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小合桃回到肖家，一進(jìn)門就被子瀅逮個正著。“嘻嘻，阿爸，我說得沒錯的，他準(zhǔn)又空著回來?！?/br>
    “真是沒用，真是沒用。”此刻，肖毅雄正跟女兒一起在門前的大場院里拾搗剛采回來的草藥，見小合桃又是一人而歸，便不住地?fù)u頭嘆氣。

    “我看你們就死了這條心吧，人家現(xiàn)在不說錦衣還鄉(xiāng)，也是雀飛高枝，哪里會看得上咱們這破家，切！他不來，我還不稀罕呢，小合桃，不許你再去，沒得給我們肖家丟人現(xiàn)眼?！辈恢裁磿r候，堂屋里的木魚聲消遁，肖氏悄然走了出來。

    雖然步入中年，但這位云南夫人的臉上，依稀仍能照見年輕時那清麗的影子，可能是久坐佛堂的關(guān)系，修長的身材微微有點(diǎn)駝背。

    “不是這樣的，不象你們說得那樣，查猛哥說，他會回來的?！毙『咸译m然是他們家的下人，但肖毅雄卻沒把他當(dāng)仆，視同自己的孩子，由于小合桃喜歡幫著采藥，也就順帶教他一些有關(guān)藥理方面的知識。

    “我才不信呢，他會來，怕是巴不得我這個嬸娘死了才好。哎喲，我這幾年佛是白念了，老天爺都不肯饒恕我，讓肖家這個短命鬼還來纏住我，不原涼我?！毙な险f著，一屁股坐在院中的竹藤椅上，拿著一塊手帕在胸前一頓好捶。

    “阿媽，你又胸悶了?！弊訛]走到肖氏面前，替她輕輕抹著后背，一面又扭臉問小合桃：“查猛真是這樣說的嗎？”其實(shí)她了解母親的心思，她也曾為當(dāng)年自己的做法而愧疚過，聰明的她從母親念佛的神態(tài)便可看出一二，這回她又這么刻薄堂哥，自是死要面子罷了。

    “嗯，查猛哥就是這么對我說的?！痹瓉戆。槊蛯χ『咸业亩洌耗阆然厝笮虐?，肖玉說他自己回去。

    “肖伯伯，我把肖玉哥給您送回來了。”正這時，門外忽然傳來喊話聲和輕輕地扣打門環(huán)的聲音。

    “我沒瞎說吧，我說他會回來的?！毙『咸衣牭礁吲d的什么似的，立刻就要跑去開門，以此來證明自己的誠實(shí)和“有用”。

    “噯！先別急，等我進(jìn)去?！毙な弦幌聫囊巫由险酒?，扭身便朝堂屋里匆匆走去。

    她的這個舉動，使得子瀅和肖毅雄不禁對望了一眼，父女倆相視一笑，靜在不言中。

    門終于被打開。

    “叔?！毙び褡吡诉M(jìn)來，后面跟著查猛，把身體盡量朝肖玉身背后靠，他是真不好意思面見肖家的人。

    “哦，快進(jìn)來，進(jìn)來坐，小合桃，去把我珍藏多年的普洱茶趕緊沏上來?！毙ひ阈蹖χ四晡匆姷挠H侄，不禁有些激動：“長大了，長高了，但還是那么瘦。”他上前一把抓住肖玉的手，撫摸著，上下打量著。

    肖玉卻有點(diǎn)不自在，他第一次見這位長輩，真不知該說些什么好。

    “肖玉哥?！焙鋈灰粋€聲音裊裊婷婷地傳來，他不覺聞聲望去。

    在一堆藍(lán)花白草中，盈盈地站著一個少女，衣裙在風(fēng)中擺動，象每一個云南女孩一樣，修身婀娜，齊耳的短發(fā)圍住雪白的頸項，濃密的睫毛被霧氣沾濕，愈發(fā)秀美得出塵若水。

    她應(yīng)該就是那個叫子瀅的女子，那個美麗如朝露的女子，不，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美。肖玉怔怔地站在那兒，恍若隔世。

