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王立是海外流失文物調(diào)查工作組的成員,聞言嘆了口氣,臉上露出不堪回首的表情:兩國扯皮,哦不,是協(xié)商,我們提供證據(jù),證明這些古書悉從我國盜竊而流失,然后中法兩國聯(lián)合組建專家小組,繼續(xù)實地考察來源,然后協(xié)商、協(xié)商、協(xié)商 夏老冷笑一聲:就是扯皮,法國人搬出了那個鬼法律,說館藏文物不能轉(zhuǎn)讓。 王立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中國人有中國人的辦法。我們尊重他們的法律,我們找了古書的私人持有人,做通了對方的工作,直接撤銷了對法國國家博物館的捐贈,使古書退出了國有館藏,然后再要求法國將古書還給中國。 左佑佑撲哧笑出了聲,被簡行舟狠狠踹了一腳以后,努力繃住臉。 柏辛樹微微一笑,把茶推過去:漂亮,巧妙尊重了對方法律。 王立接過茶,啜飲了一口,笑瞇瞇道:態(tài)度務實,方式靈活嘛!本著妥協(xié)與雙贏的精神,找到雙方均可接受的解決方案。 不愧是文化人,左佑佑從這話里聽出了濃度很高的中國特色陰陽怪氣,但又不帶臟字。 幾個人笑了一會,柏辛樹試探著問,如果法國的流失文物可以協(xié)商追討,那信陵缶可以用同樣的方式協(xié)商追討嗎?畢竟是失竊文物。 問題就出在這里。王立說,當時在追討和陶詩的時候,我們有證據(jù)證明,和陶詩由法國盜竊所得。如今英國人搶先舉證,信陵缶并非盜竊所得,不屬于流失文物。 左佑佑聽著王立介紹情況,慢慢整理出事情全貌:信陵缶是岱石老人的收藏。英國人提出,信陵缶被岱石老人以高價賣給日本人,換取經(jīng)濟利益,并非盜竊,而是屬于正當交易。信陵缶到了日本人手上以后,又輾轉(zhuǎn)到了英國,后被度蓬家族收藏。因此,信陵缶并不屬于流失文物的范疇,如今度蓬家族拿出來拍賣,也沒有任何問題。 王立嘆了口氣:英國人提供了日本人的書信,證明日本確實曾經(jīng)積極接觸岱石老人,希望高價購買信陵缶。 柏辛樹淡淡地說:只是購買書信而已,并沒有關(guān)鍵證據(jù)。按他們的道理,我寫封信給美國總統(tǒng)說想買他的白宮,難道就證明白宮屬于我了? 岱石怎么可能把文物賣給日本人!夏老又激動起來,岱石那性子又臭又硬,肯定是鬼子偷竊!信陵缶為錯金銅器,是銅器所書的上乘,所有人都知道,它的價值不可估量! 左佑佑坐在一邊,也不相信岱石老人會把文物賣給日本人。 她的理解更加直接岱石老人可是萬泰和號柏杰生的兒子。萬泰和號多有錢,她是直觀感受過的,岱石老人根本不缺錢,怎么可能為了錢去賣文物? 王立道:是,我相信岱石老人的人品,我們也知道那些強盜貪圖信陵缶的價值,可我們需要舉證信陵缶屬于流失文物,就必須提供信陵缶由日本人搶走的證據(jù),我們沒有證據(jù)! 怎么會沒有證據(jù)!岱石老人的書信夏老突然住了嘴。 柏辛樹平靜地說:在66年到76年之間,都燒了。 夏老不知為何沉默,王立忍不住追問:全部? 全部。 夏老重重地咳了一聲,王立突然意識到:對不起。我忘了忠華兄是怎么死的。 柏辛樹低聲說:那只是個意外。 幾個人都沉默了。 夏老的胸口氣得不斷起伏,最后頹然靠在沙發(fā)上:做多錯多!不做不錯!岱石啊岱石,你可曾后悔過,你致力于保護中國文物,卻一生被人誤解! 左佑佑和簡行舟用眼神詭秘地交流了一下,心照不宣地猜了個七七八八。 按他們說的,應該是在那場十年浩劫中,岱石老人把書信全部付之一炬。在那場浩劫中,柏忠華也意外失去了生命。 左佑佑想起老石的閃爍其詞:1958年那時候的負責人還是柏忠華,他后來身體不好。 原來因為時代的浩劫,所以人才凋敝,修典工作停滯幾十年,直到1990年才由柏忠華的兒子柏松溪重新啟動。 左佑佑迅速在心中整理:柏松溪就是古籍中心前任主任,是古籍小組組長柏忠華的兒子,柏忠華是岱石老人柏大殷的兒子,岱石老人又是萬泰和號柏杰生的兒子。 柏辛樹老爺子也姓柏,從年齡來看,可能是柏松溪的兄弟。 話說回來,是不是要找個機會去拜訪柏辛樹老爺子? 左佑佑胡思亂想,藏書室安安靜靜,只有煮水的聲音。 柏辛樹抬手為夏老添茶。 夏老看到了柏辛樹面前杯子中只有礦泉水,也不客套,直接問: 小柏,你還在忌口? 柏辛樹的手頓了頓:是。飲食上還需要注意,不能沾發(fā)物,也不能喝茶。 多虧你命大。王立說,當時你感染成那個樣子,竟然生生扛下來了。白老師的愛人當年也是因為處理古籍而真菌感染,去了。 左佑佑豎起耳朵:什么忌口?什么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