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以假亂真
當(dāng)李大年把他看到的這個消息打電話告訴給韓志彪時,韓大隊長立刻讓他把三份文件的其中一份偷拿出來,作為以后的備用。 之所以日軍附以這委任狀為三份,一份歸日方存檔,一份留于警保署歸檔,再有一份便是交給順天喇嘛自己保管,作為他被授予此任的任命證書。 李大年按金三元走時的吩咐,分別給這三份委任狀加蓋了警署的公章,但看著桌上這三份蓋了公章的委任狀,他在考慮,如何能把其中的一份,也就是留于警保署歸檔的那份竊為己有,而不被金三元查覺。 可是,如果現(xiàn)在就把它拿走的話,等金三元回來處理文件去向時,一定會被他知道少了一份,而偷盜者一定是他李大年無疑了,因為經(jīng)手這三份文件的只有兩人,他--李大年和他--金三元;而警保署第二個知道保險柜密碼的人,也只有他李大年,連金三元的情婦鳳秘書都不知道。 李大年望著桌上的委任狀,內(nèi)心做著激烈的思索與斗爭。不惜暴露身份去盜取這分委任狀,似乎有點不值,他們仨打入敵人內(nèi)部,可不是只僅僅為了干這點小事而棄大局于不顧的呀。但也只有這張委任狀,才能揭露順天喇嘛的罪惡身份。 怎么辦?時間在一分一秒中度過,金三元和鳳秘書隨時都會回來,不能再耽擱下去了。于是,他立刻拿起電話,接通了肖家醫(yī)院。 電話鈴聲響了好一陣,才有人來接:“喂,你找哪位?”一個男人的聲音,并非是肖玉的聲音。 “肖院長在嗎?”李大年問道,在他兩難時,他想到了肖大夫,他可是智多星呢,大年想,他一定可以告訴自己應(yīng)該怎么做。 “肖院長不在,你有什么事?”那人問道。 “不在就算了。”大年當(dāng)即掛斷了電話,心里奇怪,接電話的即不是肖大夫,那會是誰呢,他怎么能進入院長辦公室呢? 大年他們仨,是去過肖玉院長辦公室的,所以知道電話就在桌上擺著呢,在他的認為,院辦室沒人,門一定會鎖上,別人是進不去的。他的認為也沒錯,有一段時間的確是這樣,但自從那次由于急著趕往閻家寨,肖玉忘了鎖門,以至于桌上寫有繞廊村字樣的病例條,被人碰巧看到而泄露了機密,以致引起狡猾的原田老兒的懷疑,最后遭成了偷襲陵江一號第一次行動的失敗,給南宮春的賑滇游擊隊造成了不應(yīng)有的損失。所以,肖玉一怒之下,之后再也不鎖門了,誰愛進誰進,反正再想從他那兒得到一絲半點信息是不可能的了。而這些情況的細枝末節(jié),李大年他們又怎會知曉呢? 可這回,肖玉又錯了,接聽電話的人卻又是個擅入者,他在門外聽見里面的電話響了很久都無人接聽,便斷定,辦公室內(nèi)沒人,于是便斗膽潛入接聽電話,但幸虧大年沒說什么,否則結(jié)果又是不堪設(shè)想。 李大年找不到肖玉,為了謹慎起見,他決定暫且按金三元說的,把加蓋了公章的委任狀連同那枚公章一起,放回了保險柜里,然后走出辦公室,去找范大慶和洪文商量對策去了。 “金龜子知道有三份文件嗎?”范大慶問,他們仨背地里給金三元起了個外號,叫“金龜子”,意思他是日本人的龜孫子。 “應(yīng)該不知道,文件送來時,他急著出去赴宴,看都沒看就直接交給我了。”李大年道,三份文件全封在一個大的牛皮信封袋子里,外面寫著密件二字。 “這金龜子可真是信任你啊。”范大慶呵呵笑了兩聲,拍了下李大年的肩膀:“不但把文件交給你還把保險柜的密碼也告訴了你。” “你妒嫉?!崩畲竽晷χ阉氖纸o甩開,瞪了他一眼:“還不趕緊地給我想辦法出主意。” “即然金龜子不知道有三份文件,你就大大方方拿出一份來唄,他又不知道少沒少。”