咳嗽，大夫讓拍個(gè)片子，肺沒事，給開了點(diǎn)兒藥，我想著這層人少，來這邊的機(jī)子上交費(fèi)?！?/br>
    “哦，這樣啊。”萬林生低頭想了想，“那也不能大意了，要不要去看看中醫(yī)，我認(rèn)識(shí)一個(gè)中醫(yī)，我?guī)銈內(nèi)グ??！?/br>
    “不用，太麻煩你了林生?！睆埞鹫渫白吡藘刹剑呐娜f林生胳膊，“來復(fù)查了？”

    蔣立偉掃了一下這層樓的各個(gè)科室，他要是沒記錯(cuò)，骨科在二樓。

    “對，桂珍姨?！标惡Ｂ敁屩f，“今天是定期復(fù)查的日子?！?/br>
    人來人往的電梯間，除了萬林生，沒見著一個(gè)打石膏的病人。

    “嘔……”

    萬林生臉上冒著一層小汗珠，以前做無痛胃鏡他反應(yīng)從來沒有這么大過，不知道是不是因?yàn)榻裉煊玫臅r(shí)間比正常情況多，才出這些幺蛾子。

    身體不舒服，但萬林生神情挺淡定，還知道退到不影響別人通行的地方，做出一副要深入交流的架勢。

    那聲干嘔讓張桂珍和蔣立偉露出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媽！”蔣立偉扶了一下她肩膀，“萬哥不舒服，讓他先回家休息吧?！?/br>
    “啊，對對對?！睆埞鹫浠剡^神來，“肯定是累著了，快回去吧林生?！?/br>
    張桂珍又沖陳海聰笑笑，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歉意，像是自己家的孩子麻煩了別人：“辛苦你了，海聰?！?/br>
    陳海聰嘆口氣，雖然分手了，他也是萬林生親口坐實(shí)的前大舅子：“不辛苦，那我們先走了，桂珍姨。”

    氣溫有些高，萬林生覺得車?yán)锉餁?，把車窗打開一條縫，臉朝著灌進(jìn)來的風(fēng)深呼吸。

    “病理出來，如果不好的話，就不治了?！比f林生用手撐著頭，“胃腸道的腫瘤，如果已經(jīng)能感覺出疼，大概也沒什么治的必要了。”

    “你給我閉嘴！”陳海聰皺著眉低聲吼，“他媽的胡說八道什么！”

    “我看你純粹是把腦瓜子摔傻了，張嘴就管人桂珍姨叫媽，你們什么關(guān)系啊？管人家叫媽！”

    萬林生撓撓額頭：“我叫了嗎？”

    他是真的沒印象，知道碰見了張桂珍，知道她咳嗽，但是對于稱呼，他沒有任何記憶：“我叫媽，桂珍姨答應(yīng)了嗎？”

    陳海聰打完方向盤，斜著看了他一眼，沒搭理他。

    “你們回來了啊。”張東橋剛坐下一會(huì)兒，看見蔣立偉和張桂珍進(jìn)門他起身迎了過來，“嚴(yán)重嗎？”

    “別擔(dān)心，沒什么事?！睆埞鹫湔伊税延≈磅倘琅嘤?xùn)”的小扇子攥在手里來回扇，“開了點(diǎn)治咳嗽的藥，說是咽炎?！?/br>
    “一會(huì)兒讓小偉送你回家吧。”張東橋搬了張凳子讓張桂珍坐下，“回去歇著吧，今天沒什么事?！?/br>
    “不用，躺著也治不了咳嗽?！睆埞鹫鋼]揮扇子，咳了一聲，“東橋啊，我們今天在醫(yī)院碰見林生了?！?/br>
    張東橋低著頭，摳手指上的倒刺，兩個(gè)指甲掐著往外一拽，冒出鮮紅的血珠，疼得他眉心擰在一起：“哦……應(yīng)該是復(fù)查去了吧?！?/br>
    “我們碰見他的那層差不多都是內(nèi)科診室?！笔Y立偉也搬了張凳子坐到門口外面，“好像還有門診手術(shù)室吧？”

    張東橋用大拇指捻了一下血珠：“手術(shù)室？”

    “我就這么一說。”有人來買東西，蔣立偉站起來往外走，“你別緊張。”

    “是……”張桂珍用扇子拍拍他緊繃的胳膊，“林生看著還行，能自己走路了，都沒用海聰扶。”

    “他……狀態(tài)好嗎？”

    萬林生白里透紅，張桂珍覺得他看起來挺好，但她不知道萬林生那是因?yàn)閯傋鐾晡哥R，從手術(shù)室乍一出來熱的。

    “挺好的，就是瘦?！睆埞鹫湎肫鹑f林生叫的那兩聲媽，心里疼得慌，“你倆真的沒可能了啊？”

    “我特別想跟他過一輩子?！睆垨|橋用大拇指搓倒刺的傷口，麻木了就感覺不到疼：“不只這輩子，可我不愿意讓他為難，也怕他將來后悔?！?/br>
    “話不是這么說的?！睆埞鹫浒焉茸臃诺酵壬?，“人要經(jīng)過的難可太多了，你躲過這個(gè)難，表面上看著是圓滿了，但心里可扎上了刺，拔不出甩不掉，就算是自己以為不疼了，不管過了多少年稍微一回想，心頭都會(huì)疼得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