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狠狠地朝著洪斌鞠了一躬，“師兄告辭！”說完就跟有鬼在身后追他一樣，撒丫子跑出了病房。

    “你也別怪他，是我去你們上班的地方堵了他，逼著他告訴我的?！?/br>
    “沒想到師兄都三十好幾的人了，竟然還玩跟蹤...”

    “得了得了...”洪斌的臉都有些上色了，“要不是你什么都不跟我說，師兄會出此下策去為難一個孩子嗎？”

    “師兄放心，以后不會去了?！敝辽僭谏洗?，都不會再去了。

    “好，好好好，那就好?！焙楸蠹拥囊贿B說了好幾個‘好’，他大步跨到路馳面前，想伸手去拍拍他，但看到那有些瘦的肩膀和淤青的臉，又忍住了，“有事兒一定要跟師兄講，我們兄弟兩個總會有辦法的！來來來，我去換盆水，這水有些涼了。你也別動了，交給我來做。一身的傷，老實給我一邊待著去！”

    看著洪斌前前后后忙碌的樣子，路馳的眼睛有些濕潤。

    從小時候起，洪斌就把他當(dāng)親弟弟一樣對待，他們之間更像是親人。忽然有了可以依靠的親人，這些年的心酸和痛苦，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宣泄口。

    甚至，覺得有些委屈。

    “謝謝師兄...”

    “再說這種話，看我不修理你！”

    ***

    這段時間不去光耀打拳，平時除了每天晚上要去酒吧上班之外，外賣也是偶爾才去送一趟，路馳就空下來很多時間。

    有了沈泰知給他的報酬，以及預(yù)支的錢，很快就找到了合適的腎源，他父親的手術(shù)也已經(jīng)提上了日程。

    這陣子他有一大半時間都在醫(yī)院，洪斌雖然忙著籌備道館的事情，但每天都會在傍晚抽空過來陪他幾個小時。

    有時候幫他給父親擦身子，有時候幫他給父親按摩，完全把路振當(dāng)成了自己的父親一樣在伺候著。

    路馳話不多，都是洪斌在沒完沒了地講。路馳聽一半忘一半，日子過得倒也算平靜。

    洪斌把剛剛給路振擦完身體的毛巾搓洗干凈，又把水倒掉，回來坐在床邊，一寸一寸的捏著路振的腳，促進(jìn)血液循環(huán)，一邊試探性的問道：“小馳啊，師兄上回跟你說的事，你這幾天考慮的怎么樣了??？”

    “上回？”路馳坐在床邊，細(xì)心的按摩著路振的腿部肌rou，頭也沒抬的問道，“上回是什么時候，師兄說什么了？”

    “哎我說你這孩子，什么時候才能好好聽師兄說話啊?！?/br>
    “我現(xiàn)在就有好好聽啊?！?/br>
    “......”行吧，洪斌也知道路馳最近因為路振要做手術(shù)的關(guān)系，經(jīng)常心不在焉。他又重復(fù)說道：“你來師兄的道館練習(xí)吧，以前的道館除了一個沙袋，其他的什么都沒有，你看你睡覺的時候連張像樣的床都沒有。三年禁賽時間很快就要過去了，你也得要為你未來考慮一下吧，總不能就這樣當(dāng)一天和尚撞一天鐘?！?/br>
    見路馳不說話，洪斌有些急：“師父很快就要手術(shù)了，手術(shù)以后很快就能醒來，你說說你，要是師父醒來，看見你為了他把自己折磨成這樣，他老人家心里一定難過?！?/br>
    “可是這跟我要不要去師兄的道館訓(xùn)練有什么關(guān)系？”

    “額…這…我的意思是，你從小就是師父的驕傲，讓你拿全國乃至世界冠軍也是他老人家的心愿。你早點重新開始，就能早點接近目標(biāo)。就算不是為了你，你也得為了師父爭口氣不是嗎？”

    不得不說，洪斌太了解路馳的軟肋了，每次說道關(guān)于路振的事情，他總會猶豫。

    “我以前，沒有給他帶來任何榮耀，卻害得他躺在病床上，哪里還是他的驕傲…”

    “你這孩子！”洪斌氣的手都在顫抖，看看小師弟那張還有些稚嫩的臉又忍住了，“小馳，沒有任何一個父母會拋棄自己的孩子。就算是曾經(jīng)犯過錯誤，只要我們積極改正，那也還是好同志啊。你自己先放棄了，難道指望別人來幫你？”

    路馳忽然停下手里的動作，抬頭看了洪斌好久才說道：“師哥，三年前，我沒有使用興(xing)奮劑，你相信嗎？”

    “……你的意思是？”

    “三年前那場聯(lián)賽，我和五師兄代表我們道館爭奪省級比賽名額，當(dāng)時五師兄比賽失利，道館的希望全都在我身上……”

    瘦弱的肩膀承擔(dān)起一個道館的榮譽時，卻忘記了還有陰溝里的老鼠在偷窺著他，而那只老鼠，卻是偷吃自家米長大的。

    “你說什么？！”洪斌氣地拍案而起，拳頭捏的嘎嘎作響，手背青筋暴凸，“那個狗崽子，我說怎么當(dāng)初突然跑到俄羅斯來，讓我收留他幾天。沒想到，竟然干出了這種事！要是再讓我遇到，我一定打爆他的狗頭！”

    過去的事情，路馳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能說完。

    可是說完那些話過后，路馳忽然愣住了，隨即捂著額頭，遮住已經(jīng)濕潤的眼眶輕笑出聲。

    自揭傷疤，也算是愿意重新審視自己的過去。

    雖然那很疼。

    不甘、憤怒和委屈交織成的網(wǎng)，將他困在里面三年。

    原本包裹起來已經(jīng)腐爛發(fā)臭的傷疤重新被揭開之時，有的不僅僅是皮開rou綻的疼，還有沖破自我禁錮后的重獲新生。

    壓在心里的千斤巨石，在這一刻四散崩裂，連呼吸都順暢了。

    “小馳，師父曾經(jīng)教導(dǎo)我說，人呢，不要執(zhí)著于過去，要勇敢的面對未來?！焙楸笊斐龈觳?，捏著拳頭說道，“你還年輕，未來，有無限可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