范大慶一副,這事還不簡單的樣子。 “這可不行。”在一旁一直沒吭聲的洪文這時插嘴道:“經(jīng)警保署辦理的委任狀,也不是只順天喇嘛這一樁,金龜子能不知道其中的規(guī)定,一式三份,日軍一份,當(dāng)事人一份,他那而備留一份,若是只有兩份,他回來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不把大年抓起來才怪,連咱倆都得跟著進牢獄?!?/br> “你怕?”范大慶也學(xué)著大年剛才的作風(fēng),瞪了洪文一眼。 “這,不是怕的問題?!焙槲囊桓庇欣碚f不清的表情:“你想,大隊長讓咱們進這里干啥來了?若要蠻干,非耽誤大事不可,別因小事大好不好。”說話間,他謹慎地朝左右看了看,這會子,趁吃飯的功夫,他們仨又聚到小飯館里說悄悄話。 “大年,你聽聽他說的這話,這叫蠻干,好,我不說了,聽你出好主意還不行?!狈洞髴c一臉氣鼓鼓地拿起桌上的酒,悶喝了一口,把臉扭到一邊,生氣不理洪文了。 “瞧瞧你們倆,談?wù)乱矀蜌猓@叫啥覺悟?!崩畲竽旮堑芍麄z,埋怨道。 “你有覺悟,你自個想去。”洪文和范大慶這哥倆,幾乎同時回敬他道,不想,因為是異口同聲,說完倆人你看了我一眼,我瞅了你一眼,低下頭,盡各自樂了。 “好了好了,都是我錯還不行嘛?!崩畲竽暌哺俸僖恍Γ骸霸鄹缲淼男目刹荒懿积R啊,不然要給小鬼子鉆空子了,大慶剛才說的是不妥,那就算是下下策吧,要真沒折,只能這樣辦了,舍其命而求業(yè)成也,只當(dāng)是壯士一去不復(fù)還吧?!彼Я艘痪?,說得對面哥兒倆又一笑,共干了一杯,算是和解:“洪文,說說你的看法。” “我?”洪文放下酒杯,想了一下道:“我到是想了一個辦法,但是有點小周折?!彼脑?,頓時將大年和大慶的眼球吸住,四只眼晴緊緊盯向他:“快說,有什么小周折?” 洪文朝他們一招手,三個人的頭立即聚攏到了一塊,一陣的嘀咕,他二人同時道了一聲:“好主意。”李大年跟著起身:“我這就去辦?!?/br> 那么,洪文到底出的是啥主意呢?跟著李大年走就知道了。 李大年丟下倆仍在飯館里吃喝,快速地又回到了警保署,他想趁金三元還沒回來之前,按照洪文說得,趕緊得把這件事給辦妥嘍就心定了??墒钱?dāng)他回到警保署署長豪華辦公室時,金三元金司令已經(jīng)滿臉酒氣地坐在大辦公桌的后面了。 “大年啊,我讓你辦的事怎么樣了?”看到李大年推門進來,金三元劈頭就問。 “司令,按照您的吩咐,全部加蓋公章一起放到保險柜里了。”李大年筆挺地站在辦公桌前回服道。 “嗯,一式三份,都要蓋上,去,拿來我檢查。”金三元要看看他這個后繼任的得力助手,除了帶兵這強活外,處理這文職細活會干得怎樣? “是。”李大年向保險柜走去,一邊心里暗自慶幸。還真讓洪文說對了,這金龜子還真懂行,知道此委任狀一式三份,得虧沒照大慶的話去做,否則真是自作聰明,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誤了大事了。 但現(xiàn)在又怎么才照洪文的辦法去做呢?金龜子回來了啊,好象沒機會了。他心里打著鼓,竭力思考著一下步該怎么辦,一邊還不能讓金三元看出他在磨嘰從而瞧出破綻。于是,走到保險柜跟前,對著柜上的密碼,側(cè)著頭,裝著在想什么的樣子。 “你不打開保險柜,把文件取出來,在想什么呢?”果然,金三元不耐煩的問,口氣明顯地嚴厲起來。 “報告司令?!崩畲竽炅⒖袒剞D(zhuǎn)身,朝金三元并腿作了個立正的姿勢:“我忘記密碼了,打不開保險柜?!