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條件
一提起這個,王兵心里就是很是惱火。當年拍板投資的并不是他,可始作俑者早就打通了上面的關(guān)系拍拍屁股走了,后果卻得由他來承擔(dān),他又沒有強硬的后臺,只好一年復(fù)一年地在這個縣長的位置上呆著,一干就是八年! “你是誰?你說的真的是前進鋼鐵廠?你又有什么好方法?”王兵十分懷疑又有些期待地向林玉然連問了三個問題。雖然這個少年出現(xiàn)得莫名其妙,但他的穿著卻很是普通,他真的能夠解決讓多少個縣級官員頭疼的問題? “很簡單,我買?!绷钟袢缓芨纱嗟靥岢隽俗约旱哪康摹?/br> 我還以為有什么好辦法,原來又是一個看中地皮的人! 王兵輕蔑地看著他,直接搖頭拒絕了?!安恍校撹F廠的地皮和廠房不能單賣,必須連同職工和債務(wù)一起解決。小伙子,我可以老實地告訴你,前進廠占地很廣,現(xiàn)在剛剛搞改革開放,這個地理位置還是很誘人的,并不是沒有人對它感興趣,只不過人家不愿意接受這個附帶條件!” “呵呵………”林玉然聽完他的話就放聲長笑起來。 “笑什么笑?難道你以為我是在騙你?”王兵有些惱怒。 林玉然看著他,很是惋惜地搖了搖頭:“王縣長,看來您是沒有聽清楚我的話,我剛才說過只買地皮和廠房嗎?我說的是要買下前進鋼鐵廠,請聽清楚,是整個廠!包括債務(wù)、也包括職工!不就是二萬四千元的土地使用權(quán),五萬元的廠房,折舊價值在一萬元的設(shè)備,累計達到十三萬元的銀行貸款,還有二百人的職工嗎?” “你,你是怎么知道這個數(shù)據(jù)的?這可是屬于政府的機密!是誰告訴你的?” 王兵開始聽著心里還有些欣喜,可越到后來他就越心驚,最后,他又驚又怒地坐直了身體,臉色一變,目光灼灼地看著林玉然,說話的音調(diào)也高揚起來,明顯地透露出不悅。 “這個,您就別管了,這可是屬于我的商業(yè)秘密?!彪m然王兵此刻確實有種一縣之長的威嚴,可曾在黃梁一夢里和國家安全部以及眾多的政府高官打過交道的林玉然根本就沒有把他這點氣勢放在眼里,又怎么會被他嚇倒? 林玉然的回答著實有些不客氣,聽得王兵心里又是一陣氣惱,定定地盯著他看了半響,想起他的來意,這才慢慢地強迫自己放緩臉色:“你能解決這個廠的所有問題?你找到鐵礦了?” “一定要找到鐵礦才能解決這個廠的所有問題嗎?王縣長,您思考的方向應(yīng)該不會如此片面吧?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希望您跟下面的官員交代一聲,我,林玉然,要以全資投資者的身份買下鋼鐵廠,不允許國家再留一點股份?!?/br> 看著這位父母官被自己氣得臉色一變再變,林玉然心里不免有幾分得意,他又不慌不忙地提出了一系列的要求:“而且,今天下午就要把所有手續(xù)辦好,有關(guān)的證件都轉(zhuǎn)移到我手上來。還有,這十三萬元的銀行貸款,不是一次性付的,為了現(xiàn)金能快速地流通,我的要求是在兩年內(nèi)分四次付完。而且,是無息!” 聽完他的條件,王縣長開始沉思起來。 連前進鋼鐵廠的價值幾何都弄得那么清楚,看來這個少年人是經(jīng)過了一番詳實的調(diào)查,應(yīng)該不是在跟自己開玩笑,他也沒有必要冒這個險跑到縣政府辦公樓來開玩笑。 那么,現(xiàn)在自己要決定的,就是該不該將這份本應(yīng)是國有企業(yè)的資產(chǎn)批準出售給私人,那可是轉(zhuǎn)換了所有制的??!搞得不好就會有人指著自己的鼻子罵,說自己在搞資本主義! 如果繼續(xù)撐下去,鋼鐵廠在銀行的貸款就會越變越多,而資產(chǎn)則會越變越少,還有那幾百口職工的工資,更會像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多,萬一這些人想不開,來個集體上訪,那自己今年上半年在其他方面努力得來的政績又會像往年一樣打了水漂。 