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節(jié)
好累,好疼,好想倒地長睡不起…… 趙一粟目光渙散,看見自己滴在地面上的血,踉蹌著,單膝跪在了地上。 這時候,一只蒼白的手探到了她的眼前。 “趙一粟,牽住我的手……” 鬼王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聲音清俊好聽,如同久旱之后的甘霖,撫慰著世上所有的裂痕,讓疲憊的人難以抗拒其中的誘惑,不由自主地想要順從。 鬼王:“你已經(jīng)太累了,可以休息了,來,牽住我的手……” 趙一粟的眼神出現(xiàn)了片刻的迷茫,當她抬頭時,看見的已經(jīng)不再是鬼王的臉,而是江云塵。 那個無論她傷成什么狼狽的模樣、跌入多深的深淵,都會耐心救回她、治好她的江云塵;那個無論她要做多么瘋狂的事,都會無條件站在她身邊的江云塵。 也是唯一一個,她愿意以性命相托的人。 趙一粟情不自禁地抬起手…… 鬼王的心中閃過狂喜。 剛才他故意讓一個八品傀儡迎接了計滕的元神,就是為了吸引趙一粟主動沖過來,靠近他。 傷了一個八品傀儡又如何?只要能換來趙一粟,便是所有的八品傀儡全死完,他也不在乎! 現(xiàn)在另外兩個傀儡已經(jīng)聽從他的命令,封死了聽溪真人和江云塵想要沖過來的路,鬼王不在乎得罪什么伏羲山,他只要趙一粟……快,只要趙一粟牽住他的手,那一切就都成功了。 可是下一秒,趙一粟的眼神忽然轉(zhuǎn)變,從迷茫中徹底蘇醒。 趙一粟感覺到身體傳來鈍重的疼,那是江云塵用命格盤的叩擊在喚醒她。 她輕輕眨了一下眼睛,猛然揮開鬼王的手:“滾遠點——!” 然后踩著踏風急速后退,想要遠離。 鬼王眼神從方才溫柔包容一秒陷入癲狂:“我的!你是我的!” 金令驟然出現(xiàn),剛才那個倒在地上的八品傀儡原來沒有死,現(xiàn)在這只鬼修凌空飄起,在原地畫下一個結(jié)界,徹底封住了趙一粟的退路。 河對岸的聽溪真人大怒,凌空飛起想要過來,卻被兩個八品傀儡阻隔在外。 聽溪真人:“放肆!你是要與我們整個伏羲山和修真界作對嗎?!想想你的酆都,可夠我們伏羲山萬萬弟子踩踏一遍的?!” 她一邊罵,一邊心中懊惱。 她早就推測出鬼王心黑手辣,對伏羲山的弟子有所貪圖,不過她以為鬼王想要的是天生靈體的江云塵,所以她在大戰(zhàn)到尾聲之后,就寸步不離地守在江云塵身邊,沒想到鬼王從一開始就是沖著趙一粟去的?! 聽溪真人來不及細思其中的關(guān)節(jié),一邊奮力與鬼修傀儡交手,一邊想要說服鬼王停戰(zhàn)。 但鬼王壓根不在意這些,什么伏羲山?什么修真界?只要今天在場的人全都死掉,那就沒人知道三途河邊到底發(fā)生過什么。 他再次朝趙一粟伸出手:“來,相信我,你已經(jīng)累了,到我這里來……” 趙一粟已經(jīng)筋疲力竭,眼神中再度不由自主地出現(xiàn)了迷茫。但這一次不用江云塵提醒,她自己當先咬破了舌尖,劇痛讓她喚醒了自己的理智。 可在鬼王的妖術(shù)之下,她的清醒也只維持了幾秒,又很快陷入了失神狀態(tài)…… 遠處。 “噗——!”江云塵吐了一口血,這是被一個八品鬼修打傷的。 他也是強弩之末了,即便是加上聽溪和狂沙,也不夠鬼王塞牙縫的。 江云塵捂著心口站起來,從儲物袋里拿出了魂蠱。 他本不想用這個東西,不想暴露身份給伏羲山引來幽冥界的仇恨,可生死關(guān)頭,不得不做了。 