逼鋵嵥€沒動手呢,只是故意這么說,好拖延著時間想對策,他是干什么吃的,哪里會忘記這么重要的東西。 “嗯?”金三元先是一愣,即然哈哈大笑,并慢吞吞地站起身來:“我忘了告訴你,我回來把密碼給修改了,你當(dāng)然打不開?!彼€信已為真了,因為辦公室大,柜子離得遠,大年又是背對著他,他看不見大年的真實動作。 真他媽狡猾!大年心里狠狠罵了一句。這當(dāng)兒,金三元已走過來:“你一邊呆著吧,我來?!彼牙畲竽曛У搅艘慌裕约涸诒kU柜上捏住轉(zhuǎn)扭,轉(zhuǎn)動了幾下,對上密碼,小門無聲地被打開了,從里面取出了那個牛皮文件夾,把門關(guān)上,又走回到辦公桌后,將文件丟在桌上:“你來打開。”說著,重新坐回高背椅里。 脫褲子放屁!大年在心里又鄙視了一句,走到桌前,打開牛皮文件夾,從里面抽出那三張委任狀,并排擺放在金三元的眼面前,好讓他過目。 “嗯,不錯,做得細致,干得好!”金三元低著豬頭,看了一會兒,點頭夸獎了幾句。 可這會兒,大年心里可犯愁了。為啥?這文件又沒少一份,金龜子又沒懷疑他。但是,金三元把保險柜的密碼給改了呀,即便是留下的那一份,也沒機會再拿到手了,洪文出的主意等于一個字:零。這么有力的證據(jù),除了敵人,就只有他李大年一個人見到過,真是太可惜了,他懊喪的想。 “我一會兒還要出去一趟,鳳秘書今天不在,你把這文件送到行政班,給原田先生過目一下,留下一份帶回來備檔,聽明白了嗎?”金三元這后面的話,讓李大年轉(zhuǎn)憂為喜,這機會啊,真是老天爺賜給的,若按肖玉的話,太他媽給力了。 “是,司令?!崩畲竽昕缬值膩砹藗€立正:“我現(xiàn)在就去嗎?”故意拽了一下,他什么都好,就這點不好。 “你他媽現(xiàn)在不去想什么時候去?”金三元朝他把眼一瞪,該!招惹土匪出身的主,就這下場。 但李大年心里卻沒再罵金龜子,他還要感謝他的“信任”,讓他能獲取對順天喇嘛鐵一般的證據(jù),日后好召告于天下。 他手里夾著牛皮文件夾,很快便來到鎮(zhèn)公所鬼子所在的行政班,把文件交上去給原田騰野過完目后,留下另兩份,將剩下的其中一份裝回袋子里令他帶回。 機不可失啊,于是李大年便瞅準(zhǔn)這個空隙,按洪文的方案,帶著剩下的那份委任伏,去找倪雪山,那時,楊嗲嗲已被他哥仨除去,因此,到區(qū)公所行動要方便的多。 “喲,大年,好久沒來我們這兒了,最近在忙些啥呢?”接待他的是小胖子王明朋。 “我來找倪區(qū)長有事?!闭f著,朝他擠了下眼,王明朋立刻會意:“他正隔壁倉庫忙呢,你去那兒找他吧?!爆F(xiàn)如今,區(qū)公所除當(dāng)初倪雪山帶來的五個自己的貼身親信外,又增加了幾個人,底細不明,只說是外面聘請來的,但倪雪山心中清楚,這八成又是敵人派過來監(jiān)視他的jian細。因此,他們行動就更加小心謹慎了,而倪雪山一般都在倉庫忙乎,整理東西,其實,是要避開敵人的眼線。 當(dāng)李大年見著倪雪山,將袋子里的委任狀取出給他看時,倪大隊長也吃驚不小,但也是在意料之中,他是早已知道順一喇嘛其人不善,但沒想到日軍如此的看中他,視為重要的特務(wù)頭子。 “你在這等著我,我立刻就回來?!蹦哐┥秸f著,將那份委任狀藏于懷中,急步走出倉庫。 他這是去哪兒?去一家影像圖片社,在那兒,有他們的一個聯(lián)絡(luò)員在里面當(dāng)技師,也是倪雪山大學(xué)的同學(xué),名叫郝立興。“立興,這個,你能同樣做出一張來嗎?”