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一時間無話可說，面色難看到了極點。他面上的皺紋深刻地繃緊，常年勞作的健壯手臂上，死死抓住一根木條。

    良久，他嗤笑一聲：

    就算你們說得再有道理，這鄉(xiāng)里就是宗族規(guī)矩。你們有你們的道理，我們有我們的道理。你問問他們，認(rèn)不認(rèn)可你們的道理？

    四周的鄉(xiāng)民發(fā)出嘲笑聲。

    老人哈哈大笑：你們的道理？算個屁！

    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左佑佑看著老人變得有些兇戾的面色，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夜色深黑，手持武械的鄉(xiāng)民沉默地站著，左佑佑后背發(fā)毛。

    柏辛樹瞟了一眼左佑佑的神情，輕而易舉地看穿了她在想些什么。他不動聲色地前傾身子，擋在左佑佑面前。

    他從口袋里掏出了

    一包煙？

    左佑佑知道自家老大從來沒有抽煙的習(xí)慣，眼睛瞪得溜圓，看著柏辛樹抽了一支煙遞給老人。

    老人瞪著一雙渾濁的三角眼瞪著柏辛樹，手在空中遲疑了一下，但還是接過。

    呦，華子。他難看的面色稍稍緩和。

    柏辛樹嗯了一聲，用火機(jī)幫他點上。

    他自己修長的手指也夾起一支，抵在唇上，點火，吸了一口。

    煙頭亮了亮。

    稀稀疏疏的煙霧在空氣中四散蔓延，漫過柏辛樹線條銳利的側(cè)臉，淡淡消散在他內(nèi)斂的眉眼四周。

    兩人不做聲，吸了一會煙，老人才開口，聲音略略緩和：

    就算被丟掉了，那也是我們陳家的東西，我看你是個懂事的，總要意思意思，不能把事情做得太難看。

    柏辛樹吸了一口就沒有再吸。他夾著煙，漫不經(jīng)心地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等到老人的性子耐不住了，左佑佑緊張地攥緊了柏辛樹的衣角，柏辛樹才恰到好處地低聲耳語：意思都是那些意思，但人數(shù)多和人數(shù)少，可大不同啊。

    老人瞇起眼，吸了口煙，把煙霧吐出來，才搓了搓手指，低聲問：有錢？

    有沒有錢我說了不算，得看東西的價值。柏辛樹避重就輕，如果有價值的話，您授權(quán)的，自然會有一些經(jīng)濟(jì)回饋給到您。

    老人冷笑一聲：授權(quán)才給錢？

    眼看著老人臉上的皺紋變得兇狠起來，左佑佑又驚又慌，滿頭霧水。

    哪句話惹了老人了？

    又不是不給錢，有什么問題啊？

    柏辛樹定定地看著老人，突然想到了什么，說：也可以有子孫福。

    老人兇狠的表情又舒緩了起來。

    左佑佑看著兩人打啞謎，臉上的表情一會一個樣，更懵了。

    不是，你明白什么了？

    你們在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

    第29章 把名字寫在出版物上？

    不過，雖然左佑佑沒明白柏辛樹和老人在說什么，但她有眼睛。

    左佑佑看到老人的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

    她立刻知道，有戲。

    只聽老人低聲問：我孫子在讀高中。發(fā)現(xiàn)古籍，高考能加分嗎？

    左佑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高考加分？

    好刑?。。?！

    他們根本就做不到！??！

    左佑佑緊張地絞著衣擺，手心濡濕。

    突然，柏辛樹背對著左佑佑，反手過來，安撫地拽了拽她的衣角，又不動聲色地收回手。

    左佑佑往柏辛樹身后縮了縮。

    柏辛樹夾著煙，煞有介事地思索片刻，才緩緩說：高考加分這個我們辦不了。不過，如果證實有價值的話，可以在發(fā)現(xiàn)人的位置，可以落你家孩子的名。

    老人皺了皺眉，狠狠吸了幾口煙，低聲道：名字寫在書上？真的？

    柏辛樹刻意停頓后，點頭：真的。

    老人夾著煙，黧黑的老臉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還有個孫女。他咬牙說，跟你們一樣，也是搞文化的。你說能把名字寫在書上，對我孫女的工作有幫助嗎？

    柏辛樹想了想，誠懇道：具體有什么幫助，不好說。但如果您孫女也在文化行業(yè)工作，我可以讓國學(xué)大師執(zhí)筆寫前言，把您孫女的名字加上幫她和國學(xué)大師結(jié)個善緣。

    結(jié)善緣好。

    老人聽了這話，終于眉目舒展開，露出了笑容。

    您孫女叫什么？

    陳妍希。

    陳，左佑佑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陳、陳妍希？？陳妍希？？？

    柏辛樹瞪了左佑佑一眼，掏出手機(jī)：具體是哪幾個字，我記錄一下。

    老人抓過柏辛樹的手機(jī)，打下一個人名。

    陳硯兮。

    左佑佑尷尬地念，好名字。

    老人哼哼兩聲。

    兩人結(jié)束了交談，再次抽起了煙，不過這一次的氣氛輕松很多。左佑佑便知道，談妥了。

    老人抽完了煙，把煙頭往地上一丟，用腳碾了碾，揚聲道：

    是誤會，散了吧。

    說完，老人走了過去，和鄉(xiāng)民低聲說些什么。良久，鄉(xiāng)民提著手里的掃帚拖把，慢慢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