但,如果賣呢?只是全民所有制改為私營經(jīng)濟而已,職工的飯碗有著落了,資金也盤活了,銀行的貸款也能夠慢慢地還上,如果拿這些錢用到其他的一些社會福利上,肯定會有更好的成績。 想到這里,他的心思有些活絡(luò)了,再仔細地端詳了一下正悠然自得的林玉然,只覺得這個少年人雖然在外貌上似乎是個高中生,但坐在那里的氣度從容、恢弘,說出的每一句話也是極其老練,像是經(jīng)常面對這種商業(yè)談判,表露出一種超乎同齡人的成熟,眼神也很是深邃,穩(wěn)重,整個人給自己的感覺就是可以相信。 于是,他試探地問了聲:“少年人,你叫林玉然是吧?還在讀書嗎?” 林玉然會意地笑了笑:“王縣長,我可以告訴你,我是地地道道的本縣人,父母俱在。沒錯,我現(xiàn)在還是一個學(xué)生,但是,購買鋼鐵廠的事情我可以負全責(zé)。” 王縣長臉色微變,尷尬地重重咳嗽了一聲,緩緩地回答:“林同學(xué),我相信你有這個誠意,但這種交易關(guān)系到國有資產(chǎn)的處置,不是我一個人能夠拍板的,我需要跟其他的有關(guān)領(lǐng)導(dǎo)開個會商量一下。你現(xiàn)在還在放暑假吧?不如這樣,先在外面的接待室里等一下,下班前,我一定給你一個明確的答復(fù)!” 林玉然笑了笑,突然隨意地伸出食指朝他這邊一指,他桌面上的陶瓷杯頓時就“砰”的一聲裂得粉碎,嚇得王兵心里一驚,本能地往后一靠,林玉然的手指又是一抬。 王兵剛剛松了口氣,卻馬上覺得有點不對勁,自己的身子一沉,緊接著,屁股下的座椅就開始像是在坐電梯一樣很快地向上移。幸好他只是剛到中年,心臟的承受力還算強,此刻只是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氣,將剛剛放下的心又本能地提了起來。 他的膝蓋很快就升到了桌面的位置,然后停住不動。 此刻,一切都很安靜,只有王兵是無限的緊張,一顆心臟急跳如擂鼓,雙手緊緊抓住靠椅兩邊的扶手,一動也不敢動。 半分鐘后,看著他那如臨大敵的架勢,林玉然微微一笑,手又是往下一指,王兵頓時覺得身子一空,座椅又開始載著他自動往下沉。 “這是……這是……”確定了雙腳已經(jīng)踩上實地,王兵才終于敢出聲。他一邊驚駭?shù)乜粗钟袢?,一邊驚駭?shù)乜粗约旱淖?,口齒開始變得有點結(jié)巴。 林玉然微微一笑,眼睛里表達出來的意思是十分的耐人尋味:“這家廠我是一定要的,希望您能夠說服其他的縣領(lǐng)導(dǎo)。剛才您也見識過我的手段了!公安局的那些警察是奈何不了我的,就是縣里常駐的武裝警察部隊,有沒有用,您心里也應(yīng)該清楚。當然,如果您能幫我處理好這件事,我想,以您的能力,只做一縣之長,還真有點屈才了,對吧?” 說完,他從容地站了起來,繼續(xù)說:“王縣長,你們是下午五點半下班,我就在外面的接待室里等你到五年半。好了,告辭!” 話音剛落,毫無一絲預(yù)兆的,他在空氣中消失了。 王兵又一次不敢相信地擦了擦眼睛,確定這少年人確實是不見了,才顫抖著摸出一方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怔怔地發(fā)了一會兒呆,好好回想了一下剛才的談話,最后拿起電話:“陳秘書,幫我查清縣里有沒有一個叫林玉然的高中生,家庭環(huán)境如何,二十分鐘以后交給我。還有,幫我聯(lián)系一下縣里那幾位退休的老干部,把今天下午三點半的座談會推遲到明天一早;另外,你打電話跟劉副縣長、工商局的孫局長、建設(shè)銀行的廖行長說一聲,請他們在半小時以后來會議室開會?!保ㄎ赐甏m(xù))