    “子瀅，還不過來拜見你堂哥，站那么老遠(yuǎn)。”肖毅雄回頭對女兒嗔怪道。

    “阿爸，他都沒有看見我，早把我這個meimei給忘了。”子瀅嬌嗔地慢慢走上前。

    “哦，子瀅meimei，我怎么會把你給忘記呢，是你長得太美，我都認(rèn)不出來了?！毙び窳⒓椿剡^神來，警告自己，這是你堂妹，要目不斜視，不能有半點(diǎn)雜念。

    這時小合桃已經(jīng)把茶沏好，擺在堂屋內(nèi)，出來喊老爺眾人進(jìn)去。

    “都進(jìn)去吧，別站在這兒了，院子里到處都是剛采的草藥，正在收拾呢?！毙ひ阈鄣?。

    于是父女倆在前頭引領(lǐng)著，四人一同朝前面的堂屋走去。

    肖家雖不是什么大戶，但堂屋修葺得也是分外寬敞明亮，堂屋外的四根立柱聳立當(dāng)間，雕欄玉砌，給這座不大的院落平添了不少莊重、豪邁之氣。

    茶已經(jīng)擺在各自座位的茶幾上，屋內(nèi)飄蕩著淡淡的茶香。其實(shí)肖玉是他們肖家人，根本用不著這樣鄭重、客套，但肖毅雄始終覺得有愧于這個侄兒，因想就此表示深深地歉意。

    可能是沒有看到肖氏，他便對女兒道：“子瀅，去把你阿媽也喊來一起坐吧。”說話間，離堂屋不遠(yuǎn)的一間屋子里，傳來陣陣的木魚聲。

    “阿媽正在打坐呢，隨她去吧。”子瀅知道，這時候去喊，阿媽是不會來的，知母莫過女，她最了解母親。

    “也罷，都坐吧。”肖毅雄隨即靠檀木桌坐下，他讓肖玉坐在他的對面：“玉兒，聽說你這幾年在長沙什么醫(yī)院里做事?！?/br>
    “阿爸，是長沙紅十字救護(hù)分隊。”子瀅挨在肖毅雄的椅邊，糾正道。

    “又是哪個耳報神告訴你的，真是，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肖毅雄假裝生氣地看了一眼噘起小嘴的女兒又繼續(xù)問：“你和查猛在里面具體做什么？”

    “叔，我在當(dāng)衛(wèi)生員，查猛他負(fù)責(zé)抬擔(dān)架?！毙び窕卮?。

    其實(shí)他心里在想另一件事，就是怎么把那副手鐲送出去？在現(xiàn)代，他還真沒干過這種事，尤其是送女性東西，讓他扭捏躊躇的不行，早曉得這么難出手，臨來時就應(yīng)該把這艱巨的任務(wù)交給查猛代辦，后悔晚亦。

    “當(dāng)衛(wèi)生員？”一旁的子瀅又忍不住插了一句。

    這回肖毅雄沒說什么，因?yàn)樗陌l(fā)問大家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又都不愿說破。

    看到氣氛有點(diǎn)尷尬，一直悶不作聲的查猛覺得這是補(bǔ)過的一個好機(jī)會，便道：“其實(shí)玉哥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怕見血了，這還要?dú)w功于那個李將軍呢?！?/br>
    “李將軍？哪個李將軍？為什么要?dú)w功于他？”肖毅雄不解地問。

    “是這樣.?！毙び褛s緊先說了一句，他怕查猛又要搶著給他表功，什么“斗膽救護(hù)”，“鼎立協(xié)助”可能都會給他兜出來，他不覺得這事有什么了不起，更怕把事情弄復(fù)雜，便簡單地把經(jīng)過說了一下。

    “是這樣啊，長沙會戰(zhàn)，李玉堂名聲大cao，我們滇西是家喻戶曉啊，沒有一個不佩服他的?！毙ひ阈鄄唤Q起大姆指：“玉兒，你做得好啊，即救了人，又克服了自身的臆癥，我肖家總算有了個能頂立門戶的人。”

    “我看未必。”肖老爺子的這句話音還未落地，便又來了一個反駁的人。（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