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婚姻，無論貴賤，遵循叁書六禮。第一禮即是納采，由男方媒人帶著大雁等禮物至女方家中提親。

    雖說是姻親第一禮，但除非有言在先，不然媒人第一次登門是不會攜帶繁多的禮物的，會在征得女方首肯的情況下才會正式納采。

    畢竟在互不相識的情況下，女方不一定愿意答應。如此浩浩湯湯而來，頗有點趕鴨子上架的意思。若是再教抬出去，就更尷尬了。

    蘇清方滿腹懷疑地從后院至前廳，看到滿屋子湊熱鬧的女眷，還有一大堆贄禮，眉心微皺。

    “清兒。”堂上正襟危坐的母親喚道。

    “母親，大舅母?！碧K清方一一和兩位長輩見禮。

    猝不及防，一個微瘦的紅衫女人扭著腰靠過來，抱住蘇清方的胳膊，眉飛色舞道：“蘇姑娘，你好福氣啊。定國公的叁公子，想向您提親?！?/br>
    蘇清方保持著淺淺的微笑，默默抽回自己的胳膊，道：“我不認識什么定國公叁公子?！?/br>
    “姑娘怎么會不認識呢？”定國公請的媒人叁十多歲，一副莫開玩笑的樣子，與堂上的蘇母還有衛(wèi)府大夫人動情地講述，“前幾日，杜叁公子與姑娘相遇萬寧縣。姑娘長視相送，叁郎亦鐘情姑娘，才叫老身來提親的。想聘姑娘為側(cè)夫人?！?/br>
    蘇清方：“……”

    華佗若在世，請把這些人的腦子打開看看吧，裝的都是些什么東西。

    長視相送便是有情，大家以后不要相見才好避嫌吶，何況蘇清方當時明明是因為車上還有另一尊大佛，人不徹底走，她不能上車。

    蘇清方有點哭笑不得，解釋道：“偶遇而已。清方也只是依禮相送，不想讓杜公子誤會了?！?/br>
    媒人的舌頭如嗩吶里的簧片，說得各種好聽話：“相逢即是緣嘛。姑娘和叁公子亦是郎才女貌，定能成就一段金玉良緣?！?/br>
    蘇清方似是祝福道：“杜叁公子和夫人自是一段良緣。”

    媒人聽出蘇清方是在介意側(cè)室的身份，不以為意道：“姑娘有所不知，杜叁夫人多年無所出。姑娘貌勝西子，入府后定長享寵愛，便能為叁公子添得一兒半女。哪日扶正，也未可知?！?/br>
    杜信納了叁十六個妾還沒一個孩子嗎？

    蘇清方想問，又怕問出來傷人自尊，也懶得多說，無動于衷道：“清方不為人妾室，也不會許丈夫納妾。你們把東西都抬回去吧。”

    媒人失笑，“蘇姑娘這話，說得倒有點像個癡人了。”

    天底下的男人，哪有不垂涎美色、納妾取姬的。

    媒人孜孜不倦勸道：“蘇姑娘不幸喪父，恪守孝道，守喪至今，可也耽誤婚姻。姻親之事，還是宜早定啊。定國公府，權(quán)貴望族，門楣不低的。側(cè)夫人也非尋常姬妾。蘇姑娘不要一時意氣。”

    說著，她朝正坐堂上的蘇母與衛(wèi)府大夫人示意了一下，“兩位夫人也勸勸姑娘……”

    話里話外，暗示蘇清方無父依靠，年齡不小，為妾也是她高攀了。還拿定國公府壓衛(wèi)家。

    蘇清方眉毛跳了跳，本就不喜這個不速即來的逼迫架勢，又怕大舅母真被說動，連忙堵了媒人的嘴：“清方無福，因故喪父，卻得舅舅、舅母扶持教育，乃有今日。清方之心不改，尊駕還是請回吧?！?/br>
    “姑娘……”媒人還要說，忽聞幾聲狗吠。

    “汪——汪——”也不知哪里跑出來一只半人大的黑狗，沖到抬禮物的人堆里。

    狗子兇神惡煞，眾人莫不被嚇得亂竄，唯留下一對被綁著腳丫子不得跑、不得飛的大雁，在原地拼命蹬腿、嘎嘎哀叫。

    “贄雁！贄雁！”媒人聲嘶力竭喊道。

    大雁忠貞，一如人們對婚姻的期待，所以婚姻六禮中，但凡有所贈，必贈此物。若是死了，便是大兇。

    一時之間，救雁的救雁，趕狗的趕狗，人聲喧嘩，羽毛紛飛。

    真真是狗跳雁飛。

    蘇清方抬袖掩笑，趁機道：“看來，我和杜叁公子，無緣也無份?！?/br>
    媒人拔了頭上的雁毛，一臉悻然，拂袖離去。

    堂內(nèi)的大夫人也被這場狗亂嚇得不輕，拍著胸口，責問：“是誰的狗！”

    仆人面面相覷，含糊道：“似乎……似乎是八公子的。”

    大夫人斥道：“做什么養(yǎng)這么兇悍的畜生，把這只畜生給我趕出去。”

    處理完畢，大夫人揉著突突跳的太陽xue，同蘇母一同回了內(nèi)院。

    兩個影子這才鬼鬼祟祟閃出來，還在偷笑不止，正是衛(wèi)漪和蘇潤平。

    蘇清方壓低了聲音，明知故問：“你們兩個放的狗是不是？”

    不然哪有這么巧的事。

    蘇潤平和衛(wèi)漪面面相覷，推卸道：“明明是衛(wèi)滋不栓繩。我們只是拿吃的逗一逗而已?！?/br>
    蘇潤平嘖嘖搖頭，評價道：“姐，你的桃花都好爛啊?！?/br>
    剛安分了一個衛(wèi)滋，又來一個杜信。

    蘇清方握緊了拳頭，咬牙切齒道：“你討打是不是？”

    蘇潤平一個閃身躲開，猴一樣躥了出去，“我去看看那只狗，看能不能給他找個好人家?！?/br>
    ***

    晚些時候，衛(wèi)滋瀟灑完回來，便聽說自己興之所至養(yǎng)的狗被趕了出去，再問得知竟然有人來府上給蘇清方提親。

    衛(wèi)滋冷嗤了一聲，“那個小妮子，生得那副動人模樣。光憑她那張臉，趨之若鶩的人就不會少了?！?/br>
    若不是出了那樣上不得臺面的事，他大抵已經(jīng)美人在懷了。還輪得到外人來提親？

    衛(wèi)滋想來就覺得氣憤，踹了一腳身邊的小廝，追問：“之前讓你查失火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的半根蠟燭，有結(jié)果沒有？”

    小廝怯怯的搖了搖頭，“沒……”

    “廢物！”衛(wèi)滋罵道，撒開扇子，噗嗤噗嗤扇著，以散火氣。

    “不過，”小廝話鋒一轉(zhuǎn)，“有人之前見表姑娘身邊的侍女，給曉露送過不少銀錢?！?/br>
    衛(wèi)滋啪一下合上扇，在手心敲了幾下，喃喃念著：“蘇清方……”

    他就說，哪里來的蠟燭，必然是有人縱火陷害，竟然是蘇清方。大概是覺得害了曉露，不然蘇清方給曉露送什么錢。

    一切明了，衛(wèi)滋咬牙罵了一句：“毒婦！”

    還想嫁入高門？看他給她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