魂蠱是個邪祟之物,使用必將受到反噬,江云塵只是將魂蠱握在手心里,就感覺到元神被灼得發(fā)疼。 旁邊的聽溪真人感受到魂蠱上傳來的寒涼殺意,不由得目露驚恐。 怎么除了趙一粟身上有個魔族圣器,江云塵身上也有這種東西? 謝云招的元神就是這時候飄出來的,經(jīng)過三途河水的沖洗,她的元神已經(jīng)很淡很淡。 這縷元神飄到了江云塵的手上,抱住了江云塵掌心的魂蠱。 魂蠱上傳來氣息立刻灼得她元神又淡了幾分,連同她的聲音也變得縹緲。 她說:“我以為獲得魂蠱,就能找到復活兒子的辦法,可入了三途河我才明白,他的亡靈早已踏入輪回,我這場做了三千年的夢,也該醒了……” 第533章 謝云招帶魂蠱落河 謝云招縹緲的聲音游蕩在空氣中,尾音幾乎淡得快要聽不見。 當年兒子受重傷,謝云招知道他命格必碎,元神將散,若是待他徹底消亡,化為亡魂一縷,那就不會再有任何的挽回辦法了。 謝云招曾經(jīng)聽說過一種方法,就是在人尚未咽氣時,活活抽離其魂,封印保留,待尋得方法再次喚醒,或許有重獲新生的可能。 活人被抽魂,那是極為恐怖、必受反噬的妖術(shù),可謝云招已經(jīng)顧不得太多了,想要救回兒子的念頭成了她的心魔,竟讓她真的突破了人性的底線,強行抽離了兒子的魂。 此后她將兒子的魂封印在自己的神識中。 從抽魂的那一刻開始,謝云招就嘗到了被抽魂術(shù)反噬的痛,那不是rou體上的折磨或者修為上的倒退,而是一種噬心、刻骨的回憶之痛。 她的腦子不可避免地反復回想起兒子被抽魂時驚恐的臉,一次次地在腦海中回放、重演。 這種痛苦絕不可能容許人忘記,當她看見陽光,看見路邊的野花,看見并肩行走笑鬧的行人,看見世界上一切美好的東西……都會不由自主地想到兒子,想到兒子被抽魂時掙扎扭曲、痛苦到極致的面孔。 她雖活著,卻是行尸走rou,她看似腳下踏花,實則每時每刻都行走在地獄之中。 在這種極度痛苦之下,謝云招還沒有瘋,全靠復活兒子的念頭支撐著。 這念頭讓她后悔到想死,可又偏偏撐著她去活。 之后謝云招潛入幽冥界四處尋找偏門秘術(shù),最終以畢生積藏,換取了一個游方鬼修的指點。 那人說要她每月沿河祭拜,取血為引,畫下洗魂法印,洗去魂的怨念,再尋得魂蠱和陰靈骨,定有機會復活兒子。 謝云招將這個從未有人驗證過的方法奉為圭臬,終日遵循,還費盡心思查到了陰靈骨和魂蠱的下落。 當趙一粟告訴她陰靈骨只是一個假物時,謝云招的夢就該醒了。 只是她不愿意相信。 她不愿意相信自己從一開始就錯得那么離譜,讓兒子白白遭受了那么大的罪,讓自己的一生都沉湎在巨大的偏執(zhí)和悔恨中。 所以她在舍棄rou身,換得魂蠱時,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甚至她覺得那對于她來說是一種解脫,一種救贖。 在看見魂蠱以魂煙為食,可滅殺八品鬼修時,謝云招就該第二次夢醒了。魂蠱明明是如此邪祟之物,對魂體的傷害無須多言,怎么可能會用來復活一個魂? 但謝云招仍舊不愿意相信。 當趙一粟和江云塵帶著魂蠱橫渡兩界山的時候,謝云招恍恍惚惚地來到了三途河邊,因為她應當遵循秘術(shù)的規(guī)則,要每月來河邊祭拜。 即便她已經(jīng)沒有了rou身,更無法取血畫印,她還是來了。 越靠近三途河,她的元神就越虛弱,結(jié)果就這么迷迷糊糊地跌入了三途河中。 