見到面時,倪雪山拿出那份委任狀來給他看。 郝立興將委任狀接在手里仔細看了下:“這個簡單,可以做得一模一樣,讓你真假難辨?!彼@一句剛說完,倪雪山便高興地拍了一下他的手:“就知道你能行,郝技師,那趕快替我做吧?!?/br> “可是這公章,我就沒辦法替你蓋上去了?!焙铝⑴d等他高興地把話說完,又補充了一句,差點沒把倪雪山的鼻子氣歪嘍:“你個娘娘腔的,到現(xiàn)在都沒改,就不能一下把話說完整了?!蹦醚鄣芍?/br> 他這樣,把郝立興逗樂了:“公章也可以幫你做,但這刻的時間可不能短,要刻得象,讓人辨不出,要兩天的時間?!?/br> “這可不行,人家那邊還等著回去交差呢,露了陷可就麻煩大了?!蹦哐┥街钡?。 “這刻章可是個慢工、細活啊,除非有臺復(fù)印機,把整張復(fù)印下來不是更快,但那是不帶彩的,沒用啊?!焙铝⑴d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 抗戰(zhàn)那會兒,復(fù)印機都是很原始的那種,沒有帶色盒的現(xiàn)進設(shè)備,復(fù)印出來的東西,都是黑白的,即便有套彩的,也是人工手繪上去的。 “涂上顏色不就得了。”倪雪山這句話本是沖口而出,想都沒想一下,但一語驚人,將郝立興一拍即醒:“是啊,雪山,我怎么就沒想起來這個法呢,上色,我可是最拿手的呀,圖片社就屬我彩套得最好了。”此君一張娃娃臉,本來臉就容易紅,這一興奮,面色更加的紅潤可愛了。 說干就干,郝立興立刻從復(fù)印機下,取出一張與委任狀同樣大小尺寸的透明蠟紙,將其平放在寬大的工作臺上,然后拿過那張委任狀壓在蠟紙下,照著透視出來的原樣字跡與圖章,快速地蠟紙上描刻起來,不到十分鐘的功夫,便將整版刻印完畢。 “好了,現(xiàn)在試下效果如何?!焙铝⑴d的速度令倪雪山高興一下都沒來得及,就看他又取出一張同樣大小尺寸的亮白紙,將刻描好的蠟紙蒙在上面,并放到油印機的平板下,拉住旁邊的把手往下一摁再抬起來,將亮白紙上的蠟紙輕輕地揭掉,再一看,嚯!一張一模一樣的委任狀再現(xiàn)在倆人的眼前。 “立興,你行啊?!蹦哐┥礁吲d得給了老同學(xué)一拳,看著那張復(fù)制出來的委任狀,笑的嘴都合不攏了。 “沒蓋公章前的原件就是這樣做出來的啊,我還可以做得比這更好呢,但你不是要一模一樣的嗎?”郝立興聳了下肩膀,并無絲毫的自夸,倪雪山知道,他說得可是真的。 “當(dāng)然,老同學(xué),趕快給公章涂色吧?!蹦哐┥酱叽俚溃南?,那邊的大年一定是等急了,他這可是頂著腦袋在冒險呢。 這剩下來的涂色可就快多嘍,只見郝技師應(yīng)聲拿起紅色彩筆,在樣圖上的黑白公章上一揮而就,頓時,兩枚鮮紅的章印歷歷在目。 “好,做得太象了,真正的贗品,能以假亂真的拿去賣了,可惜是鬼子的委任狀,哈哈?!蹦哐┥酱笮χ鴮⒛菑垬訄D拿在手里欣賞著。 “趕快走吧,還嫌我不夠忙的呀?!焙铝⑴d卻板著個面孔,幫倪雪山收拾好東西,推他出門。其實,他心里也為能幫到老同學(xué)這忙,而格外的欣慰。 而李大年呢,將委任狀的原稿“竊”為了已有,之后交給了肖玉,而那份以假亂真的贗品,便順理成章的進了警保署的保險柜里,若不是發(fā)生了一件事情,可能直到日軍戰(zhàn)敗,這張仿制的委任狀,還躺在里面,以作為日后人們的笑料罷了。 可也正因為它,才害了李大年他哥兒仨。(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