河水送給她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她在夢中看見了兒子,看見了他對她說:“母親,放了我吧,我太痛了,你也太痛了……這一切早就該結(jié)束了。母親,放了我,也放了你自己……” 兒子在夢里反反復復地說著這些話,說到最后幾近成了懇求。 謝云招的心便是從那時候開始動搖的,在她動搖的剎那,封印在意識中的魂就憑空消失了。 原來連這抹生生抽出來的魂,她也從來都沒有留住過,那只不過是她的執(zhí)念化成的泡影。世上從沒有神識留魂的說法,只是她這樣徒勞地相信罷了。 兒子的亡魂三千年前就落入三途河中,被送到了該去的地方,從始至終有的只有她的悔恨、痛苦和偏執(zhí)在神識中伴隨著她,讓她一夜白頭,讓她終日行走在無盡的地獄中。 謝云招啊謝云招,你真是個失敗的母親,更是個失敗的人。 “輪回并非寂滅,而是新的開始。” 三途河水留下了這句話,將她送出了水面,送到了喚靈陣中。 謝云招大夢一場,醒來面對這些虛妄,已經(jīng)徹底失去了重新再活的力氣。 她想要徹底的解脫,想要一個抹除記憶的新開始。 不要怪她是個懦夫,在她漫長的一生中,痛苦的比重要遠遠大于快樂的回憶,她已經(jīng)勇敢了三千年。 這一切的念頭都發(fā)生在謝云招的瞬時記憶中。 謝云招抱著魂蠱,將自己的元神快速散掉,星星點點的元神被魂蠱吸入其中,原本一潭死水的魂蠱像被喚醒的巨獸,忽然散發(fā)出濃郁的寒涼之意。 聽溪真人雖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但卻知道這個元神正在自損,如此下去,必將徹底隕落。 可那元神中散發(fā)著的超脫的意念,讓她一時不敢上去阻攔。 隨著謝云招的元神越來越淡,魂蠱已經(jīng)徹底蘇醒,驟然爆發(fā)出強烈的滅殺之意!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敢直視魂蠱,仿佛害怕自己的元神也會被魂蠱吞噬。 鬼王抬起頭,驚怒交加地盯著漂浮在空中的東西:“魂蠱?是你們盜走了魂蠱?” 他來不及反應,魂蠱強到恐怖,瞬間將三個鬼修全都吞噬! 鬼王眼睜睜看著三個八品化作魂煙,被魂蠱吸收干凈。變故來得太快,當他不顧一切地沖上前想要把魂蠱搶到手時,周圍所有的冥氣都因為鬼王的暴怒而涌動起來! 在場的所有人都受了傷,即便聽溪真人和狂沙真人尚有一戰(zhàn)之力,也被瘋狂涌動的冥氣攪弄得靈力狂亂,難以掌控。 這里到底是鬼王的主場,他雖只有七品,卻比計滕難對付得多。 眼看鬼王就要把魂蠱搶到手,那邪祟的東西卻忽然閃動了一下。 是謝云招散掉了最后一縷元神,帶著魂蠱落入了三途河,河水翻起浪涌,將魂蠱吞沒,就此徹底消失…… 鬼王的動作停滯了片刻,似乎難以置信眼前發(fā)生的一切。 等他回過神來時,三途河已經(jīng)徹底恢復了平靜,岸邊那幾個剛剛還站在這里的人修,竟已經(jīng)跑得沒了蹤影。 鬼王蒼白的臉從斗篷下面露出半截,沒有顏色的嘴唇輕輕上揚,掌中金令浮動:“看來你們是忘記了,誰才是幽冥界之主……修羅衛(wèi)聽令!” 第534章 幽冥界中的逃亡 聽溪真人駕駛著梭行舟,帶著重傷的趙一粟、江云塵和修為最低的錢掌事在前飛行,狂沙真人尚有自保的能力,跟在后面為梭行舟助推。 趙一粟:“再快點……修羅衛(wèi)最低也是六品……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